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閻天邢的來意“一無所知”的墨上筠,跟在他們后面溜了一圈后,才意識到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營里有個新兵連,閻天邢通過營長給的名單,看重了一個新兵,打算親自過來看看。
這新兵是專業學習搏擊的,入伍前拿過幾次大獎,有一定的底子。
這樣有一定基礎的新兵,素來是他們挑選的重點。
如果不是特別突出、優秀的新兵,新兵連期間他們連基本資料都不會多看一眼。
畢竟以前練過的,和臨時訓練的,最初的起點就不一樣,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墨上筠在訓練場上看到那個新兵,他們都在站軍姿,一排一排的新兵里,他是最突出的幾個之一,很高、很顯眼,身材壯實矯健,一看就是平日里時常訓練的。
軍姿站的也比其他人要好。
光是體型、軍姿這兩點,就不負營長一路上對他的稱贊了。
不過,閻天邢興致缺缺,估計在他心里就一般的水平,沒有讓他眼前一亮的地方。
墨上筠心里隱隱覺得奇怪:就一個稍微好一點的苗子,應該不至于讓閻天邢親自走一趟才對。
還有別的人嗎?
這么思索著,很快的,她就聽到閻天邢在問:“陸城樹呢?”
“咦?”
這個名字過于熟悉,乃至于墨上筠不自覺地出了聲。
營長好奇地看向她,“怎么了?”
“……”眉頭微動,墨上筠說,“沒事,有點耳熟。”
“哦,可能同名同姓吧。”不知墨上筠背后身份的營長點點頭,繼而朝閻天邢道,“昨晚剛參加演習回來,這個時間估計在睡覺。你來之前,我就讓人去叫他了,應該很快就能到。”
“嗯。”閻天邢應聲,“我們自己轉轉,你去忙吧。”
營長:“……”這小子,典型的過河拆橋!
大熱天的,還不如在辦公室里喝茶。
如此一琢磨,營長倒是沒怎么生氣,直接道:“行吧。”
接著就跟他們擺擺手,離開了。
打閻天邢分配到云城起,就跟他認識,這幾年每次新兵一到,閻天邢都會問問他名單,有感興趣的就會過來看看。閻天邢對這地兒,跟自己家一樣熟,用不著別人來帶路。
按照軍銜,營長是不會如此怠慢他的,但因為認識多年,所以都隨他去。
營長一走,閻天邢就饒有興致地看向墨上筠,“認識?”
“嗯。”墨上筠道,“同學。”
陸城樹是跟她同一屆的,而且還是同一個專業的。
不過另一個專業他們選的不一樣。
而且陸城樹選的是本碩連讀,比墨上筠晚畢業兩年——也就是今年畢業的。
他被分配到云城來了?
“關系好嗎?”閻天邢朝她問。
“……還行吧。”
墨上筠回答得有些猶豫。
閻天邢勾勾唇。
看起來,關系不是很好。
雖然利用不上這一層關系,但閻天邢對此有種說不出的滿意。
甚至,暢快。
畢竟“墨上筠人緣好”的傳聞已經被穿得神乎其神了。
墨上筠聳聳肩,“你看上他哪兒了?”
“專業技術。”閻天邢道,“阮硯待不久的。”
阮硯在哪兒都待不久。
已經有新的部門給阮硯拋橄欖枝了,雖然阮硯短期內會繼續待在GS9,但接下來肯定會選擇新的去處。
特種部隊這種地方,是某些人的終點,可是對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跳板罷了。
以他現在的年齡、見識、軍功、積累,他還有很多更好的去處。
對于閻天邢的說法,墨上筠也不置可否,思索了下后就問:“信息支隊不是有很多嗎?”
“體能沒他那么好。”
沉默片刻,墨上筠倏地道:“……我們可能說的不是同一個人。”
閻天邢:“……”
墨上筠歪了下頭,仔細思考著。
或許兩年不見,他勤奮刻苦地鍛煉體能,終于把體能提上來了?
畢竟她認識的陸城樹,十六歲考進軍校,身高才一米七幾,瘦胳膊瘦腿的,風吹就倒的體型,跟蘆柴棒差不遠。雖然后來幾年他的身高突飛猛漲,突破了一米八,但也就在這個層次了。
沒有爆發的跡象。
體能也就中規中矩,在墨上筠看來,連GS9的選拔標準都夠不上邊。
實在沒辦法,第一印象太深——她永遠記得報道那天他被指導員指揮搬運重物,結果搬得臉紅脖子粗的。她看著不忍,就伸手幫了一把,結果到手的重量讓她驚訝不已。
她一只手就夠了,用兩只手是怕他丟臉。
據說這一件事,被那小子釘在恥辱柱上了。
而每每想到這件事,墨上筠亦是哭笑不得。
“他跟你是同期生,本碩連讀。”閻天邢道。
介紹完,閻天邢又報了幾個數據,都是陸城樹畢業考核時的體能數據,各個項目遠超于墨上筠印象中的成績。
“應該是他,”墨上筠嘆息一聲,“你以前跟他接觸過嗎?”
閻天邢神情稍稍有些不對勁,“嗯,他剛分配過來的時候,就邀請過他。不過被拒絕了。”
墨上筠納悶地問:“為什么?”
雖然陸城樹的脾氣又傲又倔的,但跟這里的環境比,應該更傾向于特種部隊才是。
“……說我長得不靠譜。”復述這個答案時,閻天邢臉色微黑。
招兵那么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也不缺一些心高氣傲的。
不過這種看似敷衍又用誠懇語調說出來的理由,閻天邢還是頭一次見。
墨上筠怔了怔,抬眼盯著閻天邢那張妖孽俊臉,非常護犢子地說:“這小子,欠抽。”
“嗯。”
閻天邢笑著附和。
被他那笑容迷得心花怒放,墨上筠嘖了一聲,對陸城樹的理由簡直能算得上是唾棄了。
這丫的眼睛得被送去回爐重造吧?!
什么審美!
見她不爽的神情,閻天邢卻鎮定道:“先轉轉,跟你說說要求。”
他特地帶墨上筠過來,目的還真不算少。
盡量最大限度地利用一下。
這一次帶墨上筠過來,不止是“順便”,還想給墨上筠累積一點“招兵”的經驗。
墨上筠畢竟是第一次負責“招兵”。
全國范圍內的招兵,四個隊長負責不同的地方,而且現在不算特別正式的,沒有領導帶著。就先去各大新兵連過濾一番,需要隊長們自己做決定。
其他人都有經驗,就墨上筠剛剛上任,所以閻天邢盡可能地跟她說一些經驗。
墨上筠對自己沒接觸過、不擅長的領域素來不會盲目,原本她就打算在出發前好好找資料、請教閻天邢和姜瓊他們,現如今閻天邢主動幫忙,她自然會認真聽著。
走了一圈,墨上筠全程都很認真。
再次回到原點的時候,他們等候已久的人,終于是出現了。
陸城樹才二十二,比墨上筠還要小上一歲,耐不住他的少年長相,白凈帥氣的臉上還有著嬰兒肥,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跟那些剛被分配到這里一個來月的新兵們,沒有什么區別。
陽光下,他似是剛睡醒,睡眼惺忪的,半瞇著眼低頭走路,沒有戴作訓帽,露出亂糟糟的頭發。掛在身上的作訓服皺皺巴巴的,不過,領章上的兩杠一星很顯眼。
他這架勢,周圍的人大抵習以為常,看兩眼后就收回視線。
隔著一段距離,墨上筠和閻天邢就發現了他。
只不過,陸城樹一直沒正眼看過來。
他走到兩人跟前。
這懶洋洋的太陽,曬得他骨頭都跟散了似的,朝閻天邢看了一眼,然后打了聲招呼:“閻隊。”
聲線清澈,像個少年。
表情雖然有些敷衍,但他的口吻倒是挺正經的。
總歸不會對大他兩階的軍官過于無禮。
“喲。”
墨上筠沖他一揚眉,懶懶出聲。
聽到熟悉的聲線,陸城樹下意識一凜,眉目的困倦淡去幾分,抬起清涼的眸子朝墨上筠看來。
對上他的視線,墨上筠朝他瞇了瞇眼,友好地同他笑著。
然而,他卻沒有丁點“故友久別重逢”的感覺。
神情一怔,他盯著墨上筠看了兩眼,然后一聲不吭的,轉身就走。
“都畢業了還耍性子,越活越回去了?”
陸城樹腳步一頓,沉著臉回過身,眼角眉梢透著對墨上筠的不爽。
濃郁的“不高興”,能化作實質液體溢出來。
陸城樹看向閻天邢,眉目輕擰著,心里不痛快得很,語氣相較剛剛沉了些,“她是你們部隊的?”
“嗯。”
墨上筠搶在閻天邢之前出聲。
陸城樹眉頭皺得更緊了,直白地說道:“那我不去。”
聞聲,閻天邢不僅沒有生氣,視線在墨上筠和陸城樹身上徘徊,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真是他見過的,最“幼稚”的回絕理由。
“過分了,”墨上筠聳聳肩,閑閑散散地往前走了兩步,笑問,“跟老同學一起工作不好嗎?”
“沒興趣。”
陸城樹轉身就走。
墨上筠的手一伸,直接從后方搭住他的肩膀。
“聊聊唄?”
一邊同陸城樹說著,墨上筠一邊跟閻天邢使眼色。
閻天邢微微頷首。
事實上,他已經對陸城樹不抱希望了。
原本還打探到陸城樹的喜好,想給陸城樹拋出幾個條件來商量的。墨上筠的出現,足以讓這些條件化作泡影。
簡而言之,吸引不到陸城樹。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讓墨上筠出馬后,只會有兩種結果:要么說服陸城樹加入GS9,要么陸城樹百分百拒絕。
閻天邢這時跟陸城樹說什么都沒用,索性不如將勸說的機會交給墨上筠好了。
至于墨上筠跟他勾肩搭背的……看在他那滿滿嫌棄的份上,閻天邢暫且可以忽略不計。
陸城樹掙脫了一下,沒有把墨上筠的手給甩開。
他愣了愣。
因為知曉墨上筠的能力,所以他用了七分力,沒想還是被墨上筠控制得死死的。
放在肩上的那只手,紋絲不動。
他眼底劃過一抹驚愕,正好被墨上筠敏銳地感覺到。
墨上筠輕笑一聲,挑眉問:“合著你以為這兩年,就你有所長進了?”
陸城樹輕抿著唇,臉色微微發白,一臉‘拒絕交流’的冷漠臉。
墨上筠眉眼染著笑,強行拉著他走到一邊。
這小少年皮膚白,看著嫩,太陽還有些曬,墨上筠特地將他拉到樹蔭下,然后松開他。
閻天邢站在遠處,偶爾看著新兵連訓練的那批新兵,偶爾看一看樹蔭下的墨上筠和陸城樹二人。
先前還一副沒有精神模樣的陸城樹,在墨上筠這里倒是收斂了些。
跟墨上筠隔開一段安全距離,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對墨上筠多少是有些戒備的。
兩人談判的時間不長,就幾分鐘罷了。
在看到墨上筠聳肩的動作時,閻天邢就差不多猜到結果了。
與此同時——
斑駁的光影打在兩人身上,風吹來時帶來一陣清涼。
“你做好決定了?”墨上筠問。
“嗯。”
陸城樹微微點頭。
還不是你逼的。
陸城樹在心里腹誹,但面上卻是一本正經的,不肯露出半點遲疑。
除了閻天邢所在的GS9,還有另一支隊伍向他拋出邀請。
這次閻天邢過來,他本來也有想聊聊的心思的,但是一看到墨上筠,就真的沒有任何想法了。
畢竟,墨上筠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過于深刻。
也不是跟墨上筠交情不好,事實上,墨上筠雖然性格上有些欠抽,但能力和人品都值得認可,也曾因看不過他的體能,為他量身定制過體能訓練。——雖然代價是給她看課堂筆記。
他不反感墨上筠,更說不上討厭。
他的理由很單純,就是不愿意跟墨上筠一起工作。
容易冒火,容易折壽。
他要安安穩穩地活著,最好長命百歲,以后老了還得給墨上筠上香。
仔細一想,墨上筠也沒有為難他,而是道:“你確定來找你的人里,有個人叫林劍?”
陸城樹性格倔,做決定后能把南墻都給撞塌了,確定他的選擇后,墨上筠就放棄再勸說他。
因為說什么都沒用。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連名字都能記錯?”陸城樹掀了掀眼瞼,有些怨氣地懟她。
剛認識墨上筠那會兒,真是沒少遭罪。
連續三次被墨上筠叫錯名字,也是他遇到的人里,史無前例的事。
——畢竟他這種優等生,素來讓人印象深刻。
看到墨上筠,陸城樹就能想到那陣屈辱歷史,心里好不郁悶。
“行吧,”墨上筠點點頭,說,“祝你好運。”
墨上筠轉身打算走。
“欸。”
頭一偏,陸城樹忽然叫住她。
步伐一頓,墨上筠只手往兜里一放,斜斜地側過身來,說:“我有名有姓。”
“……你叫什么來著?”陸城樹擰起眉頭,似是想不起來。
墨上筠冷冷一笑,下巴微揚,“你想不想當著這批新兵的面被我痛揍一頓?”
條件反射的,陸城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那群還在訓練的新兵。
他是副營長,但平時沒什么事做,被營長推到這邊來管三個月的新兵。雖然就露過一兩次面,但這些人都眼熟他。——因為無論到哪兒遇到新兵,他們都能準確認出自己,并且積極地同他打招呼。
墨上筠勾了勾唇,沒有再嚇他,而是詢問道:“說吧,什么事?”
“雖然我不能跟你走,但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陸城樹低眸看她,漫不經心地說,“一學弟,我們專業的,選修化學武器。你們應該缺這種人才。”
“也不一定是個人才就能被我們看上。”墨上筠哂笑道。
一撇嘴,陸城樹說:“不要就算了。”
墨上筠挑挑眉,“你說說,我總得拉個人去交差。”
一陣風吹過,吹得頭頂樹葉颯颯作響,有斑駁的光灑在陸城樹眼里,他微微瞇起眼,說:“他現在在西蘭軍區,21集團軍,叫邵長航。”
告別陸城樹,墨上筠走來同閻天邢匯合。
“沒成功。”墨上筠有些遺憾。
畢竟是同學,墨上筠對陸城樹的能力還是清楚的。
墨上筠的名聲基本都是因為行事怪異,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才會惹得一些學生好奇、私下八卦議論。
而,陸城樹則是靠實打實的成績。
以全省第一的成績考進的國科大,每次考試他只要想拿第一,就沒有人能撼動得了他的位置。
墨上筠有一次跟他較上勁,被他用一道附加題給打敗了。
不認識他的學生只知道他是學神,同班同學只當他性格孤僻,墨上筠跟他接觸還挺多的……久而久之,被他的才華折服。
一到搞研究的時候,導師們都眼饞他。
所以,損失掉陸城樹,多少得惋惜一下。
閻天邢看著挫敗而歸的墨上筠,笑說:“你欠我個人。”
墨上筠倏地抬眼,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不是他不樂意嗎?”
閻天邢說:“沒有你,沒準就同意了。”
“……”被他這邏輯驚了驚,墨上筠覺摸著不對勁,不由得問,“誰把我帶過來的?”
下巴微抬,閻天邢口吻傲嬌,“我不管。”
墨上筠驚了,“你被他傳染成大姑娘了嗎?”
閻天邢似笑非笑,“你再損,就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事了。”
墨上筠翻了個白眼。
然后,她把林劍將陸城樹挖過去的事,以及陸城樹推薦邵長航的事,都詳細地同閻天邢說了。
“采訪一下,”墨上筠虛空一抓,做出個拿話筒的姿勢,握拳的手伸到閻天邢跟前,“你以前跟別人搶人,現在被被人搶的心情,怎么樣?”
“改天挖個人過來。”閻天邢抬抬眼,說得輕描淡寫的。
好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閻天邢輕輕一笑,道:“邵長航也是我們的目標,你把他弄到手,就一個人的債,就算是抵消了。”
墨上筠微怔,有些匪夷所思地問:“他重要,還是我重要?”
故意停頓了下,閻天邢慢吞吞地說:“……你。”
“你還猶豫了兩秒?”墨上筠頗為不爽地皺眉。
“他這個專業有些稀罕。”閻天邢誠懇地解釋。
墨上筠:“……”我現在給你去學出師你信不信?
閻天邢的手掌覆在她柔軟的頭發上,輕輕地揉了下,“逗你玩的。招兵不要有壓力。”
忽然就沒脾氣了。
墨上筠將他的手給拍開,“你要跟他聊聊嗎?”
他,指的是那個新兵。
“再說。”閻天邢語氣寡淡,不是很有興致。
這次來,主要是沖著陸城樹來的。
這個是順帶看上兩眼。
能力他看了一遍,勉勉強強,不算特別突出。會考慮放到名單上面,但如果入選的學員數量過多的話,他的名字就岌岌可危了。
暫時沒必要給對方虛妄的幻想。
能理解閻天邢的想法,墨上筠點點頭,問:“接下來去哪兒?”
閻天邢道:“明天上午去你學長那里,再看看。”
“那沒事做了?”墨上筠偏了下頭,狐疑地問,“現在回去?”
這種可以一天就做完的事,為什么要花兩天的時間?
閻天邢牽起她的手,低頭看她,淡淡道:“今晚不回去,可以到處逛逛。”
墨上筠:“……”哦。
------題外話------
新文豪門暖婚:凌爺,狠撩人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