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專家又不長獠牙,瞧把你嚇得……”夏鵬飛這兩天安慰的話都說盡了,他發覺要讓冷絲雨不緊張,還真是一大難題。
“你還笑!你沒人性!”捕捉到少年眼角的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冷絲雨又給少年一陣暴捶。
夏鵬飛緊緊拽著絲雨雪白的手腕走向禮堂二樓,絲毫不管絲雨的抗議。
他認為絲雨就是缺乏自信,缺乏足夠的勇氣追求更高遠的人生。
“你撒開手!你要把我拽進禮堂嗎?”冷絲雨在禮堂一樓,腳跟生根了似的,不肯走了。
“行,我不拽你,你不跑了?”
“我不跑了,再說你多橫呀,我跑你也得把我抓回來不是?”冷絲雨瞪著眼噘著嘴看向身邊的翩翩少年,從來沒有這么慫過。
這位少年逼著她去面對不敢面對的人,逼著她去做她沒有膽量做的事。
她本來應該把他揍得滿地找牙才對,她本來應該把他當作階級敵人才對,可她在心里卻一點也不恨他。
“注意深呼吸,就當一幫人是空氣,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在那里自言自語。
反正這趟車你是搭上了,不如好好享受這趟旅程。”不管有用無用,夏鵬飛再次語重心長地勸慰絲雨。
“有什么可怕的?”冷絲雨深吸了一口氣,挽了挽袖子,抬起長腿雄赳赳地往樓上走,“不就是上節課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說話間妙人兒已經走到二樓門口,借著剛才的威勢,抬手把禮堂二樓一推,往里面一看,哎呀瑪,整個禮堂黑壓壓的一片。
想要退縮時卻被夏鵬飛從背后推了進去。
這貨真損,真想一腳把他踹飛,不過,還是不要讓他飛得太遠……
站在臺上,絲雨的心又開始咚咚咚咚地亂蹦。
臺下全是人頭!
更有甚者,有不少攝像頭直對著自己按快門,閃光燈咔咔響個沒完。
見夏鵬飛大搖大擺到了學生位置上坐下,絲雨的兩只長腿又想撒丫子狂奔。
可視線一接觸到少年銳利的眸子,又放棄了逃竄的想法。
禮堂里的座位預設本來是這樣:
前三排是貴賓席,準備留給全國各地專家和梓虛市各校的行政領導;貴賓席后面幾排是學生座位;學生座位后面是梓虛市的教師和天翔中學的教師。
但專家們和領導們聽從B大孟科教授的建議,坐在了學生后面。
孟科認為,學生才應該是課堂的主角。
專家坐在前排,一是干擾教師授課、不利于教師發揮,二是拉大了教師與學生的空間距離,不利于師生互動。
于是,前幾排位置全留給了學生。
學生們一見絲雨懵懵懂懂地闖進課堂,不約而同地給了絲雨一陣高規格的歡迎儀式——掌聲、歡呼聲震耳欲聾。
“絲雨——加油——”
“加油?這是上課還是搞比賽呢?”B大的教授孟科見一個超級美女糊里糊涂迷迷澄澄地上了講臺,眉頭一皺,對一旁的Q大的教授靳宗敏說,“讓學生講課,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
孟科、靳宗明全國巡回觀摩聽課,檢驗課改教學成果,看到的獻課基本擺脫不了傳統教學格局,即使有所謂的創新,也至多是形式大過內容,大多是在做表面功夫。
總之,他不看好學生上課。自然對冷絲雨上課也不抱多高的期望值。
學校的副校長和團高官親自拿了紙杯為在場的專家、領導們倒水。
正課開始前兩分鐘,天翔中學的校長陳麗珠準備發言,找話筒時,發現多媒體柜因為嚴重變形,蓋板卡在里邊打不開了。
冷絲雨就在幾百雙眼睛注視下一拳廢了那蓋板,拿著嚴重變形、已經脫離設備的蓋板,訕笑著說:“哦豁,這玩意兒不禁捶。”
絲雨的舉動把在場人驚得目瞪口呆。
“損壞公物,罰款五十元!”陳麗珠對損壞公物的人深惡痛絕,氣得指著冷絲雨說。
“不對,你這板子本來就變形了,”冷絲雨據理力爭,還拿著板子在陳麗珠面前晃,“你看你看,這里都生銹了,拿出去只能當廢鐵賣。
按梓虛市的標準,廢鐵只有幾塊錢一斤。
我至多給你幾塊錢。”
“幾塊錢,你打發叫化子啊!”陳麗珠雙眼圓睜,正要大怒,忽然看見臺下攝像頭一閃才想起今天是上公開課,趕緊換上笑臉,“剛才是開玩笑的,緩和一下緊張氣氛。”
兩人的互動讓禮堂一片嘩然。
“這校長和學生太奇葩了吧。”
“這是上體育課還是班會課?”
來賓們對臺上的兩個人都表示質疑,感覺現場變成了鬧劇。
孟科連連搖頭,“就這樣還是樣板學校?”
陳麗珠不理臺下的喧囂,慢條斯理打開電源,從儲物柜里找出話筒,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領導、各位專家、各位老師、各位學生,大家上午好!”
臺下響起了稀稀疏疏的掌聲。
陳麗珠又緩緩開口:“今天在我校高二、一班,舉行課改展示課。
上課之前,我想說幾句閑話。
我們學校名義上是省重,可從生源上來說連二類學校也算不上,所以,希望各位專家和領導們不要對敝校學生抱很高期望值。”
梓虛市教育局的領導聽了倒抽一口冷氣,這陳麗珠是要干嘛,是在質疑教育局的分配方案么?
“……同學們也不要有多高心理包袱,只要盡力參與、呈現出平常該有的學習風貌就行。
因為,真正的教育,不應該是刻意表演的課!”
啪啪啪……
意外的是,陳麗珠這番臨場的閑話竟贏得了學生們熱烈的掌聲。
呆在一旁的絲雨放下蓋板,也鼓起了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