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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9:太極化功武當論道

  張三豐料到江大力的問題并不一般,卻并未料到江大力的問題竟是如此玄妙奇異,甚至可以說這種問題想要給出一個對的答案根本就很難,想要給出一個錯的答案也很難。

  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本就已不是簡單的‘對’或者‘錯’所能概括的。

  畢竟在誕生這個問題之前,所有人都還未誕生‘對’或者‘錯’的概念,不知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壞’。

  也從未有人能對這個問題,給出一個最完美的解答。

  號稱隱仙的張三豐也不能,至少他不能回答江大力的路該如何走。

  這個問題,只能由江大力自己決定,最終的答案就是走到路的盡頭。

  是對是錯,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旁人無法說這是對的,也無法說是錯的,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你永遠也無法為別人決定對錯,也不會為別人的對錯買單。

  張三豐沉吟良久,與江大力并肩而立,凝望如被火燒紅的天空,平和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老道的路,就已是如身那一輪夕陽,走向了黃昏,小友你的路,卻才剛剛開始。

  你既然問天路,看來你心里其實也已經有了答案,你已是明了自己的命,現在正是面臨選擇的關頭?”

  “不錯!”

  江大力目露一絲奇芒,轉身看向老道,“莫非每一個突破歸真境的人,最終都會面臨自己的命,面臨要選擇的路?”

  張三豐訝然失笑,溫潤雙眼看向比自己還要高大許多的這年輕人,搖頭道,“倒并非如此,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問老道?你大可現在就著手突破。

  須知這世間明白自身命理之人少之又少,此謂知命,知命后或改命,或凝聚命格,這便是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之路。

  但其中有極其少數的人不愿信天,不肯受命運愚弄,便自稱為逆天者,對天地說不!

  這一類人,在古老時期曾經就誕生過,其中有名者,例如秦國那位皇帝、如天魔蒼璩、又例如已滅國的圣帝杜傲之流,俱是此道中人,卻都是難得善終。”

  江大力渾身一震,自張三豐這句話中,他就已聽出了對方的些許提醒之意。

  但他的路已然注定,對方這提醒也是出于善意,并非阻止。

  他沉思片晌,道,“晚輩知曉,前輩早年與逍遙王一戰之時,曾遭慘敗,自那一戰過后,前輩才擯棄之前所學種種,另立創出太極之道,開宗立派,卻不知前輩又算是踏上那條路?”

  張三豐似早料到有此一問,迎著夕光超然脫俗道,“老道我早年乃是少林覺遠大師身旁一小和尚,無意間練成功夫卻又被誣陷偷學,從而被逐出師門。

  后來顛沛江湖多年,闖出個三瘋的名號,亦曾想參軍報效國家投身戰場,可惜這些英雄大愿都未曾實現,直到遭遇當時逍遙王縱橫江湖,掀起腥風血雨,老道我年輕氣盛與之拼斗為其所重傷,幸得當時的圣僧指點,明悟了至剛至柔的要道。

  于是老道破而后立,自廢昔日武學,另創天下間誰也不會,誰也沒見過的太極,最終才戰勝逍遙王。

  后我創建武當派,只為將太極精神發揚光大,小友你若要問我踏上了那條路......老道只能回答,老道的路,便是這天地初始之路,人皆問先有天還是先有地。

  老道說,先有太極,后有天地!”

  “先有太極,后有天地!”

  江大力輕吸一口氣,自張三豐那吞吐日月般熠熠生輝的瞳眸中,他的腦海不由浮現出一副清晰畫面。

  那畫面中,天地未開,鴻蒙初始,陰陽交際,陰陽二氣生成萬物是為太極,清者上升為天,濁者下沉為地,分為東,南,西,北四方,每方各有一神首鎮守,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是為四象......

  太極,這便是張三豐的太極思想,對方自眼神之間就將心意與觀想流露而出,令江大力心神大受震動。

  太極,先天地而誕生,張三豐走出的這條路,更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不順天,不逆天,而是孕育包容天地,實乃大境界大思想。

  雖說每個人腳下的路走到最終都有其不同成就,難說優劣高下,但能如這老道般獨此一份者,只怕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二人就此繼續交流,宛如相識多年的老友般初次見面便無所不談,從夕陽西下談到夜色深沉,自夜色深沉又談到黎明破曉。

  一起看日落又一起看日升,仿佛一位老人與一位年輕人的生命輪回。

  人與人交往間無可避免的恩怨交織,突然在這一剎那交融為一種難以理解,一種超乎語言了解的境界當中去,那就好似是一種——互相欣賞,互相成就的惺惺相惜之感受。

  到山中雄雞鳴啼,山霧于身前飄蕩,山露自樹梢隨清風灑落。

  二人默契不再交談,而是對著初生朝霞吐納呼吸,感受著這山間大自然的蓬勃生機,亦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氣息。

  此時,閑閑兩耳俱無用,坐到晨雞與暮鐘。

  江大力起身,鄭重抬手,對張三豐抱拳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受教,知曉該如何去做了。”

  張三豐哈哈一笑,目光自遠方朝陽收回,眸中紫氣一閃,看向江大力道,“小友無須客氣,不若老道便助小友你一臂之力?”

  江大力濃眉一挑,哈哈一笑,“求之不得!”

  “好!”

  張三豐緩緩起身,雙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左掌一翻,上步高探馬,手掌探出。

  江大力一掀披風,同樣手臂探出,與張三豐的手臂在半空對交一起。

  二者手臂一個粗壯如牛腿,滿是剛硬強健的肌肉線條,一個則收于寬松衣袍之內,手掌白而寬大。

  交接的剎那,張三豐道了聲醒右手手掌便上步攬雀尾似緩實快打來,看似輕靈如羽,實則凝重如山。

  江大力知曉太極講究以柔克剛,但實力到了張三豐這一境界,便是可剛可柔,剛也能克剛,柔也能克柔,無所謂剛柔變幻,出手即太極。

  不過他今日與對方的交手,也非是要打生打死分出勝負,而是以求化去一身功力,拋卻順應天意的天人體系,走出自己的逆天之道。

  故此,張三豐的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助他。

  他福至心靈,同樣一掌打出對上張三豐一掌,運用了大力神拳中多種掌法融為一爐的精要。

  嘭!——

  二掌相對。

  一股虛虛蕩蕩無處受力的感覺登時迎來,令江大力身軀都不由向前傾斜。

  然而他戰斗經驗豐富豈會如此輕易受制,吸功大法自手掌一經施展,登時穩住身形,也吸向老道。

  但在這一剎,老道又上進一步,一股如山般剛猛霸道的掌力貼掌逼來,轟破他掌間吸力,更令其身軀如遭雷亟便要倒跌而出。

  “喝!”

  江大力霎時進入金鐘不壞身狀態。

  老道卻又突然提手上式,如白鶴亮翅抓住其手臂,抱虎歸山將其身軀拉扯而回,一掌落在其胸口。

  鐺!!——

  江大力渾身凝聚氣勁俱被這一掌如綿掌般的力道擊潰,渾身金光閃閃,險些退出金鐘不壞身的狀態,渾身氣息也就此紊亂。

  在這挨打之間,江大力非但沒有憋屈,反倒突生出宛如被當頭棒喝般的通透明悟,倏爾提氣,一掌至剛至強的大力神掌裹挾渦旋打出。

  極致的力量在掌間醞釀爆發!

  至極的剛,便是柔!

  至極的柔,即是剛!

  這就是太極之力!

  張三豐含笑進步搬攔錘、如封似閉,與江大力這至剛一掌對拼一起!

  鐺!——!

  驚人的爆響伴隨氣勁轟鳴在南巖上爆發,迎著漫天朝霞,宛如兩道璀璨的日光打在了一起,而后交融,旋轉,仿似形成了一個太極般的氣勁漩渦。

  在這氣勁漩渦中,江大力渾身如一口被敲打過的鐘,高頻率震顫著,抖動著,額頂白煙裊裊升起,僵立原地。

  張三豐則衣袍獵獵飄身而退,轉瞬到了巖下。

  此時此刻,巖下已匯聚來了不少弟子玩家圍觀,眼見這老道如飄飄謫仙般落下,俱是恭敬道了聲師祖,讓開道來。

  “師父!”

  宋遠橋等人紛紛圍攏而來,目光帶著征詢。

  張無忌焦急詢問,“太師父,我師父怎么樣了?”

  張三豐回首看了眼巖上的江大力,語調慈和道,“你師父現在很好,遠橋,你等安排弟子守護四周,莫要讓任何人上前打攪江寨主。”

  話罷,張三豐面色微微一紅,額頭泌出汗珠。

  宋遠橋等人剛要領命見狀紛紛大驚,忙上前關切。

  “無妨!”

  張三豐擺擺手,“為師靜養三日即可。”

  與江大力剛剛那一番交手,看似風輕云淡游刃有余,實則卻也是令老道施展了渾身解數,畢竟以江大力的實力,諸侯國中歸真境之下,當真是可號稱無敵。

  要從容化去其一身功力,以張三豐之能,亦是感到極大壓力。

  “師父,你年事已高,這是何苦由來?”

  宋遠橋等人心中一嘆,旋即還是領命開始封鎖南巖四周,防止任何人靠近打擾黑風寨主。

  周遭諸多武當玩家雖是被驅散,卻依舊感到無比好奇,不明白為何自家張真人與江大力一番交手后,江大力便留在了南巖,仿佛是陷入了某種難得的頓悟修煉境界中。

  一時間各種說法在江湖論壇上傳開。

  隨著玩家們的議論愈演愈烈,這消息也迅速由玩家向整片江湖傳去。

  “黑風寨主留宿武當與張真人論道一宿,陷入頓悟!”

  “張三豐指點黑風寨主江大力?南武當徹底淪為八荒弟子集中營?”

  “黑風寨主據說要突破歸真境!”

  各種消息開始在江湖上甚囂塵上,引起諸多大勢力的關注。

  而此時此刻,宋國一處深深竹林當中,修篁森森,綠蔭遍地。

  除了偶聞鳥語之外,悄無聲息。

  突然一陣輕微破風聲掠來。

  竹影婆娑閃動,竟是有人施展高妙輕功,在竹林上方深掠過,眨眼便到了竹林深處一處小軒之前,嘭地落地。

  這一聲落地重音,仿似此人故意,否則以其高絕輕功,何至于此?

  但見此人身姿筆直挺立,由頂至腳高逾八尺,一頭長發,臉容兇惡而陰森,身上所披的衣物,也不知是何朝何代的服怖,只知道那是一層層像是護甲之物,就好像,好像寺廟中敬拜著的一尊神像。

  他也的確可稱為一尊神像,因為他本就叫——神將!

  但神將這個名號,或許江湖中人已無人可知,他來自哪里,如今的江湖中人只怕也并不知曉,他來這里做什么?

  這處明軒內又有誰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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