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貍,見過永叔兄!”沒等韓琦介紹,李璋就搶先上前行禮道,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用了一個假名字,這個“貍”字自然是從貍兒那里借用來的。
韓琦聽到李璋隱瞞了身份,當下也立刻了然的一笑上前道:“永叔啊,李兄是我當年在京城結識的好友,今天也是陪我來來看榜的。”
歐陽修聽到李璋是韓琦的朋友,當下也笑著一拱手道:“原來是李兄,聽口音李兄應該是京城人士,你可知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小路能繞到東華門,咱們在這里恐怕擠不過去啊?”
“恐怕讓永叔兄失望了,國子監這邊我很少人,所以對這里的路并不熟,而且就算是繞過了這一段,東華門那邊的人恐怕會更多,到時可能還是擠不過去。”李璋這時也無奈的一笑道,這里離東華門還有一里地呢,但卻已經走不到了,路上全都是被堵死的車輛,行人只能在縫隙中穿行,而街道兩側則是擺滿了各種攤販,更是走不過去。
“這可就麻煩了,放榜時叫到我的名字,我卻無法親至,豈不是一大遺憾?”歐陽修聽到李璋的話也不由得露出苦惱的表情道,不過他的話卻差點讓李璋笑出聲來,這位醉翁還真是自戀,竟然這還沒放榜呢,就已經認為榜上肯定有自己的名字,可惜這次卻要讓他失望了。
“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們等下,我去叫幾個人來!”李璋這時卻再次笑道,說完他擠過人群,來到路邊的一個茶棚里,里面坐著幾個身材高大,但卻流里流氣的青年人,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東京城的潑皮無賴。
“五十文,送我們到東華門前!”李璋看了一眼茶棚里的潑皮直接道。
只到李璋的話,為首的那個潑皮卻是斜了李璋一眼道:“一百文,否則這條街上沒人敢接你們的活!”
李璋聽到這里卻是氣急而笑,這個潑皮明顯是坐地漲價,一百文是什么概念,一般人最少得忙上半個月才能掙到這么多錢,自己剛才開五十文已經是高價了,但這個潑皮估計是以為李璋也是急著去東華門看榜的舉子,所以才敢這么肆無忌憚的要價,反正東京城這么大,他們也不怕對方發達后報復。
“回味齋的豁子知道嗎,要不要我叫他來認認人?”李璋這時橫了對方一眼,然后報出了豁子的名號道,豁子常年在市井上混,而且他生性好勇斗狠,手里又不差錢,再加上又有李璋這個大靠山,所以豁子在東京城的黑白兩道都頗為吃的開。
果然,一聽李璋報出豁子的名號,這個潑皮頭立刻變了臉色,豁子少了一顆門牙,于是鑲嵌了一顆金門,認識的他的人都稱他為金大牙,只有少數幾個人才敢當成叫豁子這個名號,所以這個潑皮頭對李璋也不敢小看,更何況李璋本身的氣度不凡,衣著也十分華貴,很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想到這里,潑皮頭也立刻露出一副笑容道:“原來您是金哥的朋友,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公子,我這就派人送您過去,至于錢就不必了!”
潑皮頭說著挑了兩個最強壯的手下,讓他們幫李璋開路,不過李璋這時卻還是摸出一張五十文的錢鈔放在桌子上道:“錢拿著,我這個人最喜歡規矩!”
本來當初錢行剛開業時,只發行了五百文、一貫和十貫三種面值的鈔票,這主要是因為錢行剛開始是面向商人的,所以數額都比較大,現在錢行越來越深入人心,普通人也開始在生活中使用錢鈔,只是最小的五百文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太大了,所以錢行又發行了十文、五十文和一百文三種錢鈔,現在已經在京城流通開來,絕大部分店鋪都接受這種錢鈔。
“哎呦,多謝公子!”潑皮頭看到李璋這么大方,當下也立刻道謝,然后笑呵呵的把錢收下,而李璋則由兩個潑皮開路,很快就來到韓琦他們面前,然后讓他們跟在潑皮后面,這兩個潑皮身強體壯,很輕易的就擠開前面的人群,使得李璋他們終于可以繼續前行。
花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李璋他們最后終于來到了東華門前,相比之前的擁擠,這里卻顯得頗為寬暢,因為整個東華門前已經被禁軍清場,東華門正對著的一片空地只允許今年參加科舉的舉子進入,其它人只能守在外面,這也是這條路被堵死的主要原因,畢竟周圍全都是看熱鬧的人群,如此一來別說車了,連人都過不來。
韓琦和歐陽修他們都有各自的文書,李璋本來還以為自己進不去,卻沒想到禁軍查看身份時很松,看到韓琦他們這么一群十幾個士子一起過來,于是也只看了前面兩個,后面的就讓他們進去了,而李璋也得以蒙混過關。
進到里面后,周圍全都是一個個或緊張、或興奮的舉子,李璋之前見到的韓琦和歐陽修等人都十分年輕,但是來到這里才發現,這些舉子中有過半都是頭發斑白,有些甚至連背都駝了,大宋規定官員年過七十必須致仕,也就是退休,這些老舉子們就算是考中了進士,恐怕也做不了幾年官了。
李璋他們又等了大概半個時辰,終于只見城門上出現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李璋看著有點眼熟,事實上李璋對朝堂上的官員認識的不多,頂多就是見過幾面有點印象,這主要是他平時不怎么上朝,劉娥也特許他不用上朝,反正有什么事他可以直接進宮。
只見城門上的男子面帶威嚴的打量了一遍下面的舉子,然后這才清咳一聲打開一道皇榜,然后大聲喧讀起來,開頭幾句無非就是贊頌一下皇帝趙禎,又夸了幾句太后的賢明,這才開始進入正題,宣讀起進士名單。
“開封府舉子何進;應天府舉子孫慶……”隨著一個個新科進士的名字被宣讀出來,下面也接連不斷的爆發出陣陣歡呼,而且每讀一個名字,城墻上就出垂下一個條幅,上面寫著進士的名字、籍貫等信息,這樣就算是有重名的也不會混淆。
“相州舉子韓琦!”剛讀了七八個名字,韓琦的名字就出現了,雖然韓琦早已經從李璋那里知道了自己肯定在榜上,但這時依然禁不住高呼一聲,旁邊的歐陽修等人也紛紛向他道賀,只是這些人臉上也露出幾分焦灼的神色,畢竟他們還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就在韓琦之后,李璋很快又聽到了包拯的名字,當這個名字出現時,就在他左手邊不遠處爆發出一陣歡呼,而李璋也聞聲望去,果然看到在人群中站著一個神情嚴肅的青年男子,皮膚非但不黑,反而還十分白皙,長相也頗為英俊,與傳說中的包拯形象完全不同。
不過相比別人中進士時的歡呼雀躍,包拯卻顯得十分克制,倒是他周圍的人紛紛高呼著向他道賀,包拯也一一還禮,不過李璋從他微微顫抖的手臂也能看出,他內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靜。
就在李璋打量著包拯之時,包拯也有所察覺,畢竟人都有自己的第六感,如果有人一直盯著你,哪怕你背對著對方,有時也能察覺到背后的目光,而包拯這時猛然扭頭,當即也看到了正在打量著他的李璋。
李璋這時也一身長衫,而且他相貌俊美,氣度也頗為不凡,所以包拯這時也對他抱以善意的一笑,而李璋也輕輕頷首回禮,這算是兩人的第一次交集。
進士名單的宣讀依然在繼續,但已經讀了六七十人,每次錄用的進士一般都不足百人,就算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兩百余人,那還是太祖時期官員空缺太多,所以才額外增加了錄用的人數,而現在官場早就飽和了,所以每次錄用的人數也少了許多。
名單已經公布了大半,榜上有名之人滿臉歡喜,而剩下的人或是焦灼,或是絕望,或是絕望中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可以說人生百態皆在這些人的臉上,而李璋也終于體會到后世范進中舉時那種癲狂了。
其實不要說別了,連后世大名鼎鼎的歐陽修,在這時也不能免俗,剛開始時,他臉上的表情還頗為輕松,只是當韓琦的名字出現時,他臉上才現出一絲凝重,而當名單過半后,他臉上也慢慢的露出了幾分失落,但并沒有完全放棄希望,可是當城門上的官員念出最后一個進士的名字,然后合上皇榜時,歐陽修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韓琦這時看著歐陽修等落榜之人的神色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畢竟現在他無論說什么都有些不對,最后歐陽修倒是十分灑脫,第一個長出了口氣道:“今年不第,我等也不要氣餒,來年再戰就是了!”
歐陽修的話總算是讓周圍的人醒悟過來,而韓琦與其它幾個中舉之人也松了口氣,然后又互相勉勵了幾句,這才準備結伴離開。
不過也就在這時,卻忽然只見一群人沖了進來,看到年輕的舉子就搶,李璋這時才猛然想起,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榜下捉婿”吧,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只見一群膀大腰圓的家仆徑直向他這邊撲了過來。
天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