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殺平民,這在舊時代是一種違反人權與戰爭道德的行為,更別說還是為了一己私利射殺平民。
現在距離崩壞元年也就過了七年,再加上這里又是相對文明的拂曉城,不是荒野那種秩序與道德徹底崩塌的地方,所以守軍們還保留著些許舊時代的道德觀,沒有辦法做到毫無心理障礙地殺平民。
不過,違抗查爾斯侯爵的下場又血淋淋地擺在面前,如果他們不接受命令,毫無疑問會像那名年輕戰士一樣變成地上的尸體。
更令人壓抑的是,現在連嘩變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鬼手正在邊上陰森地盯著他們,而且已經握緊了兩把黑夜大太刀,現在只要他們任何一個人敢把槍指向這邊,這兩把利刃將會毫不留情地斬下他們的頭顱。
最終,在查爾斯侯爵可怕的目光下,傳令兵心中對生命的渴望壓過了正義的苗頭,向外傳達了命令。
沒過多久,城內處于閑置狀態的守軍分批次匯集到了通往中心廣場的主干道上,每個人都心急如焚地想把平民們往這邊引導,指揮官甚至親自登上了車輛的頂端,拿著大功率喇叭喊破了喉嚨:“不要靠近侯爵府!請往這邊走!不要靠近侯爵府!請往這邊走!”
不過,無論指揮官們如何喊叫也無法讓狂躁不安的人群平復下來,所有人一如既往地向著通往侯爵府的梯道擠去,而且由于之前人群擠破了第一道防線,所以他們面對的阻力驟然減小,瘋了一樣向前涌去。
最先頭的平民們很快就擠到了侯爵府親衛隊的第二道關卡防線,他們原本以為在這里等待他們的還是辣椒水,防爆盾牌,不過這一次他們錯了,當他們看到守軍已經清一色地換上聯邦制式槍械,子彈上膛保險大開,眼中帶著瘋狂的狠意瞄準他們時,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瘆人的寒流沿著脊背流下。
“不要過來了!!!”第二道防線的親衛隊指揮官猩紅著眼朝著人群吼道,這聲厲吼雖然起了一定的作用,讓最前方的平民意識到了危機,慘叫著向后腿去,但后面的平民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況,區區幾個后退的人怎么可能阻擋大部隊的行動?
就這樣,前方后退的平民被大部隊硬拖著向前不斷擠去,一個平民手足無措地揪住了旁人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喊道:“別擠了!他們要開槍了!!”
“開火!!!”在親衛隊指揮官的暴吼下,士兵們絕望又堅定的扣下了扳機,對命令的服從也在這一瞬間壓倒了心中的人性。
聯邦的制式系列槍械雖然在面對強大的變異生物時有些力不從心,但普通的人體在它們面前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五十多人一同齊射的槍林彈雨掀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一片又一片的血霧在密集的人群中爆開,前方的平民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倒下,一時間腦髓遍地,血肉橫飛。
一名無辜孩童的父母被打死,他本人也大哭著坐到了地上,但是亂飛的子彈很快就擊穿了他的頭顱,帶走了這個弱小的生命。
前方的平民雖然成片成片地倒下,但是后面的平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仍在向無頭蒼蠅一樣往前擠,混亂的嘈雜聲壓倒了槍械開火的聲音,讓他們分辨不了情況。
“不要過來了!不要再過來了!!!”親衛隊指揮官痛哭流涕地喊著,但是他的喊聲始終無法透過槍聲傳遞到那一邊,由于信息不通,無論前方倒下多少平民,后面的平民都會在大部隊的慣性作用下不知所措地被擠上前,然后又被打死。
更加令人心寒的是,射殺的速度似乎還比不上對方推進的速度,陣線還在一點一點推過來。
常規槍械壓制不住平民推進的速度,查爾斯侯爵下達了第二道血腥指令,解禁重武器!
在后勤隊伍的運送下,十挺M2勃朗寧重機槍被架設到了陣地上,這是舊時代常見于聯邦部隊的重型機槍,點50口徑,射速約500發每分鐘,其威力不僅能殺傷大量步兵,甚至可以用來攻擊低空飛行單位和輕型裝甲部隊。
在這十挺堪稱絞肉機的重機槍密集射擊中,人群推進的趨勢終于被遏制住了,代價就是又多了數以千計的尸體。
重機槍的密集炮火聲穿透了夜幕,讓后方的平民也知道發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濃濃的血霧已經開始飄向了人群后方,人類對于血都有一種原始的恐懼,不用任何人提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調過頭,慘叫著逃離。
在橫飛的血肉中,第二道防線的親衛隊遏制住了即將崩塌的局面,作為軍人,他出色地完成了查爾斯侯爵給予的任務,履行了軍人的職責,事實上,這名指揮官事后也得到了侯爵的表彰,并被授予了一枚勛章。
但這名指揮官的下場并不好,他在每日每夜的噩夢中不斷地回想起自己下令屠殺平民的場景,他夢見自己手上沾滿了鮮血,那些死去的平民化作冤魂向他索命,無數次滿身冷汗地驚醒,最終,在難以言述的痛苦中,他向著太陽穴開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鮮血染紅了軍服與勛章。
在之后的疏導中,混亂的平民終于是被守軍引導向了中心廣場的位置,但是和最初剛發生混亂時不同,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點血,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別人的,他們眼神空洞,或如行尸走肉,也有的因為失去家人而情緒失控,瘋瘋癲癲,就像一頭頭被驅趕入圈的肉豬般被帶著走。
據后來的數據統計,拂曉保衛戰中,踩踏造成的死亡人數達到1087人,受傷4519人,其中648人永久殘疾,而被親衛隊打死的平民達到了觸目驚心的3128人,受傷981人,傷者幾乎都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這等慘狀自生命之墻出現以來絕無僅有,但它絕非最后一次,反倒像瘟疫的序曲般奏響,在殘酷的荒野上敲響了血腥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