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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陳家大伯其實心里也沒底,他只是突然想起來,去年某一日,有位自稱來自京城的貨商,因為某些緣故,想要搭他的船,將貨物運往北方的某個小城。

  對方貨物不多,半船就裝下了,而且對方言辭懇切,還許給了他許多好處,出門在外做生意的人,講究廣結善緣,更何況他們南邊的人往北地跑,時常被當地人在交易時壓價。

  他當時反正也要去北地,心想著都是跑商的,全當交個朋友,說不定哪天這個朋友就反過來拉他一把了呢?當時他便勻了地方,幫了裝了貨。

  陳家在茂陵,陸家在南陵,他們兩家都是這南地兩州的商人大戶,家中富庶,在官府中也有人,是南地的大姓之家。

  他們這兩家的人出船,官府的人一般睜只眼閉只眼,并不會嚴格的去檢查。

  陳家伯父就想到那次幫那京城人士運貨,離開茂陵地界的時候,仿佛官府的人并沒有檢查,他并不清楚對方的貨物到底是什么。

  對方說是中草藥,以及米糧一類,如今想來,或許并不簡單。

  陳家伯父越想越心驚,南陵鹽場事他有所耳聞,畢竟他們家人脈廣,弟弟還是知縣,消息靈通,他也知道江世子和封軾這幾日表面在處理山匪暴亂的事,實際是在暗查那鹽場。

  若去年他幫人運送的貨物是私鹽的話,那問題可就大了,他或許會被牽連,他們陳家或許會因為他的這次疏忽,而被連累。

  一個家族想要起來,那是非常艱難的事,但若想要全族垮掉,只要踏錯一步就夠了。

  雖然不確定陳家大伯說的是否可信,但江別鈺還是安排了人手,從東南渡口出發,走水路往北去。

  而刑部尚書劉大人這邊,卻陷入了糾結之中。

  這個鹽場的案件其實已經被江別鈺梳理的差不多了,他和大理寺卿來這里,只要按照之前所查到的東西一路查下去,很快就能結案。

  但是讓他意外的事,他收到了來自二皇子的密信。

  劉大人神色嚴肅的拆開密信,看了一會兒,臉色便漸漸難看起來。

  正在這時,大理寺卿王大人正要去見那兩個從鹽場中逃出來的勞工,作為人證,他們比嚴密的守護起來,除非有封軾的許可,一般人都不能去見。

  王大人經過劉大人門口的時候,對他說:“劉大人,要去見見那兩位人證嗎?”

  劉尚書將手中的信件反過來壓在桌上,對王大人笑著說道:“我這邊還有些事沒忙完,不如王大人先行,我晚點再去。”

  大理寺卿沒多問,點點頭先走了。

  這幾日他們兩個人都在審問不同的山匪和人證,少見一次也沒什么。

  見大理寺卿走了,劉尚書才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身邊的下屬說道:“封大人今日來了嗎?”

  下屬道:“沒見呢,聽說江世子今日要回京,封大人或許要去送送。”

  劉尚書如有所思的說:“江世子要回京了?”

  下屬點點頭,這事并沒有瞞著,許多人都知道了。

  劉尚書在自己臨時的辦公書房里來回走了幾步,回到書桌前,將二皇子寄過來的密信收起在懷中,這才對他身邊的下屬說:“帶上山匪首領的案冊,我要去見見他。”

  牢門打開,那位五官頗具特色的山匪大當家抬頭看過來,他此時的狀態不太好,身上都是血污,臉色蒼白帶著青紫,手腳上帶著沉重的鐐銬,他靠墻坐著,看到劉尚書進來,眼神閃了閃,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劉尚書察覺到他古怪的神色,讓身邊的下屬在門外等他,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皺眉道:“你認得我?”

  那人虛弱的說:“不認得,但若是沒猜錯,你是劉尚書。”

  劉尚書神色嚴肅的看著他,沒說話。

  那人看著他,緩緩扶著墻站起身,牽動著鎖鏈嘩啦啦的響,他往前走了幾步,劉尚書滿面警惕,后退了兩步。

  那人便停下,看著劉尚書,低聲道:“若我沒猜錯,江別鈺這兩日會回京。”

  他看著劉尚書,褐色的雙眸仿若帶著毒性的冷光:“你知道該怎么做吧?劉尚書?”

  劉尚書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他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劉尚書,緩緩道:“別裝了,我在說什么,你心知肚明,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愛裝清高。”

  劉尚書離開牢房的時候,臉色難看的很,連身邊的下屬都被嚇的不敢吭聲。

  他們一路往外走,路上,劉尚書自己的下屬說:“將那些山匪們以及證人的口供都拿來給我,還有那本賬冊的手抄本,也一并拿來。”

  下屬說:“賬冊的手抄本在封大人處,證人的口供正好被王大人拿走了。”

  劉大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當初投誠效命于二皇子的時候,他是萬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敢如此膽大包天,插手這鹽場的事。

  如今各項證據齊全,有位茂陵的屬官甚至供出了京城里的某位官員,而那位官員,雖然是靖寧侯府的表親,但暗地里效忠的是國公府。

  國公府又仿佛與大皇子走的近。

  誰能想到,這還能跟二皇子扯上關系,若是沒關系,二皇子千里迢迢的送來密信做什么。

  若是有關系,那跟大皇子明爭暗斗了好幾年的二皇子又知不知道這背后的彎彎繞繞?

  劉尚書深覺心累,并且為此感到頭禿。

  這事一個辦不好,他就要跟前任大理寺卿那樣,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但若是不辦,他又要如何說服二皇子改變想法。

  劉尚書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辦公的書房。

  大理寺卿王大人正等在那處,見到他回來,立即起身,神色嚴肅的對劉尚書道:“劉大人,證人的口供你看過了嗎?”

  劉尚書心想,那口供不就在你手里攥著呢,我倒是想看!你倒是把口供的案冊放下啊。

  他搖頭:“怎么?有什么發現?”

  兩個勞工的口供還能有什么發現,無非就是產鹽量的上下浮動,或者人員的更替,又或者里面每天死多少人,這些對于背后的主使者來說,仿佛并不重要。

  王大人卻嚴肅的將手里的案冊翻開,指著其中一行字道:“這里,這個叫阿城的證人說,有一個姓錢的統領每個月月初會到鹽場巡視一次,而這個錢姓統領,來自京城,武藝極好,左手使刀。”

  劉尚書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能說明什么嗎?”

  那些山匪來自五湖四海,現在關在天牢中的就有五六個來自京城,左撇子好像沒有。

  劉尚書神色古怪的看著王大人,以這家伙較真的性子,該不會要開始滿城緝拿左撇子吧?

  果然,王大人說:“或許我們可以從這一點出發,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劉尚書沒說話,他只是突然想起,國公府里不就有個左撇子嗎,而且國公府正好姓錢。

  劉尚書一想到這里,頓時神色一凜,看著王大人,沒說話。

  王大人也沒跟他商量,說完這個,他就又出門去了,封軾和江別鈺今日都沒來府衙,王大人自己做主,安排手底下的人去調查去了。

  劉尚書還站在原處,深覺此事難辦。

  按理說,這事已經捅到上面去了,天子震怒,滿朝嘩然,滿是不可能瞞住的,唯一能補救的是看要怎么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

  劉尚書喃喃道:“這京城是要變天了啊。”

  雖然陳家大伯提供了線索,但江別鈺沒有繼續留下的打算,他總覺得京城那邊要亂,這個時候還是回京比較好。

  而且考慮到之前幾次的遭遇,他這次倒是帶了許多護衛,

  封藍柚與封大人和封夫人告別之后,便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江別鈺一開始騎著自己的馬,等出了南陵,就立即厚臉皮的鉆進了封藍柚的馬車。

  兩人在馬車里說話,江別鈺把何昊謙告訴他的京城里的事都跟封藍柚講了。

  封藍柚聽了之后,神色怪異的說:“國公府那兩位公子的胳膊都斷了?”

  江別鈺點頭,對于此事,他其實沒有太大的關注,他的重點還是放在國公府與靖寧侯府議親這件事上。

  本來兩家都已經開始議親了,怎么后來又反悔了呢,難道這兩家要鬧翻了。

  可是靖寧侯府之前已經和王尚書府鬧翻了,而且長子還因為兵馬司的事被牽連流放,這段時日開始低調行事,為什么又突然與國公府撕破臉。

  國公府應該是趙家的倚仗才對,綁在一條船上的人,若是撕破臉又會發生什么?

  江別鈺有些期待。

  他在琢磨著要不要給這兩家添把火。

  封藍柚的重點卻放在國公府那兩位倒霉的公子身上,江風進前段時日剛被人暗算傷了手,這么巧,緊接著國公府的公子就也斷了胳膊。

  這是難道是巧合?

  真的不是有人蓄意報復嗎?

  但是報復的人又會是誰?肯定不是乖孩子江風進。

  封藍柚心想,江風進并沒有和書中一樣黑化,所以這事不可能是他做的。

  這事本來是封藍柚計劃內要做的事,但是她并沒想斷人家的胳膊,她就想著趕在考試前,想辦法讓對方病一場,沒法參加考試就行了。

  結果啥也沒來得及做,對方自己就翻船了,這可真是大快人心。

  “對了,還有一事,”江別鈺對封藍柚說:“李將軍有意與我們江家結親,這事可能需要你多操心了。”

  封藍柚詫異的問:“李將軍,李瑛嗎?與誰結親?風儀還是風進?”

  風進比風儀還小一歲呢,而且人家是讀書人,文文弱弱的,跟李瑛不太搭的樣子......

  封藍柚猶豫著說:“風進的話,雀屏選夫那會兒,他就說過不喜歡,這是不是要尊重他的意見?”

  江別鈺無所謂的說:“你看著處理,我沒有意見。”

  按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老侯爺點頭,江風儀即使再不喜歡,也得乖乖接受。

  他當初也是不喜歡封家二小姐,還不是乖乖成親了,成親后還不是覺得自己夫人千好萬好?

  可見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兩個不熟悉的人相處久了,自然能發現對方身上的閃光點。

  他將自己的見解說給封藍柚聽,封藍柚便一言難盡的看著江別鈺。

  說:“有些感情是培養不起來的。”

  江別鈺問:“比如?”

  封藍柚:“比如,我若是個丑八怪,你見了我估計連晚飯都吃不下。”

  更別說整日里厚臉皮的到她院子里蹭飯吃。

  所以感情培養的基礎,第一還是得看臉,第二得看性格,江別鈺還是太天真了,一看就沒有接受過社會的毒打,但凡讓他網戀一下,或許就不會這么單純了。

  江別鈺竟然無言以對。

  封藍柚說的還是有些道理。

  “但是李瑛不丑。”江別鈺道。

  若是能與李將軍聯姻,有好處,也有壞處。

  李將軍鎮守祁山,有自己的祁山軍,這些軍隊跟隨了他將近十年,在祁山一帶,唯李將軍是從,李將軍只有一個女兒,朝廷向來沒有女子領帥,將來的祁山軍,還是得從李將軍手里交出去。

  許多人對祁山軍虎視眈眈,甚至干預李瑛的婚事,就連皇帝也對此事頗為關注。

  上次的雀屏選夫,算是李將軍的任性之舉,不問出身,只以騎術和箭術為女兒選夫,這也是變相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不會輕易站隊,女兒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

  如今對方主動找到江別鈺,說到這事,看來對方是看上了江風儀。

  這對侯府來說,是好事,但是對于其他人來說,就是壞事了,他們連一個江別鈺都容不下,更何況還要多一個江風儀。

  他們無法容忍曾經差點就要被他們踩在腳底下的文昌侯府,死灰復燃,重回巔峰。

  江別鈺不知道這事該如何抉擇,想著回去問問老侯爺的意見。

  至于江風儀的意見,算了不重要,反正老侯爺不會聽。

  封藍柚聞言,點點頭,她其實覺得李瑛很不錯,很優秀。

  但是江風儀可能不會喜歡。

  她也就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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