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方丈的聲音浩浩蕩蕩傳播開去,場中一片靜謐,絲毫沒有回應,過得半晌,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什么?難道慕容博還活著?”
“不可能吧,據說他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有一個慕容復,就已經名震江湖,如果再來一個慕容博,慕容家豈不是可以比肩少林、武當了?”
過得片刻,仍不見慕容博的身影出現,玄慈面色平靜,淡然無波,似乎篤定了慕容博確實還活著,而且就在這附近一般。
至于慕容復,則是老神在在坐著,似乎慕容博真的與他沒有半點關系一般。
玄慈瞥了慕容復一眼,正欲再開口,忽然一陣哈哈大笑傳來,“不愧是正道魁首的掌門,這么快就猜到老夫還活著了。”
話音未落,但見場中一道灰影閃過,憑空多出一個人來,身形瘦高,作灰衣僧人打扮,只是臉上蒙了灰布,只露出一雙精光內斂的眼睛。
方才慕容博出場的一瞬間,場中群雄能夠看清其身法的寥寥無幾,不禁感嘆,“好高深的輕功造詣,只怕內力也是極深!”
“九陰真經!”周芷若第一時間認出了慕容博身上熟悉無比的內力氣息,微微怔了下,隨即想道,“既會這九陰真經武功,看來真是復哥哥的爹爹無疑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我……”
想到這,她不由正襟危坐,神態端正,又夾雜著些許恭敬,倒好似未過門的媳婦見到了公婆一般。
其實不止周芷若,慕容家席位上,小昭、程靈素等女子莫不是如此,也就李莫愁師徒三人稍微好一些,畢竟慕容博只是輩分高了一輩而已,她們與慕容復并沒有那種關系。
慕容博緩緩扯下灰布,露出一張清癯的面容,皮膚飽滿,略微透著些許紅暈,若非那斑白的須發,旁人只怕還覺得這人不過三十來歲。
饒是玄慈見多識廣,也不由吃了一驚,“你……你怎會這般年輕?”
蕭遠山愣愣的看了慕容博一眼,也是驚奇道,“二十年來,你我交手不下十次,卻從未見過尊駕真容,今日得見,果然內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駐顏有效,返老還童。”
慕容博見得眾人的目光,面上難免有些得意,不著痕跡的看了慕容復一眼,欣慰的笑道,“哈哈,談不上返老還童,不過是在養生之道頗有體悟罷了。”
他自然不會說,這是多年來修煉九陰真經的效果,這個過程雖然漫長,但效果是顯而易見的,當初他自己發現這一癥狀的時候,也給自己嚇了一跳。
蕭遠山走的是剛猛路子,內力雖然極深,但在養生駐顏方面,則明顯弱了不知多少,年紀不比慕容博大多少,但須發花白,滿臉皺紋,看上去十分蒼老。
玄慈回過神來,默然片刻,這才開口說道,“慕容施主,你可害得老衲好苦啊。”
慕容博斂去笑意,淡淡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我藏在附近的?”
玄慈搖搖頭,“罪過罪過,老衲并不確定施主尚在人間,不過出言一詐罷了。”
他這話倒是有幾分水分的,這些年,他派人明察暗訪,早已有七八分肯定慕容博當年詐死,只是慕容家近年來風頭太盛,當年往事已化作塵煙,他才熄了追根究底的心思。
其次,方才蕭遠山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他忽然想到,連蕭遠山這個早就必死無疑的人都還活著,而且就藏身少林,那與整件事息息相關的慕容博,會不會也在少林呢?這才出言一試,沒想到竟真的試出來了。
“原來如此,”慕容博點點頭,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反正以慕容家如今的強勢,已經少了許多顧忌。
“慕容老施主,當年你為何要向老衲假傳消息?”玄慈忽的眉毛一豎,目光凌厲的盯著慕容博問道。
“什么?假傳消息的人是你?”蕭遠山與蕭峰懼是一驚,轉頭看向慕容博。
慕容博捋了捋頦下胡須,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錯,當年那消息是我告訴玄慈方丈的。”
他語氣極淡,仿佛在描述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原來是你!”蕭遠山陡然大怒,隨機又閃過一絲懊惱,“早知道,當初第一次交手時,就該一掌劈了你。”
蕭遠山此人年輕時得中原武林名師指點精妙武學,又天生神力,武功自是非比尋常,而二人潛入少林寺的時間相差了將近十年,當初的慕容博確實不是其對手。
第一次比試時,慕容博在他手下只撐了百來招,蕭遠山念在同與少林為敵,才沒有為難他。
但十年前,慕容復利用北冥神功將慕容博體內暗疾治好,又傳他九陰真經和小無相功,如今十年過去,他功力早已恢復完全,而且大有精進,甚至比蕭遠山還略微深厚那么一點,蕭遠山奈何他不得。
“母仇子報,爹爹將他交給孩兒吧。”蕭峰忽然說道。
蕭遠山哈哈一笑,“好,好,峰兒長大了,功夫也了得,報仇的時候到了。”
話音未落,他袖袍輕揮,一股勁力已直奔對方而去。
慕容博冷冷一笑,同樣揮了揮袖袍,動作比蕭遠山還要輕柔一分,但使出的勁力卻比蕭遠山強了三分。
“破衲功!”玄慈本還想詢問慕容博為什么要假傳消息,但見二人的武功路數,不由吃了一驚,隱隱想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蕭遠山攏在袖中的雙手一陣晃動,似是十指連彈,勁力跳動,如波羅花綻,好生玄妙。
而慕容博一邊,響起一陣極為輕微的“嗤嗤”聲響,勁力纏繞成一團,便如同一朵白色波羅花,與蕭遠山的金色波羅花遙遙相對。
忽然,兩朵波羅花上同時彈出大量勁氣,但聽一陣“噗噗”疾響,彼此消弭于無形,不過隱約可以看出,慕容博的勁力明顯更加凌厲一些,而蕭遠山則是更加剛猛一些,雙方也說不出誰上誰下。
“這是多羅葉指!”玄澄咬了咬牙,狠狠說道,這二人當著天下群雄的面,使用少林七十二絕技比試,不是公然打少林的臉么?
而且由此也可以看出,這二人怕是常駐少林,偷學少功,更可惡的是,慕容博還盜取了秘籍,傳授給慕容家的人。
其實這倒是冤枉慕容家了,慕容博倒是有心將少林七十二絕技秘籍偷出去給慕容家,但十年前就被慕容復制止來,一來他有些看不上七十二絕技,二來則是因為這些秘籍在瑯嬛福地中就有。
玄慈閉目微微嘆息,臉上閃過一抹濃濃的愧疚,這少林數百年基業,怕是要敗在自己手上了。
片刻不到功夫,場中蕭遠山、慕容博二人,你一招我一式,已經使了二十來項絕技。
二人所用招數一模一樣,甚至是許多七十二絕技中難得一見的招式,比如澄靜指、散花掌、波羅密手等甚少有人修煉的武功,群雄頗有大開眼界之感。
少林諸僧越看越是心驚,這已經二十多項絕技了,不禁心想,難道這二人真的將七十二絕技都修煉了個遍?
卻在這時,玄慈耳邊傳來玄澄的傳音,“方丈,若不然,請師叔祖出山罷了。”
玄慈登時眼前微亮,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緩緩搖頭,“先看看再說,師叔祖性情跳脫,非是我等可以揣摩。”
玄澄想了想,又看向方證,“方證師弟,你可有把握擊敗這二人中的一人?”
方證看得半晌,終是緩緩搖頭,苦笑道,“師兄高看我了,與這二人之一獨斗,我只能保證立于不敗之地,并無取勝把握。”
而慕容家一席,眾女也都竊竊私語起來,目光不時瞟過慕容博的身影,臉色時而暈紅,時而忐忑,時而憂心。
慕容復將眾女神色盡收眼底,心中暗暗好笑,且不說這個所謂的父親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思想,即便能左右,恐怕也是樂見其成的,畢竟慕容家人丁稀少,慕容復的妻妾自然是越多越好。
又斗得十來招,蕭遠山與慕容博頗有默契的拉開距離,蕭遠山冷哼一聲,“你我也算知根知底,這些試探招數就沒必要再使了吧,否則打上三天三夜也未必分得出勝負。”
慕容博呵呵一笑,“正合我意。”
話音未落,蕭遠山袖袍鼓蕩,大片勁風掀起,整個身子仿佛化作一塊布片,朝慕容博裹去。
“袈裟伏魔功!”玄慈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聲音都有些發顫,“大成的袈裟伏魔功!”
“不錯,這賊人倒是好生了得,袈裟伏魔功能有如此造詣,威力直追大成般若掌。”
慕容博臉色逐漸凝重下來,再也沒有先前的輕松寫意,眼見蕭遠山到得近前,他閃電般探出兩指,登時間,一股極其熾熱的純陽真氣激射而出。
但那“布片”變幻莫測,微微一偏,便躲了過去,慕容博又凌空連點數下,但聽嗤嗤嗤一陣,“布片”上已然多出一個焦黑的孔洞,不過其速度不減,微一變幻之后,便將慕容博裹了個嚴實。
說是布片,其實至少也有半丈方圓,二人交手威勢極大,周圍勁風纏繞,幾乎快要看不清二人的身影。
“公子,您不幫幫老爺嗎?”聽風見慕容復一副毫不關心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慕容復淡淡一笑,“蕭遠山的袈裟伏魔功雖然練至出神入化,但他本身走的并不是這個路子,威力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