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時群豪聚臨武當三清殿內,滅絕師太質問武當張真人的光景,卻有一作武當打雜弟子打扮的道童居然挺身而出打斷滅絕師太的話語,群雄無不側目驚愕。
滅絕師太更是勃然大怒,眼中神芒大放冷視向那道童喝道,“你這弟子好生無禮,長輩說話,哪里有你插嘴打斷的份兒?”
若是照往常,滅絕師太此時便會直截了當的出手教訓。
然而此地畢竟乃是武當三清殿,張真人當面,滅絕師太自也是不好直接出手。
但其話語之間,卻充滿凌厲威懾之勢,聲音更蘊含了幾分神意震懾的力量,化作一股沖擊威懾針對那塵頭垢面的道童。
在場不少功力尚淺的弟子只聽滅絕師太這一聲當頭棒喝便心神悸然、面色微白,那道童首當其沖自是承受的沖擊更強。
然而張三豐一個上步,氣定神閑立在當地,也不見如何作勢,不過含胸拔背輕嘆一聲,便風輕云淡化了滅絕師太的音波沖擊。
群人都只看到張三豐走出一步嘆了一下,似對滅絕師太喝問武當弟子有所不滿,除此之外,仿佛也無他意思,但眼力過人的都知道這老真人是平平淡淡的輕易化解了滅絕師太刻意為之的音攻。
滅絕眉頭一皺,心中凜然,但其性子執拗硬氣,依舊冷視張三豐道,“張真人莫非便是如此偏袒這般無禮弟子?”
“師太稍安勿躁。”
張三豐無喜無悲淡淡說著,看向那義憤填膺似還要與滅絕師太爭論的青年,見其雖是灰頭土臉,卻濃眉大眼,肩寬腿長的健碩身體像槍桿般筆直,眉宇之間卻又有種書卷文人的憂郁氣質,看起來倒是頗似一人。
而觀其寬廣額頭下一對虎目靈光閃動,充盈著懾人精芒,身體內強橫氣機暗藏,非比尋常,顯是內功已臻至絕頂之境,居然已是有著罡氣境巔峰的修為,在其年齡已實屬難能可貴,不由心中生出幾分好感與疑惑,和和氣氣問道。
“老道衰邁昏庸,未曾想我武當門墻下還有你這好孩兒如璞玉藏深澗?”
他只道面前道童乃是哪派高足假扮偽裝為武當門下,但此時尚且看不出有何惡意,故此言語之間頗為謙沖客氣。
在場中也僅有寥寥幾人一眼就瞧出打雜道童并不簡單,滅絕師太雖也是江湖名宿,卻因執念太深,實力始終未曾臻至天人,倒是也沒瞧出道童端倪,此時聞言還道堂堂張真人居然裝糊涂,不由更是惱火。
然而在滅絕師太身后,一名秀若芝蘭,溫婉斯文,身穿蔥綠衣衫的清麗少女卻是突然吃驚掩嘴,神色略有錯愕凝注那塵頭垢面的青年,美眸中突又掠出驚喜與擔憂神色。
這一剎的神色變幻,沒有人注意到,唯有武當宋遠橋身后那其獨子宋青書窺見,不由神色驚異而敵意地終于轉開由始至終一直盯著少女的目光,轉向塵頭垢面的道童。
此時,面對所有人的視線匯聚凝注,那滿面塵垢的道童絲毫不懼,但他對滅絕師太是極不客氣,面對張三豐卻又恭敬異常,連踏出幾步,對著張三豐抱拳無比誠摯道,“太師父,孩兒早年便曾聽聞父親母親多次講起您的為人與俠義心腸,父母俱道您是當今江湖唯一不求功名利祿超然物外的高人,您怎會衰邁昏庸?
要說衰邁昏庸,也是眼前這賊尼等等沽名釣譽之輩。”
此言一處,滿堂大驚,張三豐亦是悚然動容,只覺面前孩童說話雖是對他極其親近,卻缺乏管束不講禮數,這話若是對他說倒也沒什么不會與之計較,但眼下卻是對滅絕師太說,他心道不好之時。
滅絕師太已然暴怒斷喝,目中銳芒大盛,抬掌蓄勢便要遙作一擊。
“放肆!!”
宋青書的身影卻在此時自宋遠橋身后越眾而出,沖著那道童斷然怒喝一聲,心里暗道可算給他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番了,腰間佩劍無聲無息地從鞘內滑出來,就像毒蛇溜出秘藏的洞一般。
劍出鞘的同時,宋青書的身影已是電光火石變作一道青煙般的鬼影掠向道童,眨眼間就到其身前,劍光平地驚起,虛虛實實,罩住了道童胸前要害!
這劍光緊密見長,綿里藏針,雖也是武當劍法,卻少了一分中正,多了一分陰險狠辣,由劍推人,足可見宋青書此時心性便有些偏激陰狠。
能在如此短暫時間內,看清楚宋青書的出手、角度,甚至進行阻止的,在場有不少人,但無論是誰也沒有去阻止,俱想借宋青書之手試探道童。
滅絕師太則是趁此時機順坡下驢,手中掌勢緩了一緩,張三豐卻是知道宋青書根本傷不到道童,反倒是他得隨時提防制止二人,以免有人受傷。
就是眾人這坐上旁觀之時,那道童冷哼一聲,馬步踏前,虎目射出銳芒,臉容變得冷酷無比,渾身散發懾人的強大氣勢,一拳便往宋青書刺來長劍擊去,一洗先前縮在角落里的不起眼之態。
“找死!”
宋青書冷哼一聲,劍身一顫,一劍唰地化兩劍,兩劍分出四道劍影,化作劍光重重紛繞而去,分刺道童的眉心、左右肩胛穴以及腹下氣海等四處要害,赫然是武當繞指劍法。
能將繞指劍法使得如此迅捷兇厲練出了自己的風格,宋青書年紀輕輕卻也算是極為杰出。
然而所有見到此等一幕的江湖各派人士均是心道好狠,武當宋遠橋等長輩亦是面色一沉,紛紛做好了救人的打算。
“憑你也敢擋我?”
道童斷喝一聲,最先擊出的右拳后抽,左拳乘勢上打,兩拳手臂青筋一跳,居然皮膚成了淡金之色,雙拳化四拳,驟然直迎宋青書四道劍光。
“啊!”
周芷若等一些膽小的女弟子都嚇得不由驚呼出聲,只道接下來便要看到斷手的血腥場景。
作勢準備搭救的武當諸俠卻俱眼神一凝,瞧出道童居然身具極其厲害的橫練武功。
便是如此遲疑之間。
鏗鏘幾聲爆響。
劍光在一道道震驚的視線中俱被那道童孔武有力的鐵拳撞碎,宋青書不敢置信般踉蹌退開,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道童冷哼一聲,并不追擊宋青書,倏地立定,面龐上淡金之色一閃斂去,于眾目睽睽下冷淡道,“宋青書,你是我父親敬佩的宋遠橋宋大俠之子,你此次突然對我出手,我不為難你,但下不為例。”
在場眾人聞言一怔,武當諸俠更是神色迷惘紛紛稱奇,不知這健碩青年到底是誰人之子,似乎其父親與武當頗有淵源。
“可惡!誰要你相讓!”
宋青書低喝,臉色扭曲難看成了豬肝色,牙齒咬得“嘎吱”作響,只覺在自己欽慕的女子芷若妹妹面前出了如此大丑,無地自容。
峨眉一脈諸多女弟子則均是目露詫異暗暗打量居然能擊敗宋青書的道童,如此細瞧之下,才覺這道童看上去塵頭垢面,實則卻也生得五官標志,俊偉非凡。
周芷若更是暗暗松口氣又欣喜,她在數月之前隨師門姐妹下山除惡之時,便曾蒙遭這偽裝作道童的男子出手搭救。
當時她落單一人本以為便要遭了歹徒所趁,若非這道童出手只怕兇多吉少,那一夜對方還曾為她療過傷,只是在次日清晨醒來時對方已是不見。
但周芷若卻一直記著這威武青年,不曾想今日居然在武當三清殿再見,只是看對方模樣,似乎已不記得她,這令她不免心中黯然又復雜。
不提女兒心思間的婉轉情緒,此時張三豐等武當之人已是開始詢問起了道童根腳,請教其父親究竟乃是何人。
此時一些處于殿內的武當玩家卻已都突然想到了一人,對比道童那灰塵撲撲的面容,再想起之前此人對張三豐的稱呼,不由都是驚呼出聲“張無忌!?”
那道童掃了一眼幾個低呼出他姓名的玩家,目露一絲疑惑,旋即大大方方又恭敬對也已聽到其稱呼的張三豐等人抱拳道,“太師父!我父親便是您昔日最喜愛的五弟子張翠山!而我便是他的兒子張無忌!”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張三豐縱是定力過人,也不禁身子晃了晃,錯愕又驚喜疑惑盯著面前道童上下打量,奇道,“你竟是我那翠山的無忌孩兒?我在近年也曾聽聞異人提起過你已與乃父在海外島上棲居,沒想到你居然......”
欣喜之下,張三豐話語一頓又是一番打量,豁然開朗笑道,“你今年應當還未滿八歲,但一身橫練武功卻已是登峰造極,無怪看上去比同齡孩童顯得老成持重,魁梧高大,太師父幾乎是認不出你了。”
“原來他竟然是張翠山張五俠的兒子?叫張無忌!”
周芷若暗暗瞧著場內英姿挺拔的青年,心里一直念叨“張無忌”的名字,少女一顆芳心不知什么叫愛什么是不愛,只知道這一刻,滿腦子都是曾經對方救下她在破廟中為她療傷的景象。
滅絕師太的一聲呵斥將周芷若驚醒。
周芷若神色驚慌看向滅絕師太,只見自己又敬又畏又愛的師父,此時厲聲喝問張無忌與張三豐,“沒想到你就是當初那個背棄武當,跟著魔教妖人的女兒妖女殷素素離去的張翠山之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無怪你如此跋扈!
你父親給你取名叫無忌,可是告訴你從此江湖上行走就百無禁忌,肆無忌憚?”
這一番聲色皆厲的喝問,頓時沖淡了武當眾人見到張翠山之子的喜悅,張三豐如此修養之人都被滅絕師太這一番毫不容情的喝罵說得臉色一沉。
張無忌更是“呔”地一聲暴喝如平地焦雷,沛然的功力震得整個三清殿都似晃動一下。
各門各派諸多弟子俱是面色一白,各派掌門等代表人物則都是神色驚異盯著功力如此強橫的張無忌。
“賊尼!”
張無忌劍眉倒豎指著滅絕師太怒喝,“你取個法號叫滅絕,是否便是要滅絕人性不做人事?你口口聲聲說我無禮,你可對你的長輩我的太師父有過禮數?”
滅絕師太暴怒,手掌緊握怒瞪張無忌,目露厲色,“你!”
張無忌無懼大喝,“看看你這兇相畢露的戾氣模樣,哪里還有絲毫出家人的出塵風范?當初我父親和母親兩情相悅,就是被你這個守活寡的賊尼逼得不得不遠離他鄉,想當初郭襄女俠何等英杰,都是對楊過大俠一往情深,怎的有你這種滅絕人性不許人兩情相悅的后人?你可心里有愧?”
“混賬!!”
滅絕師太暴怒大喝一聲,陡然身形電閃而出,一掌五指緊閉對著張無忌拍出。
轟!!!
這一掌挾畢生功力而發,勢若萬鈞雷霆,掌勢才發,罡氣已迫人鼻息皆窒。
在場眾人莫不大驚。
張無忌怒喝便要暴露底牌,不惜此時在屠黑大會上施展自家師父黑風寨主所傳一身驚天動地的武藝,暴打賊尼。
一道如清風浮云般的身影卻已突然閃掠而出,輕輕一揮袖袍,上步攬雀尾,鼓漲內勁的衣袖頓時揮在那掌勢之上。
沒有絲毫氣勁碰撞之聲。
張三豐出現在張無忌身前,老邁卻高大的身影風輕云淡便化解滅絕師太含怒一掌!
在場之人都只覺一陣微風撲面而來,方才張三豐就好似輕輕邁出一步,揮一揮衣袖,無比緩慢的姿態就好似閑庭信步,任何人都能做到,卻又好像任何人都做不到。
“太師父,你......”
張無忌看著張三豐高大護在身前的背影,正要說孩兒現在不須你庇護,孩兒有護持自己的能力,卻在此時一聲野獸般的怒吼從一旁傳來。
“張無忌!原來是你這個孽種!你是我武當之恥!”
劍光一閃,宋青書再度斜沖而出,面目猙獰挽起數朵劍花,從后方偷襲張無忌。
如此驚變一幕,看得不少附近之人俱是大驚,宋遠橋等武當大俠各個怒瞪大喝。
那一直盯著張無忌的周芷若更是大吃一驚驚叫道,“小心!”
張無忌看都不看,周身筋骨炸響,手如猿臂,又大又長,手掌筋肉鼓突劇烈顫抖,豁地一拳砸出。
“當!”的一聲!
宋青書手中長劍嗡鳴彎折陡然脫手撞在胸前,哇地突出一口鮮血,蹌踉跌退,仆到人叢內,打翻一堆茶杯。
大殿驀地靜了下來。
張無忌冷哼卓立,雙眼晶芒湛湛,身材壯碩氣勢威猛,怒發睜目的威猛行相,已有一代高手氣勢,他看也不看宋青書道,“就沖方才宋師伯喊我一聲無忌侄兒,宋青書你才有這第二次讓我留手的機會!”
“猖狂!”
滅絕師太暴喝,無比忌憚看向張三豐冷哼,“原來張真人就是如此包庇弟子門人,無怪昔日堂堂武當七俠中的張五俠與妖女私通奸情,這便是你張真人疏于管教的后果。”
話音方落,也不管張三豐何種臉色,滅絕師太突然轉身反手一記耳光抽出,直接“啪”地一下抽在了猝不及防的周芷若臉上。
周遭弟子聽到這一聲耳光,全都驚呆了。
周芷若更是被抽得發懵,淚水在眼眶打轉。
滅絕師太面布嚴霜,怒叱,“你方才為何要提醒這妖女之孽子小心?莫非你也要效仿某些不知檢點沒有正邪觀念的武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