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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團隊【六】驕傲的墨

  下午,四點。

  第一組學員在山路上走了將近四個小時。

  拿著隨手撿到的木棍,墨上筠撐在地上當手杖,慢慢地走到上坡。

  最后一段路走完,她終于停了下來。

  山間的涼風迎面吹來,刮過皮膚,帶來陣陣涼意。

  墨上筠抬手擦掉額角的汗水,然后緩緩地吐出口氣。

  她將背著的水壺取下來,擰開壺蓋,將里面僅剩的水一飲而盡。

  從今早開始,他們沒有吃過一口飯,先是在車上顛簸了四個小時,之后又在山林里走了四個小時,跋山涉水,地形復雜,就憑借這一壺水撐到現在,如今早已筋疲力盡。

  不過,她還算好的。

  她站在山坡之上,往下看去,見到緊隨而至的丁鏡和任予二人,往下才是秦雪、柴心妍以及肖強三人。

  他們在體能方面都是不錯的,但就算體能足夠,在山里行走也得講究一定的技巧。

  墨上筠常年被丟到山里生存,加上有陳路的經驗傳授,所以走起來可以盡量減少體能的消耗。

  丁鏡還算好,似乎也能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方式。

  其余幾人就慘了,一路走到現在已經累得夠嗆。

  柴心妍早就想叫停了,但好幾次都給忍住了。因為她自己是組長,組員一直往前走,她這個當組長的“太弱”總歸會失了面子,所以只能一直強忍著著跟上來。

  身體的疲憊還在忍受范圍之內,主要是腳——她明顯能感覺到雙腳都被磨出泡來了,兩只腳掌就跟斷裂了似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痛楚。

  “組長,要不要休息一下?”

  將水壺往地上一丟,墨上筠側過身將力氣撐在手杖上,爾后朝后方的柴心妍詢問一句。

  柴心妍累得渾身是汗,里衣被汗水浸濕,整個人都沉浸于痛楚無力的感覺里,冷不丁聽到墨上筠的詢問,她微微一愣,過了幾秒才恍然地回過神來。

  “好。”

  松了口氣,柴心妍回過神后就趕緊應聲。

  墨上筠微微瞇起眼,轉過身繼續吹著涼風。

  有了“休息”的誘惑,落在后面的學員,趕緊加快速度靠近。

  停頓會兒,墨上筠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丁鏡和任予隨后趕到。

  丁鏡在墨上筠身邊坐下來,而背著兩份裝備的任予,直接往地上一倒,然后就直喘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餓嗎?”丁鏡用手肘碰了下墨上筠。

  “餓。”

  墨上筠看著對面山上的樹林植被,肯定地答出一個字。

  但,她再也不想跟一只羊一樣繼續吃野菜了。

  那簡直就是她這輩子最黑的黑歷史。

  當然,餓到不行的話,自己一個人的話,還是可以接受的,但當著秦雪和柴心妍的面……呵,想都甭想。

  驕傲使她倔強。

  “喏。”丁鏡從兜里掏出一把松子,直接塞到墨上筠的手里,道,“可以吃著玩玩。”

  墨上筠斜了她一眼,訝然問:“你哪來這么多松子?”

  丁鏡眉飛色舞地回答:“撿的。”

  墨上筠:“……”撿的就撿的,這么嘚瑟,看起來真像偷的。

  “丁姐!”

  任予直接從地上爬了上來,求助地盯著丁鏡。

  他急需能量!

  淡淡斜了他一眼,丁鏡冷漠地回答:“沒有。”

  “丁姐,救命啊!”任予嗷叫一聲,在地上直接打滾,“餓死頭兒一個跑腿的對您沒好處啊!”

  “這么有精力,我看餓不死。”

  塞了兩粒松子肉到嘴里,墨上筠興致勃勃地在一旁看戲。

  因為有了“共同守護懸崖”的交情,任予跟丁鏡儼然要更熟悉一些,所以只找準丁鏡撒潑,不敢在墨上筠這邊打滾。

  現在又見墨上筠這么說風涼話,任予的心情可謂是糟糕透了。

  他弱弱地縮在一邊,跟個被丁鏡欺負的小媳婦似的。

  墨上筠輕笑一聲,將手中一半的松子丟過去,“喏,賞你的。”

  “謝謝頭兒!”

  任予驚喜地喊了一聲,然后“畢恭畢敬”地將松子肉接了過去。

  丁鏡白了墨上筠一眼,然后又掏出一點松子,塞到墨上筠手里。

  于是,當柴心妍、秦雪、肖強三人慢慢趕上來的時候,赫然見到先到的墨上筠、丁鏡、任予坐在地上,竟然在慢條斯理地吃著松子肉。

  三人的眼睛都給瞪直了。

  柴心妍愣了好一會兒后,臉色漸漸被驚得發白。

  “帶這種東西在身上,你們就不怕被教官查到嗎?!”柴心妍感覺心里積了一團怒火,當即朝他們呵斥道。

  他們平時胡來就算了,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兒。

  可現在,他們都是一個團隊的,如果丁鏡他們的“罪行”,也要她和秦雪、肖強來承受該怎么辦?!

  這幾個人能不能有點集體觀念?!

  “我們路上撿的。”任予吃得正興起,隨口回應了一句。

  柴心妍臉色微變。

  一路上他們都在一起趕路,有沒有時間去撿松子,她會沒看到?

  再者,這一路上,都沒看到一棵松樹!

  柴心妍看了任予一眼,然后直接看向墨上筠,緊盯著她道:“要扯謊也要給個合適點的理由。”

  然而,墨上筠一直低頭剝著松子,連個眼神都沒給柴心妍。

  “柴組長火氣不要太旺了嘛!”任予在一旁答話道,“下次我們肯定改正!改正行不?我這里還剩一點,你要不要——”

  說著,任予就將手里松子朝柴心妍遞了過去。

  柴心妍正在氣頭上,見到他手里那臟兮兮的松子,眉頭一皺,頓時煩躁地將手一揮,直接把任予的手給打開。

  任予一時不妨,手隨著她的動作一晃,手中的那些松子就這么飛了出去。

  好不容易才要來的這幾顆松子,任予還有著樂于分享的精神,此刻見柴心妍如此嫌棄,不由得有些慍怒,不爽地盯著柴心妍。

  這時,丁鏡掀了掀眼瞼,涼涼地出聲,“柴組長,是不是有些過分啊?”

  “我過分?”柴心妍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好笑,她看了眼任予,又看了看墨上筠和丁鏡,冷冷一笑,“我制止你們作弊,自己不作弊,怎么反倒是我過分了?你們講不講道理?就算你們自己要作死,能不能不要在組隊的時候?會牽連到我們的好嗎?”

  柴心妍這一番話說得很強勢。

  這一改她以前柔弱、溫柔的常態。

  放在以前,柴心妍肯定會換一種方式來表達這個意思的,絕對不會如此的直接。

  但,在這個隊伍里,沒有那個必要。

  除了秦雪之外,其余人都是墨上筠這一派的,她可憐、柔弱也沒用,不會有人在看到之后來維護她、幫助她,更不會有人站在她這一邊——秦雪也是如此。她雖然看不透秦雪的心思,但也絕對相信秦雪不會幫自己。

  她是聰明人。

  在這種時候,只能自己強硬起來,才能不被欺負。

  更何況,這件事……墨上筠他們根本就不占理!

  丁鏡冷笑一聲,打算從地上起身。

  然而,還沒起來呢,手就被墨上筠給摁住了。

  墨上筠的力道素來很大,她這么一出手,丁鏡硬是沒能從地上起來。

  柴心妍居高臨下地看著墨上筠,沒有露出絲毫怯意,但身體每一根神經都繃得很緊——她已經做好墨上筠大打出手的準備了。

  “組長,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勾了勾唇,墨上筠朝柴心妍笑問。

  柴心妍微微一頓,心底劃過一抹心虛之意。

  她就是“小題大做”。

  身為組長,雖然只是短暫的幾天,但這個小組里沒有一個是會站在她這一邊的,所以她必須要給自己樹立起組長的形象,最起碼要讓自己說的話有信服力,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讓這幾個人不敢再招惹她。

  盡管,這一個下午到現在,從頭至尾,都沒有人“招惹”她。

  柴心妍沒有讓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她冷靜地低頭看著墨上筠,道:“我只是就事論事。”

  “那行,”墨上筠點了點頭,然后抬手一指任予,淡淡道,“你把組長位置讓出來,給任予來當,到時候什么罪責都不用你承擔。”

  柴心妍臉色發白,不由得咬了咬唇。

  但,很快她就恢復了鎮定,她堅持道:“就算我是組員,我也有權利制止你們的‘作弊’行為。”

  “這吃也吃了,一顆兩顆是吃,一把兩把也是吃,”墨上筠剝開一粒松子肉送到嘴里,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柴姐,您想怎么辦呢?”

  見她一副不講理的樣子,柴心妍有些惱火地道:“你無賴!”

  墨上筠輕笑一聲,贊同道:“欸,這點你還真說對了。”

  “柴組長,”丁鏡也在一旁懶洋洋地搭腔,幫著說話道,“在GS9待了那么久,你還不知道,沒有明著禁止的規矩,就等于默認嗎?”

  柴心妍神色一頓。

  揚眉,丁鏡又笑著反問道:“不然,您做的那些事,怎么沒人追究呢?”

  輕描淡寫地揭開了柴心妍的傷疤。

  雙手緊握成拳,柴心妍臉色白了幾分,下意識朝秦雪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秦雪似乎壓根就沒搭理她們這邊的事,找了個空地就坐了下來。

  肖強也是個識趣的,自知墨上筠也好,柴心妍也好,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所以干脆裝聾作啞,當做什么都沒看到、沒聽到,坐在比較偏僻的地方休息。

  于是,柴心妍一對三的局面,便形成了定局。

  “算了算了,”任予作為一個小機靈鬼,趕緊湊過來打圓場,順便給柴心妍一個臺階下,“柴組長,我們這些松子也來自于自然的饋贈不是,不算作弊,你放心吧,如果教官真的要追究下來,還有我們擔著呢,天塌下來我們也會把你護得好好的。您也別生氣,我們以后肯定會注意的,瞧這天色也不早了,待會兒還得趕路呢,您就大人大量,將這事兒翻篇,好好休息著,我們也能當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怎么樣?”

  這么說著,任予還拉扯了柴心妍幾下,將柴心妍給拉到一邊坐下。

  柴心妍倒也真半推半就地順著他這個臺階走下去了。

  但,她所想的“示威”,卻在無形中泡湯。

  不是不想給自己爭口氣,而是丁鏡一提到上個月的事,柴心妍心里就止不住地發虛。

  從這個月一日開始,那些個被各種理由送走的11人,就一直被印在柴心妍腦海里。

  她用不正當地手段迫使秦雪的隊伍解散。

  ——這幾乎成了眾所周知的事兒,教官們也不可能不知道。

  她想,如果不是墨上筠逼迫她將隊伍解散的話,她當時是不是也會在那個名單里。

  不管是不是她想多了,但后來越想越覺得后怕,所以這一個月她都很收斂,規規矩矩地做自己的事兒。

  剛剛丁鏡一提那件事兒,柴心妍就沒有再跟他們繼續爭執的心思——尤其身為那件事當事人之一的秦雪也在場。

  只是,這一次的“示威”,儼然適得其反就是了。

  柴心妍懷著滿腔怒火,在原地休息了一陣,最后過了十分鐘不到,就已經待不下去了,從地上站起身,催促著繼續前進。

  她身為組長,說的話組員還是要聽的。

  墨上筠和丁鏡都解決掉手中的松子,然后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跟上急著趕路的柴心妍。

  任予、秦雪、肖強都跟在最后面。

  柴心妍因為憋著一口氣,開始走的時候速度很快,結果沒多久就廢了,剛好一點的腳掌再一次叫囂著疼痛,但礙于組長的面子,柴心妍不好再一次喊“休息”,只能咬牙堅持,繼續往前面走。

  等他們抵達今日宿營地的時候,柴心妍的兩條腿差點兒沒有報銷。

  “就是這兒了。”

  柴心妍拿著地圖,欣喜地看著周圍的情況,但兩腿一軟,差點兒沒有直接跪下去。

  墨上筠的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

  他們第一日的宿營地還算不錯的,沿河,河岸附近有一片空地,周圍比較空曠,不考慮“下雨漲水”的可能的話,就在那塊空地上扎營正好。

  河水里應該可以撈到一點魚,往周邊的叢林里轉一轉,找一些野菜也沒有什么問題。

  眼下才五點多,天色還沒暗下來,現在找食材、扎營也完全來得及。

  “組長,分配工作。”

  秦雪涼涼地提醒柴心妍。

  本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的柴心妍,經過秦雪的提醒后,這才想到自己“組長”的身份,當即反應過來。

  她迅速將地圖給折疊起來,收好,然后準備分配任務。

  “墨上筠、丁鏡,你們倆負責庇護所。”柴心妍第一時間將最麻煩的任務分配給她們倆,然后才看向其他人,“任予、肖強,你們倆負責找食物。秦雪,你跟我燒火。”

  這安排……

  猶豫了一下,肖強不得不站出來,“要不我來建造庇護所?”

  就柴心妍這種安排,肖強還是有些意見的。

  雖然墨上筠和丁鏡都有些能耐的,但搭建庇護所這種粗活,應該交給他和任予才對。

  更何況,墨上筠和丁鏡找食材……也是挺有一手的。

  “你們倆需要交換嗎?”

  柴心妍沒有直接同意肖強的話,而是直接朝丁鏡和墨上筠問道。

  “不用。”

  “用不著。”

  丁鏡和墨上筠一前一后地回答。

  既然柴心妍有心要把力氣活兒交給她們,她們就如她的愿好了。

  再者說,就算讓她們去做別的事兒,柴心妍依舊有的是法子來“找茬”。

  怎么著都是一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見她們倆面不改色的同意,柴心妍心里難免有些不痛快。

  但,眼下沒精力跟她們倆計較,柴心妍說了句“行動”,就拖著快斷的雙腿,一步一步地走至那塊空地上。

  其他人也各自散開,去做剛分配下來的事。

  某部隊,辦公室。

  徐立碩處理完手頭的事務,倏地聽到抽屜里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抬手摁了摁眉心,然后將手機給拿出來。

  屏幕亮起,是一條短信。

  白川:在云城。

  徐立碩微微一愣,想了幾秒,才想到前幾日詢問白川在哪兒的事兒。

  徐立碩:我最近剛忙完,有空可以聚聚。

  白川:行。

  說話一如既往地簡潔。

  徐立碩本想跟白川約一下時間,但不知怎的,想到了墨上筠。

  因為在行軍途中遇見墨上筠,而墨上筠問了他幾個問題,他才想起好一陣沒跟白川見面了,回來后忙了幾天,后來在某個間隙里想到墨上筠和白川,于是就順手給白川發了信息。

  白川素來都是不及時回復消息的,打電話也很少有及時接聽,這一點徐立碩早已習慣。

  時隔幾日才得到回復,徐立碩也不覺得意外,但他差點兒將這事都給忘了。

  冷不丁的,想到自己在行動結束后,追問團長敵人是誰的事兒。

  團長那老狐貍一句話都不肯透露,只說是“機密”,然后將他們被慘虐一事揪出來,陰陽怪氣地諷刺了一頓。

  被他罵了倆小時,他們都沒有問出“敵人究竟是誰”。

  顯然,那是一個保密的部隊,不能對外公布,就算是同行和他這樣的軍銜,都沒有權利知道。

  徐立碩覺得有些奇怪。

  按理來說,墨上筠到現在也就畢業一年半……怎么會跟這樣的部隊扯上關系呢?

  后來,他托以前的校友和老師詢問了一下,詢問了下墨上筠的情況,但誰也不知道墨上筠的具體情況,只是“墨上筠已經是兩杠一星”的消息卻是傳得紅紅火火的,想來一個二十三歲的小姑娘升銜速度如此之快,也是讓人覺得驚奇。

  他當時盯著自己兩杠一星的軍銜看了很久,難免有些汗顏。

  他二十五歲升的兩杠一星,比墨上筠可要晚上整整兩年。

  實在是驚嘆她的表現,徐立碩就多問了幾句墨上筠在校的表現。

  問多了,越來越覺得這小姑娘有意思——就算是在軍校里、穿上了軍裝,她還是有以前的風范,做事我行我素,逍遙自在,據說還在他們系里有“未解之謎”的稱號。

  有著諸多傳奇的人,來到一個比較特殊的部隊,似乎也是一件合理的事兒。

  但,她是沖著白川來的云城嗎?

  思來想去,雖然答應過不跟白川提及墨上筠這一事的,但徐立碩還是忍不住朝白川發問——

  徐立碩:最近在云城見到墨上筠了,你知道她的情況嗎?

  等了五分鐘,徐立碩也沒有等到白川的回復。

  徐立碩還以為白川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復他,想了想,便將手機放回了抽屜里。

  然而,抽屜還沒有徹底關上,他就聽到手機的震動聲響。

  這一次,不是短促的信息震動,而是——手機電話的持續震動。

  他將抽屜給拉出來,垂下眼瞼一看,赫然發現手機屏幕亮起,白川這倆字的備注,尤為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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