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上,狹長的云朵,被血色的巨大太極映照得如火燒一般,吸引來磅礴天地之力,散發出陣陣強烈的龍威。
整個天空的云層都風云變幻起來,層層云海宛如堆砌成了一座巨大建筑物的圓頂,好似一座仙宮,跌宕的云霧紋理全是精雕細刻的飛禽走獸。
“嗷!——”
驀地,一聲震懾人心的低沉咆哮從血色太極中傳蕩而出,濃郁血光逐漸匯聚組成了一個宏偉的巨物,迅速成型,引得四周磁場紊亂,電閃雷鳴,震撼人心。
“那是......什么?”
武當金頂之上,木道人、宋遠橋等土著均是神色戰栗目視飛升崖上方出現的血色巨物,能清晰感受到那個方位傳遞來的恐怖威壓。
他們從未見過這么可怕的氣勢。
甚至涌生出一種驚悚的感覺,仿佛目視的不是一個恐怖的生物,而是一輪灼燒靈魂的烈日,令木道人等人的陰陽二神都感到陣陣暈厥、無力的痛苦。
他們都是如此,滿武當山的玩家們就更是感覺尤其強烈,多數玩家都已在這種強烈的威壓中陷入持久眩暈、失力、休克等負面狀態,甚至當場昏迷過去。
突然間,那血色太極向著黑色過渡,不予人任何邪惡的氣息,反倒是教人感到一陣如被泉水沖擊般的清靈舒適,那種磅礴的令人不適的威壓也迅速收斂。
“嗷吼!!——”
黑色太極豁地如云霧破開,一個黑黢黢的長有龍角的蛇頭驀地從云霧中探出,緊接著便是整個龐大的宛如山岳般厚重而古拙的龜身,霎時將一片太陽光都遮住,令整個武當山都籠罩在它那龐大身軀的陰影下。
“天!——”
“這是......一頭山一樣大的烏龜?不,是玄武,是玄武大帝顯靈了?”
“這好像是龍龜!龍龜從武當山出世了?火鳳從神鐵城涅槃了!這可謂是龍蛇并起啊,天下間要發生什大事了。”
“快快快,龍龜出世,我們武當玩家有福了,祖師爺發布的世界級任務《尋找龍龜蹤跡》可以完成了。”
“哎喲我去!這任務怎么很久沒關注,居然提前結束了?”
“這世界級任務在鳳凰涅槃復活后就已經結束并結算了,你才發現啊?看來祖師爺是早就知道龍龜會出世了。”
“祖師爺親手復活了鳳凰,又尋找龍龜這么久,現在連龍龜也都已經出世,再加上祖師爺之前就盤活了的青龍和火麒麟,臥靠?祖師爺這是要聚集四靈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社會上的事少打聽,我們暫時先靜觀其變。”
隆隆!——
這時天空中已傳來陣陣隆隆的悶響,像是有個巨大的石碾子滾了過去,巨大的陰影從頭頂掠過后,陽光又照射了下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氣勢在徐徐遠去。
所有人仰著腦袋,震驚錯愕的望著那堪比山岳般的龍龜緩緩游離武當,速度愈來愈快,也愈發上升到云霧當中,仿佛拿天空當成了海洋,好似化巨鯤為了大鵬,鵬程萬里霎時遠去,只在天上迤邐的云彩處,涂上了一層霞光。
這時,陸續有人發現,飛升崖上孤零零的留下了三道身影,其中兩人似仰躺在地,另有一人則佇立在飛升巖上,從容而平靜,仿佛在觀賞遠方靜悠悠的云海,看拿絢麗多彩的霞光倒影,又似被無限美好的山川秀麗只景吸引,意態悠閑地佇望著遠方。
“師父!”
宋遠橋等人倏地面色微變,心中宛如漏了一拍,直覺感覺到了一陣不妙,立即紛紛施展身法匆匆下山,直奔飛升崖而去。
宛如一片火燒云般的天穹上,江大力退出江湖論壇,驀地回首看向南方武當的方向,感應著那股源自龍龜的強橫磅礴氣機,俊偉面容上浮現出幾許復雜之意。
“張真人......笑老前輩......”
就在剛剛,他驀地感應到龍龜的氣息,于是便進入江湖論壇查看武當山那邊發生的狀況,才知曉龍龜自武當誕生的狀況。
然而,玩家們都離飛升崖有段距離,并未拍到飛升崖上的狀況,也不知龍龜究竟是如何誕生的。
不過江大力僅是結合玩家們所拍下的視頻以及對天地氣機的感應,就已隱約猜出了龍龜誕生的具體經過。
現在他預料到,只怕是張三豐和笑三笑一同犧牲了自己,才令龍龜重新復活了過來,蓋因這二人的氣機,都已從天地間徹底消失......
只是他此時也委實想不明白,為何龍龜復活,還需要張三豐付出犧牲。
要說笑三笑犧牲自身,畢竟乃是因其體內具備龍龜精血,張三豐又與龍龜有何淵源牽連。
想到昔日張三豐幾度緘默不言,江大力內心喟嘆一聲,目光回復了冷靜堅毅。
事已至此,故人已逝,他也唯有堅持將未做完的事情做完,才算是給了所有犧牲者一個完美的交代。
“唳!——”
火鳳一聲尖銳鳴啼,雙持振動大片火雨,向著天淵方位迅速呼嘯而去。
半天之后。
正是黎明破曉時分。
天淵附近的天邊,逐漸地明亮起來。
好似誰在淡青色的帷幕上以顏料涂抹一層粉紅,在粉紅色之下,則隱藏著無數道金光。
突然,云層被沖破,天空宛如一幕瑰麗大氣的畫卷展開。
一輪朱紅色的曜日冉冉從東邊天際升起,貫徹整個天幕一片赤紅的光芒。
緊接著,南方天際倏爾竟也冉冉生出了一個赤紅的曜日。
兩輪太陽,齊齊從天邊升起的奇景登時發生了。
唯獨不同的是,南方天際的太陽迅速向著天淵靠近,愈發變大,呈現出一道鳳凰的優雅身軀。
在暮色中沉睡的黑暗平原,霎時被照耀得通紅瓦亮。
“昂吼!!”
這時,東方天際的太陽下,陡然出現的一道巨大蜿蜒的龍影,一片片氤氳青色光霞的龍鱗在陽光反射下發光,爆發出的深沉龍吟,霎時震撼天地,使得宛如巨大深淵裂縫般的天淵內翻滾的黑霧,迅速收斂消退。
“吼!!——”
又一個巨大的火球,從西方山巔狂躍沖來,它渾身熾焰萬丈,四蹄踏在大地上,使得大地震顫,掀起塵土漫天。
火麒麟!
“嗷!!——”
北面天際的云端,一尊宛如山岳般黑黢黢的巨大龍龜沖破云層,顯現出巨大而威嚴憨厚的龍首,須發在云氣中飛舞,緩緩降下龐大敦實的身軀。
四大神獸,從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齊聚天淵。
整個天穹,也因太陽逐漸升起,由灰變白、變黃、變橙紅、變桔紅,將愈發明亮的天幕與黑色的天淵大地分割開來。
嗡隆!——
宛如一道巨大廣袤的大地裂痕的天淵內,一股股黑霧互相推擠碰撞著,在快要沖騰出天淵時,又好似承受不住外面熾熱的陽光般,變得淺薄、消散。
江大力能夠感受到,天淵內的墮落天地之意已變得微弱了許多,以至于他的意志甚至都能探入下方的黑霧深處,直接感應到天淵內部深處的一些動靜。
一個個生存在天淵黑暗中已不知多少年的放逐者們,仿佛突然因天淵將要重見天日而無比的不安、難以適應,紛紛藏匿躲進天淵深處的陰暗角落,躲進一些墮落的天地之意還未徹底散去的區域,寧肯承受被墮落天地之意侵蝕心靈的痛與邪惡,也不愿擁抱光明。
觀察到這樣的一些狀況,江大力只感到現實真是無比的諷刺。
天淵內,除了那些徹底墮落的失魂者,以及徹底無可挽回的扭曲者,大部分放逐者曾都無比渴望離開天淵,重返外面一片光明的世界。
他們希望呼吸新鮮空氣,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他們曾是如此的渴望著,每一天都在奢望與悔恨中度過。
然而真當這一天到來時,所有放逐者竟是無法再接受光明的擁抱,或因恐懼、或因自卑、或因無法適應,或因習慣了天淵內暗無天日的日子,竟是紛紛開始逃避直面光明的機會。
“真是諷刺而扭曲的世界啊,這樣的天淵,就該被凈化掉。”
江大力臉上顯露出一絲不知是笑還是無奈的感慨神色,他吩咐火鳳從空中降落,靠近青龍、火麒麟以及降落下來的龍龜。
四頭體型龐大的神獸,首度在時隔數千年后齊聚一起,各自身上散發出的恐怖靈威便令空氣都充滿壓抑,平原上吹過的風都凝固了,似在四大神獸的龐然身軀之間來回推擠。
“老伙計!”
江大力縱身移動,背后幻魂金翅一閃,他就到了火麒麟的身旁,穿過那帶有沛然強橫氣勁的麒麟烈焰,粗糙手掌撫摸在火麒麟那滾燙的臉頰鱗片上。
“哧——”
火麒麟瞪著燈籠般巨大的雙瞳,鼻孔中噴出一簇火苗,四蹄在地面踏動,臉頰主動在江大力的手掌上親昵摩擦,伸出宛如火焰般赤紅帶有高溫的舌頭,舔舐江大力的手背,其額頭眉心處的那枚逆鱗,更是時而釋放威嚴的金色光芒。
“待會兒好好表現!”
江大力含笑拍了拍火麒麟的腦袋,背后金翅一閃,身影又如一道閃電般到了青龍的身旁。
他目視青龍那長達百丈的巨大龍軀,滿意頷首道,“老龍,你現在回復全部實力,大龍刀也不再殘缺了。”
“昂吼!!”
青龍長嘶一聲,龍目中流露感激與親熱之色,巨大的龍首上下舞動,龍須飛舞,沖著江大力點頭示意。
江大力最后飛臨至體型巨大的龍龜身旁,目視這頭表面霸道猙獰,實則雙眼溫馴的龍龜。
但見龍龜背后的龜甲上,宛如鐫刻有太極圖,粗壯如山岳般的鬼足上,指甲均作云狀,外剛內柔的狀態,在這頭龍龜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張真人......笑前輩!”
江大力佇立地面,雙手抱拳,對著體型龐大的龍龜一拜,粗聲道。
“晚輩未能見二位最后一面,甚感遺憾,這最后凈化天淵之舉,便由晚輩替二位代勞。”
龍龜那暗金色的豎瞳中,倏地流出兩行滾燙的熱淚,如瀑布般滑落下來,仰首間長長的脖頸中,發出抑揚頓挫如泣如訴的聲音,宛如同樣是在為笑三笑和張三豐二人默哀。
江大力神色動容,旋即不再遲疑,轉身看向宛如巨大的大地裂縫般的天淵,正欲沉聲吩咐四大神獸一齊釋放力量,沖入天淵內將墮落的天地之意徹底凈化。
倏地他的意志卻感應到天淵中顯現而出的朱無視的意志。
“老朱!”
江大力虎眸電閃,驀地掃向天淵裂縫。
但見一道渾身籠罩在強烈威嚴的意志波動中的偉岸身影,自天淵裂縫內沖出,驅散大片黑霧,顯現出身影,雙眼冒著令人心悸的青白光芒,罩定在江大力身上。
“江兄!”
江大力皺眉打量渾身天地意志極其濃郁的朱無視,見對方臉上含笑,目光依舊清澈深邃,并無癲狂之意,當即稍稍放心,平靜道。
“今日我來此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得到,你在天淵內待了也快有小半年之久,現在也應該要滿足離開了,出來吧,是時候離開天淵了。”
“不!”
朱無視突然搖頭,迎著江大力逐漸瞇起的目光,笑容依舊傳音道,“江兄,你應該知我心意。現在還不是我離開的時候,你要做什么,我不會阻止,我只想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我不阻止你,你也不阻止我,你我共同達到彼此的目的,如何?”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大力眼神逐漸冰寒,深吸口氣冷冷傳音。
朱無視中途曾的確是以精神傳感的方式,悄悄通過天意與他取得過聯系。
但距離太過遙遠,對方想要干什么,他完全無法獲知,只能隱隱感覺到對方表達的善意。
故此,哪怕明知對方依舊在天淵內吞噬天地之意,但既然對方并未對墮落天地之意下手,他也就一直并未阻止,只想齊聚四靈凈化天淵后,便能徹底解決一切隱患,其中自然也包括朱無視的隱患。
但如今朱無視的行為處處透露一種詭異,令他又有些看不透,這讓他尤為不耐。
朱無視突然不再傳音,平靜道,“我想問你,能否罷手,不要利用四大神獸凈化天淵。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也是幾大異人首領的意思。”
江大力一怔,旋即俊偉面龐上浮現出冷冽笑意,倏爾仰頭大笑,笑聲震裂云層,擴散出的恐怖意志力量令風云色變,使得暗中觀察的四大世家家主均是心驚膽戰,暗罵朱無視愚蠢。
朱無視同樣在笑,并未因江大力的暴怒而感到驚懼或退避,淡淡道,“江兄,其實這天下一直都是有黑就有白,你曾經也是黑,現在你雖為天下人敬仰,但難道你就是白了嗎?
曾經我是白,但如今,我就一定白了嗎?
天淵的存在,本就有其存在的道理。
四大神獸這次即便能去除得了所有墮落的天地之意,也未必就能去除人心中的黑白善惡,只要人心中的黑白善惡一日不除,天淵就始終不可能徹底恢復。
你看,這些天淵內被放逐的人,他們有因為你要凈化天淵而欣喜嗎?他們有擁抱光明的勇氣嗎?他們已經徹底墮落了......”
“住口!”
江大力驀地笑聲一歇,如暴雷般一聲大喝,強橫的意志狂沖而出,宛如一圈恐怖的天地沖擊波,直震得整個天淵內翻滾的黑霧都宛如潮水般瘋狂退避。
朱無視悶哼一聲,體外繚繞的青白意志一陣劇烈震顫,后撤向下降落十幾丈,才勉強漂浮站穩,但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并未因江大力的暴怒出手而同樣憤怒。
江大力冷冷目視朱無視,語調令人膽寒般的平靜道,“老朱!我再喊你一次老朱!你若還是老朱,現在就離開天淵,我要凈化天淵,誰也阻止不了,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朱無視倏地哈哈一笑,爽快點頭,“好!我當然愿意聽你的,我說過,我不會阻止你,只是向你闡明我的一些觀點。”
話罷,他竟直接身上意志力量催動,主動升出,離開天淵,選擇袖手旁觀。
如此狀況,令江大力心中更為詫異狐疑,但眼見朱無視的狀態正常,由始至終也并未表現出任何敵意或異常,反倒是他自己頗有些咄咄逼人,當即也不再繼續追究,目光看向四大神獸,開始發號施令。
與此同時,暗中觀察的四大世家家主,卻已從朱無視主動的退避中,看出了朱無視的意圖,明白接下來,是該他們作出決策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