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尷尬靜默,被‘門’外短促的敲‘門’聲打破,還不等有人去開‘門’,‘門’從外面自行推開,一張陽光年輕的俊秀臉龐出現在‘門’外,“對不起,打擾了!筱北,你出來一下。”烏墨的嗓音依舊斯文清朗。
賀子俊微微疑‘惑’地看看‘門’口出‘色’的年青人,又看看顧筱北,想著這個男人有可能就是厲昊南嘴里說的烏墨,他潛意識里覺出危險,不想顧筱北陷入到厲昊南他們黑幫間的紛爭里,他再也繃不住了,臉上的焦灼顯而易見,伸手想要拉住顧筱北,但和顧筱北失之‘交’臂,她此時已經抬‘腿’往外面走去。
“筱北!”賀子俊驚痛。
顧筱北惴惴的說,“你……能不能……能不能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跟她離婚,但我要聲明一點兒,即使到那個時候你離婚了,我們照樣不會在一起!”
無盡的失落象漲‘潮’一樣肆意沖擊著賀子俊,他微微閉了閉眼睛,生平第一次,他想狠狠的咒罵!
但是,他不知道該罵誰?!
是罵眼前楚楚可憐的顧筱北,還是罵自己?
顧筱北看著賀子俊灰敗的臉,眼淚洶涌的流了下來,今天跟賀子俊的重逢,原本可以是個驚喜的,在來時的路上,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愿望,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活著,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她又希望能靠近他一些,與他多待一會兒。
可現在,他們這樣難得聚在一起,卻相顧兩無言,空氣中流動著哀怨和苦澀。
顧筱北回頭看他笑了一下,臉上飛快的掠過一絲虛弱,轉瞬即逝,“子俊哥哥,我改天再來看你!”她知道烏墨是什么人,所以要馬上離開,不能再連累賀子俊來趟這渾水。
“子俊哥哥,你如果想離婚,我不怪你,等姐姐把孩子生下來行嗎?”
她臉上悲痛而又倔強的神情刺痛了賀子俊的心臟,眼睛都跟著酸軟,他點點頭,“好,筱北,我答應你!”
烏墨見顧筱北出來了,伸手就拉住她,大步的往樓下走去,顧筱北隱隱感覺出,烏墨突然來了這里一定跟厲昊南有關,厲昊南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失憶的事情了,自己想假裝失憶,仰仗烏墨的勢力把孩子奪回來好像不可能了。
出了住院處的大樓,看著烏墨的黑車遙遙在望,顧筱北在沒人的拐角猛然站住,“烏墨,你要帶我去哪里?”
烏墨的目光閃了一下,余光快速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幾個保鏢,笑容依舊飛揚,半點不見晦暗之‘色’,“我來接你回家啊!”
“你最近不是很忙嗎,何必興師動眾的來接我。”顧筱北也留意到周圍比平日都多的保鏢。
“你今天不是生病了嗎?”烏墨疼愛的‘揉’‘揉’她的頭發,問道:“好點了嗎,我看你還是快點回家歇著吧!”
“烏墨,難道你就不想問我點什么嗎?”顧筱北笑瞇瞇地歪頭看著他。
不出意外的,顧筱北看見烏墨那張年輕秀美的臉孔明顯地暗下去一分,可是她心里卻產生出某種近乎變態的得意。今天她在厲昊南和賀子俊那里一而再的受挫受損,真的太沒面子了,現在就在烏墨身上找回些氣勢和‘精’明吧!
“問什么?你現在好點了嗎?肚子還疼嗎?”烏墨有些調侃的笑著。
“感覺還不太好,我想我需要在醫院里住上幾天,暫時先不回家了!”顧筱北趁著烏墨不注意,拔‘腿’就想往旁邊人多的大路上跑。
“筱北!”烏墨好像早就防備著她,身形一動就抓住她的胳膊,嘴邊的笑容依舊溫和無害,但清潤的黑眸里卻有著冷光,“別鬧了,乖,跟我回家!”
“回家?跟你回哪個家,東南亞的那個家,或者遠在天涯的家?”一股別扭的感覺涌了上來,顧筱北努力的要將手從烏墨的大手里‘抽’出來,但幾次都無法成功。
不知道是因為顧筱北的語氣還是她的表情,烏墨竟然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下,“小丫頭,你還真聰明?”
“你這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
烏墨微微瞇起眼睛,不動聲‘色’地審視著有著反常言行舉止的顧筱北,但顧筱北不但選擇忽視他,反而緊接著說:“烏墨,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笨,總是能讓你牽著鼻子走!我就是愿意裝傻充愣也是事先跟你講好條件的,如果你的記憶力沒衰退的話,應該記得,我的要求是不準利用我來對付厲昊南!”
烏墨的瞳孔倏然緊縮了一下,沉默片刻,輕聲開口道:“筱北,我只是想幫你要回孩子!”
“想幫我要回孩子你可以去請律師,收購他們公司的股票干什么?想幫我要回孩子你可以直接去跟厲昊南談判,暗地里找人做哪些假新聞干什么?你這是幫我要孩子嗎,你這是想把厲昊南往死里整!”
“誰告訴你這些的?”
“當然是我自己發現的,難道我還指望你能親口說給我聽!烏墨,收起你的情圣嘴臉吧,你和我在一起的最初,就是想利用我,因為我是厲昊南的‘女’人。如果我不是厲昊南的前妻,你會救我?會對我那么好,還帶我去愛爾蘭看病?你只是把當成一面盾牌,擋在你的面前,這樣你可以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顧筱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深處有憤怒羞惱在翻滾涌動,“只是我傻,我天真,我被厲昊南和安雅氣瘋了,我太想孩子能生活在我身邊,我以為你總歸是個人,總會守承諾的,沒想到你這樣寡言廉恥,不講信譽!”
烏墨被顧筱北數落的一張俊臉紅紅白白,他的眼前發黑,黑過之后,又有金‘色’的光影晃動,今天的陽光怎么這樣耀眼,“筱北,不是這樣的的,我是真心的喜歡你,我承認,這次是我拿你擋著厲昊南,你也知道厲昊南有多厲害,如果我不強大起來,怎么能幫你奪回孩子!”
“我想你能趕來這里,就是已經知道了厲昊南剛剛來過了,厲昊南現在已經知道了我沒失憶的事情,我們剛剛吵翻了,我現在再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咱們,也再見吧!”顧筱北趁著烏墨分神,掙脫他的手,再次往一邊疾跑。
可是很快,她的手腕就被烏墨扣住,她不得不停下來,沒好氣的說:“放開!”
“筱北,你必須跟我走!”
顧筱北冷笑一聲,揮動胳膊想要甩開來自烏墨的鉗制,然而烏墨的力道很大,一邊等著的車也迅速開了過來,烏墨一手托住她,一言不發地將她塞進車后座,因為動作太快顯得有些粗暴,顧筱北不禁皺眉瞪他,可還來不及出聲抗議,下一秒汽車就開始向前行駛出去。
厲昊南從醫院走出來,對顧筱北的所有情意,只剩下氣火攻心,他把車子開的飛快,在繁華的大街上疾馳,午后的陽光閃爍,透過暗‘色’的車玻璃,照在厲昊南絲毫不掩飾的失意痛楚面龐上。
其實剛才他有機會告訴顧筱北,自己曾經苦苦的尋找過她,自己曾經為了她一夜白頭,自己和安雅只是權宜之計的假結婚,但當他看見顧筱北偷偷‘摸’‘摸’的走進醫院,如饑似渴的隔著玻璃看著賀子俊時,他的心里就住進了一個魔鬼!
嫉妒,憤恨,委屈,讓他挫敗不已,尤其顧筱北親口對他承認,她就假裝失憶,跟烏墨聯合起來騙自己,厲昊南的心徹底的涼了!
顧筱北不是非他不可,他厲昊南,他賀子俊,他烏墨,世界原本不同,唯獨遇上了同一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唯獨不在乎自己!
多么可笑!他厲昊南竟然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
厲昊南畢竟是個驕傲的人,除了與顧筱北相關的一切,他鮮少有失意的時候,現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形,讓他徹底的對顧筱北惱怒了!
人的內心變化真是不可思議,上一秒還堅定如鐵,哪怕為了顧筱北粉身碎骨付出一切代價也在所不惜,但下一秒可能就寒心徹骨,永無牽念。
他心底的魔鬼在一再二的提醒他,顧筱北和烏墨聯合起來欺騙他!顧筱北為了賀子俊,可以不顧一起!她的心里唯獨沒有自己!
短短的一段時間,厲昊南仿佛死了一次又活過來,他的嘴角微勾,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人心之偏頗和圓滑實在超出預想,愛和恨,也僅僅是一念之間。
他現在算是徹底清醒了,顧筱北是不能和自己廝守一生了,矛盾對立的感情何以共生?愛的反義詞不是恨,是理智,他知道,這樣一個‘女’人是無法承擔他沉甸甸的感情的。
也不知圍著環城路繞了多少圈,厲昊南開車回到王朝帝國,人已經徹底的冷靜下來,整個人再次變的氣勢恢宏,眉目舒朗,內斂而‘陰’冷,讓人不禁聯想到從前那個神一般的東南亞冷血梟雄。
他回到辦公室,給吳闖打出了一個電話,然后就憑窗而立,看著外面靜默的熙攘世界,他看著玻璃窗上反照出來的自己臉部清晰的輪廓,眉宇間仿佛打結了一般,他伸手去將那皺紋用力的撫平,從今天開始,他要忘了顧筱北,忘了自己為她付出的所有的一切,忘了該忘的,承擔自己該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