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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2: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血混合著雨水,從林子中飄了出來,濃郁得仿佛一場大雨也根本沖不開。

  滿樹的葉子有不少都在方才的一場酣戰中墜落了下來,落在血泊中。

  枯葉,碧血。

  昆侖七子有五個皆倒臥在了血泊當中,雙眼瞪得大大的,滿眼都是不敢置信和驚恐的神色,一如此時正躺在黑風山上的逍遙王,但不同的是他們的致命傷只是額頭一點殷紅的痕跡,宛如蚊子叮咬的一個小孔。

  東方不敗殺他們,居然吝嗇到連一點點八岐毒血都不愿附著于針上。

  所幸這樣至少還有一具全尸,他們的瞳孔此時倒映著天上的彤云與漸漸轉疏的雨水,生命的征程已結束,災難和不幸也已結束,但逃離的人的災難卻才剛剛開始。

  陸小鳳和蕭峰都沒有再去追擊了。

  他們的身體中還有充沛的力量,但他們的心卻已有些累了。

  這種累是江大力早就預料到的,所以江大力也曾囑咐過二人,若再無厲害的敵人現身,他們也就不必做太累的事情。

  他們原本還不理解江大力所說的“太累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能為兄弟為恩人出手阻擋一些敵人,又怎么能叫做是太累的事情呢?

  縱然睿智如陸小鳳也疑惑不解,他們覺得只要是兄弟和恩人的事情,就永遠不會累。

  可現在他們終于明白了,原來真的會累。

  當他們明白時,心里不由得更想快點兒去黑風山上,找到江大力痛飲一頓酒。

  還是寨主了解他們啊,雖然累,他們卻突然又覺得不那么疲憊,這種矛盾的心理,或許也只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士為知己者死!

  他們在風雨中發足狂奔直奔去黑風山上,非但是要遠離正道聯盟的喋血地,更想立即沖上山看看逍遙王和寨主一戰的結果。

  盡管他們對江大力都是充滿信心,但逍遙王畢竟在江湖中盛名已久,他們腦海中此時紛紛想到的最好結果,便是逍遙王無法奈何寨主那無堅不摧的鋼鐵之軀無奈退走。

  若是這樣的結果,那么他們想要看到的最好局面就已經誕生了,正道聯盟損兵折將,又失去逍遙王這種絕頂強者打頭陣,日后決計不會再想著要找寨主的麻煩了,所謂的正邪之爭也就大可不必了,況且他們從未認為,正道聯盟就一定是正,黑風寨主就絕對是黑。

  “叭嗒、叭嗒”,雨勢已弱了很多的大雨打在樹林片片樹葉上,仿佛敲著無數面鼓面。

  了空沒有流淚,但面上的表情比流淚顯得更悲慘,所謂大悲無淚無疑便是如此。

  他劇烈喘息著捂著胸口愈發傳來麻痹腐蝕感的傷口,懷揣著一條斷臂和一把拂塵在林子中快速穿行著。

  手臂是少林方丈玄寂的,掌心還有九個類似和尚頭頂的結疤,顯得粗糙、冰冷而僵硬。

  拂塵則是峨眉滅絕師太的,剛烈的滅絕盡管實力在眾人中并非最佳,戰意與死志卻是眾人中最強的,一直戰斗至最后斃命于陰后婠婠的天魔斬下也不肯后撤一步。

  正道聯盟一戰至此,可謂已是損失慘重,玄寂與滅絕身死,三茅宮三手真人身死,唐門長老唐老太婆與唐老太爺腳底抹油跑得快,但只怕在當今天下身法速度絕巔的東方不敗追擊之下,也難逃一死。

  便是他自己,也感到生命已如此時微弱下去的雨水,即將到頭了。

  可他還在逃,心里還抱有一點希望,想要逃出去,聽到逍遙王已經擊斃黑風寨主的消息。

  前方樹影轉疏,前路是否已盡?

  了空耳鼓內在此時響起一聲嬌柔的女子的輕笑之聲。

  “大師曾與師妃暄都相交甚篤,怎的見著本宮卻就畏之如虎拒人千里之外?”

  了空心中不由涌起一陣寒意。

  一道白影在樹林中宛若幽靈般一晃而過,驀地消沒不見,了空耳鼓內更是響起如啾啾鬼哭般的嘯聲。

  嘯聲霎時如像浪潮般擴大,剎那間整個天地仿佛風雨變幻,盡是狂風怒號的可怖魔音。

  驚濤裂岸,洶涌澎湃。

  了空頓感全身心神失守全身乏力,如從高空墜落般五蘊皆迷,天旋地轉,勉力低喝一聲,將手中金鐘狠狠撞向腦門,撞得發出“咚”地一聲清音,這才勉強破除這天魔音,站穩跟腳。

  再抬眼一看,居然已沖出了林外,冰冷雨點混合冷風拍打在臉上,了空只覺五內如翻天覆地的翻滾,額頭冒著冷汗無比虛弱,哇地一口吐出一口苦膽的膽汁,雙腿一軟跌倒在泥濘水泊當中,無比狼狽。

  這時隆隆如悶雷般的馬蹄之聲,居然在風雨中震動傳來,似有千軍萬馬風雨兼程直奔此地。

  了空驚詫勉強抬首去看,只覺這一吐之后全身虛弱老眼昏花,前方數百步開外的模糊雨幕中,一條黑甲精兵的龐大隊伍宛如一條黑龍般如一陣狂風駕馬而來,鐵蹄踐踏之下泥水迸射,山河震顫,鬼神驚避。

  “宋國精兵?!”

  了空目露驚色。

  突然有所感,回首一看,只見雨幕當中,樹影隨風晃動。

  一位衣飾素淡雅麗,姣好面容籠罩在煙雨當中的俏麗女子,正迎風而立,婀娜修長的傲然身姿隨著樹影晃動而微微起伏,輕柔的聲音在此時如水波般于馬蹄聲中傳來。

  “大師既執意要走,本宮也便不作強留,祝大師一路順風”

  了空突然面色一變,忙自泥濘中爬起身。

  一大批如狂雷奔至的騎兵迅速擴散,圍繞成圈,一條條馬蹄仿佛在湍急河水中翻騰的船槳,將地面踐踏出泥點四射,刀槍如林齊齊橫出,鋒芒閃閃幾乎晃瞎人眼,裹挾驚人殺氣對向了空,上千騎兵縱聲大喝。

  “辱冠軍王者,格殺勿論!!”

  “辱冠軍王者,五馬分尸!!”

  “辱冠軍王者,罪該萬死!!!”

  一聲聲猶若驚雷一般的大喝,沖上云霄,震撼風云,煞氣遍野。

  了空面色唰地慘白,血色褪盡,身軀巨顫,只覺這一路結伴組建聯盟殺來的信念,徹底在這一聲聲大宋精兵的呵斥下震得稀碎,再也凝聚不起半點。

  何為正?

  何為邪?

  什么是除惡。

  什么又是惡?

  什么又是正?

  大宋之人視黑風寨主為英雄。

  武林正道視黑風寨主為魔頭。

  若黑風寨主是魔頭,逍遙王難道是英雄嗎?

  究竟是要為江湖人、為慈航靜齋除掉魔頭,做宋國百姓心目中憎恨的魔頭,還是要認可宋國百姓的萬眾民心?

  原來一開始所堅持的正邪與除惡,就已經錯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的路不對我的路,你就是魔頭。

  吧嗒!

  斷臂與拂塵落地,混入泥濘當中。

  了空身軀佝僂,盤膝坐地,全身精氣自散,原本不過中年的面容霎時肌膚垮塌下去,轉眼便在道道驚愕的目光下成了個宛若風燭殘年的老人,赫然正如凈念禪宗肖像畫上那副老態模樣。

  “阿彌陀佛!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了空眼簾微亸,手稔念珠低吟佛經,突然口角溢血,自碎心脈,死于眾軍目視之下。

  幾乎在這同時。

  每一個在江湖各個角落,但凡觸發并接到了甲級任務《正道公敵》的玩家,均是接到了任務失敗的提示。

  這種提示,并不出乎玩家們的意料。

  所有人都認為,這個任務從一開始誕生就注定著將要失敗。

  然而沒有誰知道,還有那么寥寥幾人,再度因凈念禪宗內天僧顯靈的支線任務開啟,得到了新的任務指示。

  黑魃魃的山林間,佇立著黑魃魃的三道人影。

  無人發現這三道人影早已注視著黑風寨觀察了許久,一副蠢蠢欲動卻又最終依舊選擇了放棄的小心翼翼極端忌憚模樣。

  不一會兒,云散了,雨住了。

  一個弧形的、半透明的彩虹,浮現在山林之間,充滿淡褐色、明黃、微紅的光暈,在蒙蒙中若隱若現,似從霧蒙蒙的深壑中拔出,于天邊畫了個弧,又落入深壑。

  黑風寨上,江大力魁偉身軀坐在寬廣屋脊上,背后黑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根根鋼條鑄造的強悍雙臂托著火紅的大力火麟刀。

  他閉上眼睛,心神全貫在熾熱的刀鋒與詭異玄奧的破境珠處,無思無慮,感受著風拂在刀身上的感覺。

  恍惚之間,他漸漸感覺胸口灼痛兇戾的痛感似變得微弱了下去,大力火麟刀仿佛變成他身體的一部份,連貫延伸,這是一種絕不可以形容的微妙感覺。

  大力火麟刀似在此時倏地像成為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宛如精神的延伸。

  玩家們陣陣議論聲,從遠處院墻和墻角各個位置傳來,如混亂的訊息流躥入腦海。

  兩道衣袂破風聲在山下出現,腳步聲迅速接近。

篤篤……篤篤  只聽那兩種截然不同的步音便知是蕭峰與陸小鳳二人。

  冥冥間,一種針刺般的危險感陡然從東面傳遞而來,刺了一下又斂去,仿佛從未有過。

  “嗯!?”

江大力豁然警覺睜開虎目,寒芒一閃看向東面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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