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起霧了。
大霧漫漫,將遠近的山林村落都似籠罩成如夢似幻的一片天地。
江上晚歸的漁船燭火在霧中飄飄蕩蕩,時而傳來漁夫在船尾輕輕搖櫓,發出的輕靈水響。
“爹爹,爹爹!你總算回來了。”
一個孩童的聲音打破寧靜,在泊船的破舊水岸旁響起。
一道渾厚男子聲音帶著欣悅自霧氣中傳來,“風兒,是不是餓了?爹爹今天打了不少你還吃的江蝦,所以回來晚了。”
男子說著之時,船已靠岸,“嗚”地破風聲一響,一道繩索便裹挾破風聲穿破霧氣,呼地卷在水岸旁豎起的木樁上,自行系了個結。
一道披頭散發的健碩中年漢子身影矯健踏上水岸,手里提著一大網濕漉漉的漁獲,咧嘴正笑著迎向岸邊約莫四歲的孩童,突然面色微變,目光如電看向數十丈外的另一側位置。
但見霧氣舞動,霧氣中似有人持著燈籠,一行人影綽綽顯現,緩步而來。
“誰?!”
聶人王目光如刀,氣機已察覺到來人當中有極強的高手,頗具威脅。
“爹爹!是附近樂山舵的那些叔叔。”
孩童沖過去拉著聶人王的手,天真笑道,“這次還來了一位厲害的光頭叔叔,他給我帶了很多好吃的,還有你喜歡喝的酒。”
“風兒!”
聶人王一聲低喝,苛責道,“爹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要和樂山舵的人太過接觸。”
孩童聞言立時委屈得雙眼冒淚,垂頭道,“風兒知道了,爹。”
“呵呵呵......昔日的北飲狂刀前輩,莫非還怕我這手下一干嘍啰敢對你兒子聶風不利嗎?”
就在此時,對面霧氣中傳來一道冷傲低沉的男子聲。
一道魁梧高大得完全不似正常人的身影撐開霧氣,在身后一群嘍啰簇擁下緩步而來,竟是一名雄壯之極的光頭大漢,迎面就給人一股無比強烈的壓迫感。
聶人王目光一凝,無比凝重盯著面前身高得超過九尺的光頭壯漢。
只見得此人虎背熊腰,高高鼓起的胸肌像座小山,鐵板一塊,隱隱還泛著青黑之色,不似人體,單單是環在胸前的雙臂便肌肉線條大塊隆起,整個人都充滿了難以言傳的力量感。
相較這眼神充滿自信睥睨的壯漢,便是其身旁散發天人氣息的女子以及另一名眉毛如火般氣勢不俗的男人,也均是黯然失色。
聶人王輕吸一口氣道,“樂山舵乃是黑風寨的分舵,黑風寨中,能有閣下如此雄壯又有氣勢的人,我想來也只有近來江湖中聲名赫赫的黑風寨主一人了。”
“不錯!不過本寨主的名頭,相較于昔年縱橫江湖與南麟劍首齊名的北飲狂刀,還是要少幾分歲月沉淀的。”
江大力含笑駐足。
他身穿大氅,黑色披風落地,黑夜中光亮的腦袋襯托下,泛著淡淡金銅色的皮膚更像黑夜里的陽光,比之聶人王還要高大不少的魁梧身形,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沒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聶人王的雙眼迅速凝重。
江大力的眼神也變得漆黑。
兩人的目光相觸。
仿佛有兩把刀在虛空中劈砍對碰,雙眼之間的空氣都似化作了充滿凌厲鋒利的刀氣。
一旁能感受到二人的神意互相沖擊的唯有拜霆與慕容青青。
然而二人在感受到的剎那就為之駭然,仿佛腦海的精神世界中有兩把閃耀的刀如驚雷般橫掠而過。
一道刀氣霸道絕倫,冷酷無情。
一道刀氣兇猛肆意,狂放不羈。
轟!!
江大力突然雙眼以及面部浮現出璀璨的金色,體外甚至有一股金色氣罩陡然顯現又迅速收斂,背后屠龍寶刀嗡鳴震顫,砰地后退了一步。
這一步!
他腳下的青磚便已是被踩踏得凹陷下去一個腳印,隨后仿佛被無形刀氣切割摧殘了一般,直接崩裂成了豆腐渣子。
反觀聶人王,只是一頭蓬亂頭發似被狂風吹動飄舞起來,粗布衣衫獵獵,隨后又歸于平靜,一步未退,只是雙眼明顯變得凌厲了許多。
拜霆和慕容青青均是神色劇變,為之驚駭。
便是后方一群帶路而來的黑風寨精英小隊玩家,也均都神色吃驚駭然。
北飲狂刀聶人王,竟強悍至此?
強如黑風寨主與之交鋒,何曾在與人初步交手之刻就落入下風?
今天卻竟就遇見了?
眾人俱驚時,江大力卻仰天長笑贊道,“不愧是北飲狂刀聶人王,縱然曾經敗給了雄霸,你的實力依舊是強得驚人。我這趟沒有白來。”
“你知道我曾敗給雄霸?”
聶人王皺眉凝注江大力,提起那一戰,他心中便是一痛。
顏盈,你在天下會可好?
雄霸有沒有欺負你?
他內心憤怒恥辱的同時,也感到凄苦,變得無比敏感,豁得看向江大力,目光灼灼,“是雄霸讓你來的?”
江大力嗤笑一聲,“雄霸厲害是厲害,但卻還沒能耐驅使得動本寨主。聶前輩你也不必想太多。
我這次前來,除了想領略一下你北飲狂刀的厲害,也是要與你結識一番,最好能請動你出手!”
聶人王眸光一凝,冰冷道,“我已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北飲狂刀之名,于我而言,也只是虛名。
現在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漁夫,不想再踏步江湖管任何事,你找錯人了。”
話罷,聶人王一拉聶風便走,“風兒,走!”
呼——
他身形一動,霎時扛起聶風如狂風般飛掠而起。
一個起躍竟就是十幾丈的恐怖高度,踏上一棵樹的樹冠,疾馳飛速而去,便要消失在霧氣中。
如此驚世駭俗的身法,簡直駭人聽聞。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江大力立即長嘯一聲施展天龍七步追擊了上去。
不過縱然他的速度也是無比之快,卻竟也是追及不上,只能看著聶人王的身影將要消失在霧氣中。
然而就在此時,魔鷹已是長鳴一聲,卷起狂風俯沖而下。
江大力探手,一把抓住魔鷹的利爪,身軀被帶起,霎時如一陣狂風般直追前方高速移動的聶人王。
狂風呼呼灌耳,周遭霧氣中的景物變得更為模糊。
這一剎,聶人王先前拉開的距離,頓時就迅速被疾馳飛行的魔鷹拉近縮短。
正疾馳中的聶人王面色立變,這才想起傳聞中黑風寨主是有著異獸巨鷹作為座駕。
有此等座駕在空中飛行,他縱然輕功再好跑得再快,也休想擺脫這黑風寨主,甚至即使保持著速度優勢,也絕對會被累死。
人的體力,又豈能和畜生相比?
“你莫要逼人太甚!”
聶人王額頭青筋一跳,狂喝一聲,突地回身便是一記手刀對著江大力狠狠掃出。
“橫掃千軍!!”
嗖!——
刺耳鳴響的刀氣破空聲爆發。
一股熾盛霸道的冰藍刀氣宛如激波般橫掠而過,竟足有七八丈長,驚世駭俗。
所過之處的樹冠齊齊如跳了個舞,紛紛斷裂,紛紛轟然傾軋倒塌了下去。
江大力雙目化作漆黑冰冷,進入無情極狀態,同樣豎掌一記手刀劈出。
轟地一下空氣涌現熾烈高溫。
一道火焰刀氣自其掌前凝聚,陡然劈出的剎那化作丈長刀氣,轟在橫掃而來的冰藍刀氣之上。
嘭地一聲爆響。
半邊天都似要被熾盛的火焰照亮。
熾烈的火焰刀氣被擊潰,點燃了周遭的樹木枝葉,燃燒起熊熊火焰,一些樹脂被燃燒得冒煙,散發出濃烈古怪的氣味兒。
江大力體外衣物被刀氣余波切割撕裂,護體氣罩爆發出鏗鏘爆響,微微震顫。
“好個聶狂人!但就這點兒攻擊,你還是甩不掉我。”
他目露精芒哈哈大笑,笑聲震蕩得周遭山林鳥飛獸藏,手抓著魔鷹繼續窮追不舍。
此時他已看出,空手的聶狂人強雖強,卻還是不及手握神兵雪飲狂刀的狀態,單單是發出的刀氣便只有七八丈,而不是手握雪飲時的能達到的十八丈那么驚人(古代某朝算法,一丈2.3米)。
對方七八丈的刀氣,雖比他空手發出的烈焰刀氣威力要強不少。
但即使攻破他的刀氣抵御,打在他身上,憑借金鐘不壞身的防護以及不死印法的傷害轉移,他也完全能扛下來。
故此二人這般一追一逃,在半空閃電般的交手,卻是勢均力敵快速移動,打得刀氣縱橫肆虐,一大片樹林都遭了殃,山中群獸退避。
后方匆忙施展身法追來的拜霆卻是無奈充當起了救火隊員,迅速施展神火訣撲面化解沿途被火焰刀氣點燃的樹林。
“這個黑風寨主,真是難纏!像塊狗皮膏藥,難怪江湖傳聞此人擒人捆人的能力非常精湛。”
聶人王扛著聶風邊打邊逃,是又驚又怒,越打越煩躁。
江大力實力,還要超乎他的想象。
盡管刀法威力尚且并不算驚人,可一身橫練神功以及詭異的借力打力之武學,卻是難纏至極。
而且對方的身法短板劣勢,還在空中飛行的巨大魔鷹彌補下變成了最強的優勢。
聶人王清楚,若繼續這般逃下去,他的優勢將會隨著體內真氣和體力的劇烈消耗,一點一點蕩然無存。
而反觀駕鷹追趕的江大力,卻是會在這等此消彼長的局面下,開始愈發占據優勢。
“不能再拖延了!回去取刀!”
聶人王雙目一厲,身法一變,宛如大鳥投林,唰地突然轉向,粗厚赤月卻在大樹上起落縱躍,扛著聶風快速直奔隱居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