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微雨立。
魔鷹盤旋于戰場上空,宛如一片烏云罩在所有人的頭頂,予人無與倫比的恐怖壓力。
神候軍中,愈來愈多的士兵放下了兵刃,均仰頭看著天上那佇立在魔鷹背上宛若魔王般的身影。
不遠處,大量喊殺聲以及竄動的人頭,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全都是參與到戰場當中的黑風寨精英玩家以及八荒弟子。
江大力發布的戰場任務,福利福及每一個參與到戰場任務當中的玩家。
縱然只是虛情假意的八荒弟子,只要擁有黑風寨友誼點,最終也能根據友誼點的多寡獲得對應不同等級的任務獎勵。
故此不少八荒弟子不遠千里趕赴戰場,早早埋伏,就為了等今日這一刻。
此時明知神候軍有五萬之眾,不過兩萬之眾的玩家隊伍依舊群威群膽,毫無畏懼,蝗蟲一般蜂擁沖向大量神候軍。
然而眼見空中黑風寨主只是“圍而不攻”,似另有打算,大量玩家也漸漸明白這可能是又有新的“劇情’將發生。
當即諸多公會幫派的高層紛紛調動麾下,避免一些好戰狂按捺不住直接一頭扎入了戰場中引來麻煩。
神候軍駐常州的將領也并非庸才,正是被鐵膽神侯策反的十大將軍之一謝威。
此人年方四十有六,年輕時在明國也是立下過赫赫戰功,卻因遭人讒言陷害而被調到邊關戍守十多年,眼看這一輩子可能就要老死在邊關,壯志未酬委實不甘,這才被鐵膽神侯利用成功策反。
然而現在 謝威立在軍隊陣營中,被近二百名黑衣武士布成陣勢,以強弓勁箭守護在中心。
他氣度沉穩,盡管內心已不免開始發虛,但面上仍舊威嚴沉凝,目光冷視著空中不斷盤旋不發一言施加壓力的魔鷹,漸漸心里明白了黑風寨主的意思。
想到昔日風光之時那是何等意氣風發,原曾想這一次隨朱無視一同造反,將會是人生最轟烈的一次燃燒與高光。
此次無論成敗,此生都將無憾,因為他本以為自己就喜歡這種帶兵沖殺在沙場上的雖九死亦不悔的熱血。
但現在,他發覺錯了,他喜歡的只是在沙場中被人崇拜的感覺。
每一個主動投降的戰士,都仿佛一根針扎在他的心頭,每一個逃走的士兵,更像是一把刀狠狠在他心口剜一刀,而下令擊殺這些投降、逃跑的士兵,就更像是將他整個人吊起懸掛在恥辱架上晾著。
一個連自己的兵都管不了,連自己的兵都對自己失去信心的將軍,還能算是一位被人崇拜的將軍嗎?
他突感意興闌珊,千軍寥落,驀地高喝一聲,“左右,全部退下,空出一片空地,擺酒上來,我要親自迎接黑風寨主大駕!”
左右守護親衛聞言俱是大驚失色,有人想上前勸阻,謝威斷然大喝,“軍令如山,立即照做!”
諸多將士無奈,唯有紛紛撤開,留下一片空曠場地,場地之中,唯有謝威這個將軍一人一記一張擺了兩壇酒的桌案。
萬軍當中,敵軍主帥便赫然立在如此空曠場地內,周遭無任何一名親衛護持,這簡直就是將自己的命主動交了出來。
如此一幕,看得常州城上的將領士兵全都驚呆了,亦是令周遭戰場圍攏的諸多玩家看呆了。
歷史上,從未發生如此驚人的一幕。
但現在卻發生了。
一人威懾數萬人。
這似就是真正的兵不刃血,不戰而屈人之兵,神候軍的士氣在這一刻,跌落到了最低谷的階段。
常州城上,此時任何一名神射手都可拉弓射箭,一箭將空地上佇立的謝威射殺,徹底終結這一戰。
然而沒有人敢動手,城主余康也不敢下令,反而額頭都開始冒汗,暗呼謝威厲害。
“這個謝威,有點兒意思。”
魔鷹背上,江大力眼神冷峻清澈,既蘊涵著一份久經戰場的從容,又有一份鐵血無情的煞氣,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飲血寶刀,雖鋒芒未露,卻已教人無比敬畏。
慕容青青低低笑道,“也是寨主你的威名太大,實力太強了,才能以一人之威當數萬雄獅,不戰而屈人。現在神候軍方面所有請來的高手,盡皆被你擊敗。
這個謝威也是聰明,知道即使是投降,數萬士兵或許能活,他卻未必能活,現在他擺出這樣的陣仗示以誠意,便是教你放下殺心。”
江大力一跺腳,驅使魔鷹降落下去,淡淡笑道,“區區一個謝威,殺與不殺都是小事,不過他既然有如此誠意,本寨主的確是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江大力心中已有了另一個非常不錯而瘋狂的好念頭。
當即大笑起來,隨鷹降落下去,到了特意空曠出的地帶。
周遭兩百米外,是包圍得一重重人墻般水泄不通的士兵。
數萬雙眼睛,數萬張被雨水和血水染濕的面孔,含著戒懼和緊張,緊緊盯著江大力那站在人群中就宛如人中之龍,高出常人兩個頭的魁偉壯碩身影。
一種肅殺而壓抑的氛圍,在場內醞釀著,使得風都似乎吹不進來,空氣凝凍。
江大力神色泰然如常,落地后,便背負雙手,平靜步向如臨大敵的謝威。
萬戰自稱不提刃,生來雙眼蔑群雄。
他那如鐵鑄的寬面膛不假辭色,對包圍的數萬大軍視若無睹,若君臨天下。
此刻,反倒是身為主帥的謝威感到心驚膽戰,額頭都不由泌出了一層細密還冷汗。
就在剛剛江大力下來的那一刻,他內心又何嘗沒有掙扎過。
只需他一聲令下,周遭數萬士兵便將一擁而上,刀叉劍戟齊齊戳來。
任黑風寨主再怎么強,再怎么刀槍不入,其身旁的三名女子總不至于也是金剛不壞。
只要能制服其中任何一名女子,也許都將成為可利用的砝碼。
然而這種“理想派”的天真想法,在腦海只是轉了一圈便被謝威拋開,他不敢賭,賭輸的可能性太大。
“謝將軍。”
這時,江大力已走到近前,淡淡道“你擺下如此陣仗,便是要在自己的大軍眾目睽睽之下,向本寨主投降?”
聽到“投降”兩個字,謝威霎時臉漲得通紅,連頭發根里都憋紅了,憤怒與苦悶自他身上表現出來,不住握緊又張開他的拳頭,顯示他需要釋放的體內積存的暴力與沮喪。
“嗯?”江大力雙目閃過精芒,鐵坯般的面容喜怒不顯,淡淡道“看來將軍還并未想好,莫非是不想投降?”
謝威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乎走進了一條窄巷,找不到一個出路,聲音嘶啞苦笑抱拳道,“寨主年少有為,實力高強,手段高超,謝眸委實佩服。
此番請寨主下來,便是表明心跡和誠意,謝某愿終止干戈,向寨主您的黑風寨一干精兵投降,還請寨主您能善待我等。”
說著,謝威端起酒壇,對向江大力道,“若寨主同意,便與謝某共飲此酒。”
“呵呵呵”
江大力突然低笑起來,繼而仰天長笑,道,“好,識時務者是英雄,謝威,你不錯,不過你是否要聽一聽我若接收你們這一批戰俘后,將要用你們作何事?”
謝威一怔,額上的皺紋皺得更深了,像山里的核桃一般,冷硬冷硬的,心感不妙道,“寨主請講,只要寨主您非是虐待侮辱我等眾將和士兵,我等敗兵之將,無論何事,自當奮力辦到。”
“好!”
江大力低頭,俯視比自己矮了足足兩個頭的謝威,雙目如寒珠定定道,“謝將軍曾聽命于鐵膽神侯朱無視造反作亂,現在本寨主接收你等降兵,便要你等聽命于本寨主,受我調遣,再去攻打神候軍,謝將軍你意下如何?”
“啊!!?”
謝威錯愕驚駭。
江大力眼簾微亸淡淡道,“須知你謝威雖是投降,卻也只是向本寨主投降,卻還未得那大明皇上的赦免,你若是隨本寨主去攻打那神候軍,這可謂便是懸崖勒馬、戴罪立功,只要神候軍一敗,大明皇上重新坐穩皇位,你這叛亂之罪,本寨主保你抵消。”
“這這”
謝威心里頓時像有無數個蜈蚣在抓他的五臟六腑,又麻又亂。
但江大力所說種種,也確實極有道理。
他雖現在投降,也只是暫時保命,若將來神候軍敗了,皇上怪責追究下來,叛亂之罪,當可株連九族。l
可現在,若這黑風寨主真的能保他消罪,這豈非是天大的恩澤。
想清楚這些,謝威立即大叫一聲,抱起酒壇便猛灌,而后納頭對江大力行大禮拜道,“從今以后,謝威聽從寨主您的調遣,只望寨主莫要忘記今日所言。”
“哈哈哈!”
江大力暢快大笑,猛一拍桌面,桌上酒壇跳將起來落入其手中。
他大喝一聲,虎目環視四方,精光湛湛一眾將領道,“爾等若想消除叛亂罪,此刻便上前,與某共飲此酒,才算得是自家人。”
眾將領見狀,均是面面相覷,心臟怦然跳動。
但眼見謝威這主帥都已俯首稱臣了,當即均是不再遲疑,紛紛大步上前,要共飲此酒。
江大力聽到面板傳來的提示,含笑看著一個個上前飲酒的將領,其中有兩個還身上冒著紅光,顯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二五仔,他卻也不在意,來者不拒。
在這幫將領均是飲下酒水后,才突然出手,快逾閃電般連刺一眾將領周身大穴,給這些人紛紛打下子母生死網。
“寨主!”
謝威感受著體內經脈間如蜈蚣爬走的氣流,錯愕驚恐。
江大力平淡冷道,“我們大家都不過是萍水相逢,本寨主愿帶你們消罪,便已是寬洪海量,莫非你們還認為本寨主連一點點防范措施都不做就完全信任你等?”
謝威語塞,唯有內心一嘆,苦笑,“寨主您教訓得是,多謝寨主寬洪海量,非但不殺我等,還愿為我等消罪,此真乃以德報怨之舉。”
“是極是極!”
“寨主高風亮節,我等佩服之至!”
眾將領均是又驚又恐,卻也莫不是不敢反駁,唯有口上贊譽,心里苦悶的接受這等事實。
另一邊常州城的城頭上,城主余康等人看著那空曠地帶中居然和叛軍把酒言歡的黑風寨主,俱是驚疑不定,有種不妙的預感。
“黑風寨主那廝反復無常,經常不按常理出牌,莫非這是又和叛軍打成一片了?”
“難道其中有詐?”
“不應該啊,我們這邊如此多士兵百姓,剛剛還齊聲喊他英雄。”
“莫要自亂陣腳,我等先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