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門口。
白寒煙看著門口兩只象征權力的石獅子,冷冷的勾唇抬腿向大理寺門走去。
守門侍衛立刻抽刀攔住了她,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大理寺?”
白寒煙微俯身道:“勞煩這位小兄弟進去通報一下大理寺卿陳安然大人,下官貴陽府推官有事拜見。”
那侍衛收了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白寒煙,見其著一身月白的布衣袍子,袖口繡著海棠素花,整個人淡雅的如清晨的朝霧,不禁笑了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敢搶錦衣衛飯碗的小子啊,本以為長著什么三頭六臂,今日一見也就是個毛頭小子。”
他的話中諷刺讓白寒煙微微皺眉,那侍衛卻轉身進了大理寺扔了一句“等著”給她。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小吏將白寒煙迎了進去,在他的帶領下繞過大理寺公衙,轉進了玄門后,在一處偏廳里將她安置下,那人略俯身施禮,對她說了一句:“陳大人有公務在身,此刻不方便拜見,有事就在這里等著。”
說罷,轉身離去。
“等一下。”白寒煙急忙喚住他,道:“既然陳大人不在大理寺,那么少卿大人可在?”
那小吏一怔,旋即垂首道:“少卿大人也不在。”
“大理正,大理丞,大理司直,主簿,難道也都不在么?”白寒煙睨著他聲音低沉,透著一股子戾氣。
那小吏只是垂首重復那句話:“韓大人若是有事,就在此稍等。”
說罷,施了一個禮轉身離開偏廳,隨手將門也關上。
白寒煙走到偏廳一側案椅旁,一拳就砸在了案臺上,瞧著一行人的態度分明就是在草草敷衍,恐怕這會兒,什么大理寺正卿,少卿,司直,主簿,但凡有點權力的怕是都不會再大理寺里。
白寒煙挑了挑眉,微彎了一雙桃花眼,不在正好!她一甩袖子推門而出,直接奔儲藏案卷薄籍的書庫殿而去。
守在殿門口的小吏遠遠的看見白寒煙橫沖直撞的向此走了過來,連忙上前一步,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闖大理寺書庫?”
白寒煙揚起眉梢,伸手一把將他甩向一旁,抬腿就將書庫的大門一腳踢開,她自己也被此時的粗魯怔了一瞬,旋即勾唇笑了笑,什么時候將段長歌不可一世的毛病學了過來。
被甩的踉蹌小吏立刻跑出去叫人,白寒煙不理會他,在書庫各書架里開始翻閱,她找到標注了永樂八年的書架,開始細細翻閱起來。
沒一會兒,殿門口噗噗啦啦的進了十幾個侍衛,紛紛抽出腰間的大刀指向她,白寒煙鳳目瀲滟,微勾嘴角,卻不予理會。
此時,門口緩緩走進一位玄衣白臉的男人,看著白寒煙冷冷的笑了笑道:“韓推官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擅闖大理寺書庫,盜取機密可是死罪?”
白寒煙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眼瞧著他,微笑道:“下官參見大理寺正卿陳大人,只是……堂堂正三品大員,抗旨不遵可是要砍頭的。”
陳安然臉色一沉,怒道:“放肆,少來詆毀本官,本官何時抗旨不遵?”
白寒煙仍是笑著:“陳大人明知下官要查閱五年前,錦衣衛千戶林之蕃的案卷,可陳大人卻百般阻撓,這不是忤逆皇帝的旨意是什么?”
“笑話,圣上只給你下了軍令狀,又沒有讓我們協助調查,韓推官,我這里沒有卷宗,想查案還得大人自己憑本事了。”陳安然仿佛聽到了笑話,不屑地冷聲哼笑起來。
白寒煙嬌靨冷凝,忍不住怒從心來,這群見風使舵的人,怕是都害怕得罪紀挽月。
“下官今日才知,原來大理寺竟然也是不說理的地方!”
“都愣著干什么,還不請韓推官離開大理寺。”陳安然一甩袖子怒斥道,侍衛聞言便立刻上前,左右拖著白寒煙的手臂,向書庫外拖走,她忍不住掙扎著,怒道:“真沒想到堂堂大理寺正卿也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陳安然勃然大喝:“還不快點讓韓推官離去,以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韓推官踏進大理寺半步!”
“你,陳大人,你太過分了!”白寒煙使勁的掙扎著,卻怎么也抵不過這群侍衛的束縛硬是將她拖向門外。
“陳大人這里好生熱鬧。”忽然一聲男聲闖了進來,白寒煙抬頭看去,來人正是按察使王昕,不由得一喜,使勁掙脫了兩下,沖著他喊道:”王大人救命,陳大人他蠻不講理。”
王昕一臉疑惑的看著陳安然道:“陳大人這里是鬧得哪出?”
陳安然面色不自然的抖了抖,隨即鎮定的笑了笑道:“這地方來的推官膽子就是大,竟然敢闖進我大理寺偷閱我朝的機密,我正準備將其扔出去。”
“扔出去?”王昕聞言一臉驚詫,指著白寒煙道:“此人竟然偷閱我便機密典籍,這可是死罪,可是要過三司會審,陳大人就如此簡單的將她扔出去,這于理不合吧?”
陳安然一怔,袖子里的手掌緊了緊,王昕接著又道:”如此,本官現下就進宮面見皇上,將其罪行遞與天聽,憑皇上論處。”
說罷,轉身就走,當真是要進宮面圣。
白寒煙忍不住好笑,看來父親所言也并非如真,這王錦看起來呆板,卻也一肚子主意。
陳安然嚇急了,倘若真的鬧到皇上那,白寒煙查卷宗不但無罪,自己反倒扣上耽誤辦案的帽子,當即上前拉住王昕,道:“王大人,何必如此著急。我,我不過是和韓大人開個玩笑罷了。”
說罷,一揮手示意侍衛將白寒煙放下,白寒煙失了侍衛的束縛,摸了摸手腕,冷哼道:“陳大人的玩笑開得未免有些過火。”
王昕向白寒煙走進幾步道:“韓推官來大理寺究竟所謂何事?”
白寒煙向他躬身見禮道:“回王大人的話,下官是想來調閱五年前錦衣衛林之蕃之案的卷宗。”
王昕點了點頭,看向面色陰沉的陳安然道:“如此,還請陳大人將卷宗調出,協助韓推官查案。”
陳安然聞言冷冷一笑道:“請恕本官不能拿出卷宗,這個忙我愛莫能助。”
“陳大人,你分明就是存心不想將案宗交給我。”白寒煙揚起眉梢,眼底閃過薄怒。
“放肆,小小推官竟然敢頂撞本卿,真以為本官不敢將你如何么?”陳安然陡然來了怒意,王昕急忙拉住白寒煙,斥責一句:“韓推官休要急惱,也許陳大人有苦衷呢。”
“苦衷?”白寒煙聞言皺眉有些驚疑,陳安然卻冷笑了一下,道:”不錯,林之蕃是錦衣衛千戶,也是正三品,他的卷宗五年前就被錦衣衛的人拿走了,韓推官若是想要的話,恐怕你要闖一闖錦衣衛了。”
出了大理寺門口,白寒煙竟陡生有氣無力之感,案情才是個開端,竟連卷宗都沒有,這個案子要如何查起。
王曦抬眼看著她,搖了搖頭嘆息道:“韓推官,當日在朝堂之上,本官對你的膽識和謀略實在是欽佩,只是你不了解官場的黑暗,有些事,就連皇帝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無權無勢,在這京城里,恐怕很難走出一路來。”
白寒煙看著王昕略為堅毅的輪廓,苦澀的勾了勾唇,感激道:“看來王大人知道卷宗可能被錦衣衛的人拿走了,怕我在陳大人這里吃虧,特地前來相救的。”
“林之番是錦衣衛千戶,也是正三品,可按照大明律法,朝廷官員四品以上,結案審案可要經過三司會審,可此案當年可是紀挽月的錦衣衛獨攬了過來。”王昕頓了頓,瞧著白寒煙微蹙的雙眉,沉聲又道:“只不過,昨日皇帝舊事重提,究竟意欲何為誰也揣摩不透。”
白寒煙低頭沉吟片刻,一雙明眸目光流轉,忽而道:“王大人的意思,圣上也有意重審此案?”
王昕笑了笑,卻轉了話鋒道:“無論是推官,按察使,大理寺,乃是刑部,說到底就是為了韓推官那句朝堂上對天子所說的那句話,維護世間真理正義,只是這朝堂之上,水深如淵,不是誰都淌的過去的。”
王昕略沉吟片刻,抬起眼波炯炯望著她道:“韓大人,我奉勸你,錦衣衛你還是不要闖了,現在就隨我進宮向皇帝認錯,這案子還是交給錦衣衛,我替你向皇帝求情。”
白寒煙垂眸低嘆,一雙眼瀲滟如泉,抬頭看著頭上的青天朗日,目光灼灼,笑了笑道:“我韓煙不畏生死,只畏真相蒙塵,水深又如何,我不信沒有捷徑。”
王昕看著她目光有震驚轉為欽佩,不由得上前幾步拍著她的肩頭,贊道:“好,看來我王昕沒有看錯人。”
忽然,他俯下身子湊到她身旁小聲道:“韓推官,我給你提個醒,五年前林之蕃是奉命執行任務,從上任戶部侍郎白鏡玄府中出來后,便在沒有出現,白大人的尸首是由錦衣衛的幾個緹騎交給刑部的,錦衣衛一行人,千戶,百戶,緹騎數百人,可偏偏就一個三品大員死了,難道不覺得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