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同樣發現陳太阿異狀的,還有那一直隱匿在夜色中的女子,也就是那閻獄的西獄鬼王。
不過她只發出了這一道驚疑聲,便沒再說話,只是緊接著冰面上再次傳來了鈴鐺聲。
兩名咽喉插著鈴鐺,周身纏繞著一團赤芒的村民從冰面上站了起來。他們死死地盯著陳太阿,嘴角掛著一道一模一樣的微笑,那模樣看得人心底發寒。
“小兄弟,小心了!”
發現這兩個人之后,九淵頓時心頭一緊,這兩名傀儡的實力顯然不是那些被控制了心神的村民能夠比擬的,他們被這西獄鬼王分裂的神魂直接附身,相當于直接擁有了西獄鬼王的力量,就算是之前已經有所準備的他也還是著了道。
叮鈴鈴……
而就在九淵提醒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兩聲整齊而急促的鈴鐺聲忽然震碎了周遭的寧靜,那兩名村民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兩道閃電射向陳太阿。
陳太阿見狀如法炮制再次一式“紫清仙鶴認巢來”,朝著迎面而來的兩人刺去。
見狀九淵心頭大駭,暗道不妙,因為被鬼王神魂控制跟附身的這些傀儡,五感跟記憶都是想通的,陳太阿所用的這一式劍招縱然精妙,但恐怕早就被鬼王知曉,此時定然有了破解之策。
果不其然,只見那兩名傀儡就像是早已遇見了陳太阿這一劍的軌跡一般,兩人身子幾乎是緊貼著陳太阿劍刃的軌跡來到了陳太阿的身側。
二人一手出拳,一手出掌,拳掌皆被一層赤芒包裹,像兩道赤色流光一樣一掌一拳分別襲向陳太阿的胸口跟肚臍兩處要害。
“劍刃歸巢!”
就在九淵看著陳太阿劍勢已出無法回援的時候,只聽陳太阿一聲長嘯。
隨即九淵便無比駭然地看到,陳太阿忽然腳力一轉,手中的長劍忽然硬生生地半道折回,劍刃映射月色而形成的流光在他身側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圓弧,這道圓弧同樣也將那兩名傀儡籠罩其中。
待那流光散盡之時,那兩名原本就要得手的傀儡,一左一右一動不動地在陳太阿身側站立,隨著一陣冷冽的風雪從冰面掠過,兩名傀儡的上半身像是對折一般砸落地面。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的九淵目光緩緩地由這兩名傀儡看向陳太阿,而恰巧此時陳太阿也正看向他。
兩人目光交匯,陳太阿咧嘴沖他露出了一個少年特有的干凈笑容。
“居然是劍刃歸巢……當真是被天道所眷顧的少年。”
九淵在心中贊嘆道,據他所知開元宗的弒仙劍繁雜無比,一些開元宗的弟子窮盡畢生可能也只學了個皮毛,就算是宗主掌門也不敢說全部參悟。
但就在剛剛,一個連提劍的姿勢都笨拙無比的少年,卻在千鈞一發之間,像是生而知之一般地用出了弒仙劍中的“劍刃歸巢”,這劍刃歸巢雖然也是第一式中的劍招,但陡然變換此招 需要的人與劍之間地默契,還有對于劍招的悟性絕非一個普通的少年能夠擁有的。
所以,九淵只能將其歸結為天道的眷顧。
“小娃娃天賦悟性都很好,日后定有大好前程,何必為了個陌生人白白送了性命?”
西獄鬼王那帶著一絲魅惑的聲音忽然響起。
“九淵老先生可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的朋友。”
陳太阿握住鴉九一臉警惕地站在九淵的身前。
“只吃了一頓酒便是朋友了?這朋友兒子是否太過廉價了一點?”
女子咯咯一笑聲音中滿是輕蔑之意。
“哪有你說的那般復雜,九淵老先生的性子我很喜歡,我們兩有很多話說,所以只要他愿意我們便是好朋友。”
陳太阿回頭看了一眼九淵道。
九淵聞言心下一暖,然后朗聲大笑道:
“我九淵何德何能,太阿小兄弟當我九淵是朋友,我九淵自然愿意將你視作知交。”
“要是有酒就好了!”
見狀陳太阿也是咧嘴一笑,滿心地歡喜。
“太阿小友,現在可不是喝酒的時候。”
九淵苦笑,他心里著實喜歡這個直來直去的少年,但卻不愿意他被自己牽連。
“我臨死之際能交上太阿兄弟這個好朋友,死而無憾了,所以太阿兄弟你還是走吧,莫要管我了。”
他勸道。
“你我既然是朋友,那自然要同生共死的!”
陳太阿異常倔強地看著九淵道。
聽到同生共死這四個字,九淵心頭一震,這幾個字他這一聲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但無論哪一次都沒有此刻從這少年嘴中說出時來得震撼,因為他能聽出少年這句話中沒有半點雜質的真誠。
“好!”
九淵猛地站直身子。
“太阿兄如此至情至性,我再扭捏推辭倒顯得小家子氣了,今日我兄弟二人便在此處同生共死!”
他手握雙劍語調激昂目光灼灼地望著陳太阿道。
“好!”
陳太阿也是滿臉興奮地點了點頭。
“不知死活。”
聽了兩人這一番話,這西獄鬼王一聲冷笑,
很快隨著一陣鈴鐺聲響起,這一次她一口氣派出了八名帶著鈴鐺的傀儡,并且讓其余身體完好的村民全部沖向了陳太阿跟九淵。
很顯然她已經對這兩人沒什么耐性了。
“太阿老弟,你跟在我身后。”
九淵提著手中的雙劍擋在陳太阿身前。
“九淵前輩你受傷……”
“我公羊九淵可沒有那么容易死。”
陳太阿剛想開口卻被九淵打斷了。
這公羊九淵因為墮境很久早已了無生趣,唯獨在音律一道上有所牽絆,遇上對音律同樣癡迷的敖霽之后,這一年一次的相聚更是成了他活著的唯一期盼。
今年就算沒有閻獄的人插手,兩人也已經算到了彼此大限已至,這一次相聚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九淵心底已經完全沒了活下去的意志,此刻不過借著閻獄順水推舟求得一死罷了。
他早已對這十州失望透頂,仙也好魔也好,凡人也好圣人也罷,每一個都在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哪怕是他最親近的戀人也曾為了利益背叛過他。
他覺得這十州沒救。
可陳太阿的出現,卻讓他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太阿老弟,你的弒仙劍太過復雜,你可以先跟在我后面學一些簡單劍招。”
公羊九淵語畢將雙劍換做單劍,然后迎著撲上來的兩名傀儡刺了過去。
“好的,公羊前輩!”
陳太阿緊隨其后,沒有任何懷疑地跟了上去。
“太阿,將你丹田中的真元送入右手天泉、合谷、商陽三穴!”
九淵一邊高喊,一邊讓手中長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半圓弧隨即斜刺而出。
隨即“唰”地一聲,他身前的一個傀儡的咽喉便被刺穿。
而正當九淵想回頭看看陳太阿做的怎么樣的時候,一道罡風從他耳畔擦過,一柄劍刃帶著淡藍色劍芒的長劍從他身側刺出,一劍刺穿他身前一名朝他撲來的傀儡。
“是這樣嗎公羊前輩?”
陳太阿拔出長劍然后一臉喜悅地問道,他發現按照九淵說的方法出劍,的確比自己用弒仙劍是容易許多,再也沒有先前那種不協調的別扭感了。
“很好!”
九淵一愣神隨即狂喜地一點頭。
“來,繼續!”
他再次提劍奔出,陳太阿緊隨其后。
陳太阿的劍法在九淵的調教之下,開始飛速地蛻變,加之他真元極其充盈,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那被鬼王控制了神魂當做傀儡的一群村民已經倒下了大半,只剩下那幾具咽喉插著鈴鐺的傀儡還在負隅頑抗。
“痛快!”
一劍斬落一名傀儡的頭顱,公羊九淵放聲長嘯,不知為何他只覺得自己放佛重新找了年輕時行走十州的感覺,內心感到無比的充實跟爽快。
“砰!”
九淵那句痛快還未落音,一只巨大拳頭忽然穿破夜色跟濃霧砸向了九淵,將九淵直接砸得倒飛而出翻滾著落到敖霽的身側。
這一拳快得陳太阿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而就在陳太阿愣神的時候,那巨大的拳頭忽然化拳為掌,一掌直接從陳太阿的頭頂拍下。
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蒼鷹刺耳的鳴叫劃破天際,將陳太阿驚醒,他本能地運氣真元提起鴉九往頭頂一擋。
又是砰地一聲,陳太阿像剛剛的九淵一樣倒飛而出。
幾乎是在他身體飛出去的同時,那最后幾名咽喉插著鈴鐺的傀儡如影隨形般地出現在他身側,在他重創之下一時間無法爬起來的時候,這幾名傀儡已經分別將他的手機按住,就像之前對付九淵一樣。
眼見著一名傀儡的手就要刺入陳太阿的胸口,一道洶涌的劍意忽然如浪濤般席卷整個冰封的海面,那幾具傀儡的身體隨之被切成了無數塊碎肉散落一地。
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的陳太阿,只看到一個提著劍的少年正朝他伸出一只手。
“蕭澈哥!”
看清那人的相貌陳太阿頓時大喜。
“早就跟你說,有點耐心不要沖動。”
蕭澈白了他一眼。
不過他只看了陳太阿一眼,便將目光轉向旁邊,只見那里一只身形碩大的白頭鷲,正目光傲然地站在敖霽那巨大的身體上。
剛剛,正是這只白頭鷲的鳴叫聲救了陳太阿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