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為止,愿意被集中起來趕去天津衛乘船出海的只不過四百余戶兩千四百多人,其中丁口不足八百。
一路上能夠遇上的流民不止這么多,應該有十倍以上。
可是原本成群結隊的流民遠遠的聽見馬蹄聲就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到處亂竄,為了不加劇這些可憐百姓的恐懼,“紅旗軍”根本不予追趕。
也難怪這些老百姓看到明軍如同看到流寇山賊一樣倉皇逃跑,因為有些明軍其實比流寇還要壞三分,他們不僅僅搶劫金銀財寶、衣服、糧食、強奸婦女,還要刻意屠殺老百姓殺良冒功。
流寇只要糧食和錢財,基本上不刻意殺死不反抗的流民,而是裹挾他們從賊。
在官軍眼里不僅僅糧食、財帛、女人是收獲,還加上了流民的人頭,這不是個別現象,不少將領的麾下爛得很,這些兵痞打不過流寇專門挑流民下手。
所以流民們見到官軍、聽見馬蹄聲響就如同驚弓之鳥。
后來有些腿腳慢或者實在餓得跑不動的流民選擇聽天由命,不跑了。
猜想中被明軍砍下腦袋的慘事沒有發生,那些彪悍的明軍騎兵貌似在執行任務,根本沒有離開官道追殺任何人。
老百姓見到了這一支不一樣的隊伍,能夠體會到“紅旗軍”貌似沒有惡意,他們的膽子大了起來再也不四散奔逃,選擇離大軍不遠的地方露營。
流民也有了流浪的經驗,靠近大軍的地方流寇基本上不太愿意主動接近,相對安全許多,這其實就是狐假虎威而已。
晚上宿營之時,劉在旗帶著宣傳隊前出營地一里搭建了一個大棚子,熬了香噴噴的粥。
春天萬物復蘇充滿了希望不假,但是對于最窮苦的老百姓而言及其難捱,青黃不接也是指春天啊!
粥香隨著春風飄蕩,饑腸轆轆的流民聞到了一個個更加饑渴難耐。
終于有一個三十出頭叫做羅名士的童生看著懷中五歲的幼女不住吞咽口水,看著一大家子十一口人眼中流露出的期盼決定用一塊祖傳的玉佩換一頓飽食。
他不顧自家娘子死死地拉著他的衣衫不肯他冒險去招惹軍隊,毅然決然向粥香飄來的方向前進。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十幾口三尺有余直徑的粥鍋里白花花的精米在翻滾,幾十盞馬燈把這里照得亮如白晝。
馬燈乃是去年大規模生產裝備部隊的新生事物,顧名思義騎馬夜行時能掛在馬身上照明。
這種可以手提的、能防風雨的以猛火油為燃料的燈具制造不算復雜,下端有全封閉不滴漏的黃銅油皿,上端有分層空隙的兩個鍍錫鐵蓋,便于進出氣,中間是一塊玻璃罩。
有了這種大殺器照明,以后組織夜行軍就會省了不間斷換火把的麻煩,還能夠解放出舉著火把的一只手,因為馬燈可以懸掛,黃銅油皿里注滿猛火油可以點五個時辰。
得以有大量黃銅生產馬燈、猛火油燈和座鐘當然是得益于從倭國進口了大量銅錠,倭國的提煉技術拿大明比相差了一個世紀,銅錠不純含有大量雜質,甚至于還含有白銀和黃金。
倭國銅錠運達青泥洼的提煉廠再次經過高溫提煉后完全能夠滿足質量要求。
去年春天,從繳獲的烏德沃特號和芬洛號這兩艘東印度公司戰船上找到了十幾個大小不等的西洋座鐘,大工匠彭家旺得到了這些好東西如獲至寶。
黃漢又通過方正化和王承恩的關系從隸屬于大明二十四衙門的兵仗局、銀作局挖來了以陳可大、李貴和、歸有光三個為首的十個專門為皇家制造奇淫技巧的能工巧匠,大匠師。
天啟年,由于皇帝喜愛做手工,喜歡新奇玩意兒,魏忠賢投其所好找來了不少能工巧匠為皇家服務,可是到了崇禎年隨著魏忠賢的倒臺,皇城里的風氣完全變了。
再加上大明國力每況愈下,崇禎又比較勤儉節約,也難怪他的名字叫做朱由檢,真是個比較律己的皇帝。因此手工活兒無與倫比的能工巧匠再也得不到重視。
黃漢經過旗衛明察暗訪鎖定了陳可大、李貴和、歸有光等等十個技藝超群的大匠師,請方正化和王承恩幫忙不費吹灰之力就搞到手。
離開京師渡海來到金州半島的十個大匠師人人悲憤莫名,他們有高超的手藝即便日子過得不如天啟年風光也算過得去,犯不著渡海帶著一大家子跑到遼南討生活。
可是大匠師也是匠戶,朝廷往哪兒指派可由不得他們。
見到了這些臉色死灰的匠師,黃漢沒有過多解釋什么,安排彭家旺牽頭做仿制西洋座鐘的負責人,派遣了以潘桂、秦嘉楫等等為首的新學畢業生三十人和十個大匠師組成團隊。
黃漢抽時間給四十一人的鐘表研發團隊上了三堂課,把自己對鐘表的理解和認識以及鐘表運行的原理講明白了。
十個大匠師已經通過彭家旺這個負責人之口得知“紅旗軍”體系匠戶們的待遇,又見到了平遼將軍準備讓他們制造的東西后,一個個都來了精神。
很快大明自主研發的座鐘就形成了產品,由于發條是用優質彈簧鋼精心制造,內部主要構件都是質量上乘的黃銅,座鐘的質量甩西夷貨半條街。
這段時間團隊正在進行技術公關,相信不久的將來懷表應該能夠橫空出世。
十個大匠師住上了帶院子的小樓,得到了尊重,每個月的報酬加上技術革新獎勵不低于五兩銀子,他們都爆發出工作熱情,甚至于主動送孩子們讀新學爭取成為“紅旗軍”正兵。
“紅旗軍”營地外粥香誘人,用來照明的幾十盞馬燈遠遠看去仿佛夜空中的明星,熬粥大鍋升騰的熱氣宛如云山霧罩,使得羅名士覺得前方如夢似幻如同到了仙境。
他接近到了熬粥處沒有楞柯柯直接上前要求交易,擔心遇上紀律敗壞的明軍不僅僅會搶了他家僅剩的值錢東西,還會砍下他的腦袋算作流寇冒領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