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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苦盡未必甘來

  便是蘇星河也微微變了變臉色,看向慕容復的目光中多出了幾許好奇、幾許期待。

  “阿彌陀佛!”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貧僧玄難,特來拜會蘇星河老前輩。”

  眾人回頭望去,卻是一身披袈裟的老僧,帶著幾個年輕和尚緩緩走來。

  慕容復怔了一怔,不禁回頭瞧去,但在掃過其中一個年青和尚時,心頭沒由來的一陣悸動。

  “怎么回事?難道……”慕容復臉色一凝,再次細細打量這和尚幾眼,只見他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唇甚厚,這相貌也算是十分丑陋了,“這便是虛竹?”

  “貧僧不請自來,還望蘇老前輩海涵。”玄難穿過人群,對著蘇星河躬身行了一禮道。

  他這一番舉動惹得眾人心中疑惑不已,以玄難大師的輩分,竟然還要對蘇星河執晚輩之禮?

  眾人卻是不知,這二人年紀雖然差不了多少,但其實,逍遙派的人輩分是極高的,算起來,蘇星河與玄難的師父靈字輩高僧份屬同輩,其他人不知,玄難卻是清楚的,這才有了這一幕。

  蘇星河坦然受了這一禮,伸手虛扶。

  玄難知道蘇星河又聾又啞,倒也沒有絲毫不滿之意,起身立于一旁。

  “閑雜人等,若再出聲擾亂我等對弈,休怪段某出手無情!”棋局幾次三番的被打斷,段延慶已經失去了耐心,冷冷喝了一聲。

  場中眾人登時安靜下來,便是丁春秋也一言不發,走到棋盤旁邊,觀看二人下棋。

  段延慶經過這個小插曲,似乎已經完全冷靜下來,落子的速度慢了許多,不知不覺間,手中一顆黑子卻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舉在半空中長達一刻鐘。

  蘇星河一直靜靜的等著,臉上沒有絲毫不耐。

  便在這時,丁春秋搖頭嘆了口氣,“苦盡未必甘來,大勢已去,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苦盡未必甘來,苦盡未必甘來……”段延慶嘴中不斷重復著這句話,額頭已是布滿了汗珠,身子微微顫抖著。

  蘇星河瞥了丁春秋一眼,一語不發。

  “好厲害的珍瓏!”段譽吃驚道。

  “你這白面秀才懂什么?”阿紫鄙夷的看了段譽一眼,“不就是一盤破棋局么,有什么可厲害的!”

  阿紫天性活潑,非常喜歡捉弄人,在慕容復一行人中,小昭是慕容復的貼身婢女,而且小昭待人極為溫和,她難得的沒有忍心下手,

  而木婉清和王語嫣,她根本惹不起,這就只剩段譽一個武功低微、沒事還拽兩句詞的書生了,所以一路上,段譽也是被阿紫折磨個夠嗆,還起了“白面秀才”這樣一個諷刺性外號。

  段譽對美貌的女子一向沒什么免疫力,兼之阿紫活潑可愛,一路上倒也任憑她捉弄,不跟她計較什么。

  此時聽阿紫發問,便解釋道:“那位段……段先生,因為太過于入迷,喚起了心中執念,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

  聽段譽這一解釋,眾人恍然明白過來,不過轉念一想,這丁春秋雖然是個大惡人,卻能看懂其中奧妙,還因勢利導陷害段延慶,著實不可思議。

  “真的!”阿紫眼睛掙得大大,“第一次聽說下棋還能走火入魔的!”

  隨即眼珠一轉,似笑非笑的看著段譽,“不知道你心底的執念是什么?要不一會你也上去試試!”

  段譽臉色微紅,不自覺的瞟了旁邊王語嫣一眼,“我……我就不必了!”

  “切!”阿紫一撇嘴,“就你那點心思,誰還看不出來,不就喜歡王……”

  “阿紫!”王語嫣輕輕喝了一聲,打斷阿紫后面的話。

  段譽臉上失落之色一閃而過,便一言不發起來。

  “嘻嘻!”阿紫輕笑一聲,又將目光放在了別處。

  “啊!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這樣對我,為什么!天地不公,世人不公……”忽然間,段延慶仰天一聲怒吼,口中癲狂的叫著。

  蘇星河眉頭微微一皺,終是搖了搖頭。

  “這位前輩,人這一生,本就為了吃苦而來,何必如此執著呢!”一個憨厚的聲音響起,隨即玄難身后的虛竹站了出來。

  慕容復心頭一凜,可不能讓這和尚得逞了,當即一指點向段延慶,同時左手一拂,段延慶的身前的大半棋子被掃了出去。

  “嗤”,慕容復的指力隔空點在段延慶“神庭穴”上,“噗”段延慶一大口血噴出,臉色蒼白無比,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半晌后,段延慶眼神逐漸由迷茫變得清明起來,拱手對慕容復行了一禮,“多謝慕容公子出手相助。”

  慕容復笑了笑,“小事而已!”

  其實他嘴上說得輕松,心里卻頗不是滋味,因為此時他能清晰的察覺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經發生了變化,畢竟段延慶可是四大惡人之首,自己出手救一個惡人,對于名聲可是有不小的影響。

  不過這番出手也是被逼無奈,因為他可萬萬不敢讓虛竹去救段延慶的。

  “今日之賜,段某記下了!”段延慶又狠狠瞪了丁春秋一眼,沉聲說道,若非他現在身受重傷,斷然不會放過丁春秋這個卑鄙小人的。

  丁春秋呵呵一笑,“段先生棋藝不到家,又怎能怪到老夫身上。”

  “哼!”段延慶冷哼一聲,起身讓開位置。

  “下一位,誰要挑戰珍瓏棋局?”康廣陵朗聲問道。

  不少先前還躍躍欲試的年輕人,在見到段延慶差點走火入魔的一幕后,早已熄了心思,駐足不前。

  “誰要挑戰珍瓏棋局?”眼見無人上前,康廣陵再次問道,目光卻是落在了慕容復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挑戰!”一個嬌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望去,站在前面的卻是一個清秀男子,正是段譽,身后阿紫正捂嘴偷笑。

  原來卻是阿紫使了個惡作劇,將段譽推向臺前。

  段譽臉色微微尷尬,但他本就喜好棋道,尤其偏愛研究“珍瓏”,遇到如此奇局,說不想上前挑戰自然是不可能的,干脆也就走上石臺。

  “晚輩大理段譽,見過聰辯先生,斗膽跟先生手談一局。”段譽躬身行了一禮。

  蘇星河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此時棋盤上的棋子已經恢復到一開始的模樣,段譽坐下后,便開始仔細觀察起棋局來。

  “珍瓏”變化多端,毫無規律,而且還要在原有的殘局上加以破局,第一手便顯得尤其重要,思慮近一刻鐘的時間,他才落下第一顆棋子。

  “也不過如此嘛!”阿紫見段譽落子極慢,不由嬌滴滴的譏諷了一聲。

  眾人不禁眉頭微皺,觀棋不語乃是德行,若非這小姑娘長得極為嬌俏,恐怕早就有人出言呵斥了。

  “段公子棋藝果然不凡,這才下了幾手,就已經逼得蘇老先生主動回防了。”王語嫣輕聲說道。

  “王家姐姐,你懂棋嗎?給我講講。”阿紫一步跳到王語嫣身旁,甜甜叫道。

  王語嫣偷偷看了慕容復一眼,見他臉上并沒有什么不喜之色,這才低聲說道:“珍瓏便是圍棋的難題,那是一個人故意擺出來為難旁人的殘局,因此或生、或劫極難推算,尋常‘珍瓏’少則十余子,多則四五十子已是極限,”

  王語嫣又細細看了一眼棋局,繼續說道:“但眼前這一‘珍瓏’卻是多達二百余子,劫中有劫,陣勢盤根錯雜,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或反撲,或收氣,花五聚六,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段公子能下得這么快就摸清其中路數,可謂不凡。”

  阿紫聽她說什么“長生”、“收氣”,完全聽不懂,才聽得幾句便興趣寥寥,眼光四下亂轉,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

  倒是蘇星忽的轉頭看了一眼王語嫣,眼中閃過一抹意外。

  慕容復曾研究過一段時間的棋道,但也只是粗通皮毛,此時聽得王語嫣的解釋,倒也摸清一些眼前這珍瓏的局勢,不禁暗自思量,這珍瓏已經接近完局,段譽每走一步都要推算許久,而那段延慶卻能跟蘇星河連下數十手,可見這人的謀劃之深,自己以前怕是將他看輕了。

  “愚蠢,愚蠢,小小年紀,不閱盡人世滄桑,又豈能堪破生死。”丁春秋開口道。

  有了先前段延慶那一幕,眾人均知丁春秋這話如同邪術,迷人心魄,無形中致人死命,實在下作之極,奈何他武功極高,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又下得十余子,段譽眉頭緊皺,每落一子的時間已是越來越長。

  “水中月,鏡中花,不過癡心妄想而已,何苦來栽!”丁春秋再次幽幽說道。

  此言一出,段譽忽然眼前一黑,喉嚨一甜,噴出一大口血來,神色萎靡不振。

  “卑鄙!”眾人不禁心中大罵。

  蘇星河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開口道:“這棋局原是極難,你天資不錯,棋力也是不弱,奈何還是放不下,再下下去,實是大兇險,還是到此為止吧。”

  此言一出,眾人登時大驚,聰辯先生不是又聾又啞的么,怎會突然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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