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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升堂(一)

  白寒煙眉目微低,輕聲道:”回大人的話,正是民女所畫,民女一直在醉花樓畫花鈿,不知是舞姬辛桃,樓里所有姑娘的妝容皆是民女說畫。”

  段長歌微頷首道:”案發當日,你可親眼所見是堂下案犯,劉胭親手掐死了舞姬辛桃?”

  白寒煙正欲開口回答,紀挽月的聲音不濃不淡的兜頭澆了過來:”段大人此話問得有些急了,這辛桃最先接觸的畫師扶疏,后接觸的案犯劉胭,她這驟然一死,畫師似乎也有些惹人懷疑呢。”

  紀挽月一襲話既出,整個大堂的氣氛陡然沉壓了下來。

  白寒煙不為所動,緩緩抬眼看著紀挽月,不怒反笑道:“大人說此話,可有證據?”

  紀挽月被她望過來的沉靜的眼神驀然一怔,皺了皺眉頭,轉瞬,他卻輕笑出聲道:"扶疏姑娘不必惱怒,本官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并沒有刻意針對誰,辛桃即是死于窒息,想來還是劉胭殺人的嫌疑最大。只不過,這堂下案犯口口聲聲的說她的左手經脈曾經斷過,并不能使力,所以單手掐死辛桃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而死于窒息的可能有多種,不一定非得扼死,而在她背上的花鈿中下毒致死,也極有可能。”

  白寒煙沉眸也思索這其中蹊蹺,這件殺人案子,表面上看似乎劉胭殺人是合情合理,可細想之下,卻漏洞百出。

  而辛桃死的時候,她和林之番也在現場,劉胭見辛桃背上畫鈿的神情,仿佛是要生吞活剝了她一樣,也怪不得紀挽月會懷如此疑她,思及至此,白寒煙抬眼正欲開口。

  而此時跌倒地上的劉胭卻緩緩抬起頭,她看了一眼常德后的常鳳軒,見他神情冷漠,目光并不在她身上,瞬間眼里的絕望和悲哀似乎要溢出眼眶。

  她又低下頭冷笑了一下,很快的她抬頭對堂上的段長歌沉聲道:“大人,辛桃的確是民婦所傷,是我活活掐死她的,沒有第二人,至于我的手,是民婦騙大人的,我從未受過傷,大人方才的一番用刑也見到,我與常人并無異嗎?”

  段長歌聞言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常德父子,見他二人皆是對劉胭神情冷漠,并無半分在乎,不由得擰起眉頭道:“是真是假,本官自有定奪,既然你與常鳳軒是夫妻,那么你手臂曾受傷之事,想必你丈夫也該清楚。”

  常鳳軒聞言從常德身后走向大堂,瞥了一眼地上已經狼狽不堪的女人,略嘆息道:“回大人的話,鳳軒實屬慚愧,我是對妻子劉胭屬實是一見傾心,可對于他的過往的確不能盡知,雖不能為其證明,可我相信我妻子愛我異常,想來,絕不會動手殺人。”

  白寒煙皺了皺眉,常鳳軒的話,看似對劉胭百般維護,實則卻另有所指,她冷眼睨著常鳳軒不由得冷笑,好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紫嫣和劉胭這兩個女人都嫁給他,當真是所托非人。

  常鳳軒話一落,紀挽月身旁的劉景卻忽然站起身,表情嚴肅對堂下的劉胭問道:“大膽犯婦,你口口聲聲說你筋脈曾經斷過,現在已經接好與常人無異,可有人能證明?若無人證明,那你殺人之事醉花樓里數雙眼睛可都看在眼里,連仵作都說辛桃是死于窒息,你休要再狡辯!”

  她劉胭倒在地上卻笑了起來,笑聲凄涼,好半天才低聲道:“民婦沒有狡辯,大人請盡管審判,民婦沒有任何異議。“”

  劉景轉身對段長歌低聲道:“段大人明鑒,既然案犯劉胭已經認罪,醉花樓一樣是否可以結案?”

  段長歌聞言仍舊面無表情,眸光從常德父子身上掠過,又掃向地上神情悲戚的劉胭,才緩聲道:“此案尚有許多疑點,豈能如此草率結案,那逃走的琴師是何人?如今又在何處?劉大人你可查清。”

  劉景則點頭鄭重道:"回大人的話,下官的確已經查明,依那醉花樓的老鴇所言,其實是他們那夜剛剛尋來的琴師,他與辛桃并不相識,更無仇怨。當劉胭忽然闖入像惡鬼一樣猙獰的殺人,在醉花樓里引起一片騷動,那琴師怕極逃走也無可厚非,至于身在何處,他本就不是京師之人,想必回到老家或去往何處。便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段長歌對劉景卻嗤笑道:"一句,不得而知,劉大人就將這條線索放棄了。以往,你也是如此查案么?"

  劉景面色尷尬,不知該如何接話。

  紀挽月忽然開口:"琴師這條線索,我錦衣衛接手了”。

  段長歌輕笑道:"如此甚好。"

  劉景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常德身上,又細極思恐的垂下頭,想了想他又抱拳道:"下官以為那琴師委實不足輕重,當下,還是劉胭殺人的動機最為明顯。"

  段長歌皺眉不語,那劉景又道:"犯婦劉胭對常公子經常與醉花樓辛桃一起譜曲之事,心存嫉妒,早就存了報復之心,她在盛怒之下失手掐死了辛桃,的確合情合理,為逃避責任,她甚至還編出左手斷筋的謊話,想要欺瞞惘上,方才下官對其用刑,見其左手根本與常人無異。"

  "大人,民女能證明劉胭的手筋脈,曾經斷過!”

  紫嫣忽然從偏廳里躥了出來,卻在大堂一側被差役攔住,常德聞聲抬頭,卻見來人竟是紫嫣,眼里閃過殺意和一閃而過的狠戾。

  "大人,大人,民女能證明劉嫣的手的確斷過!”紫嫣仍在大堂一側叫嚷,段長歌一擺手,那差役便將紫嫣放了進來,她緩步還不走進大堂之內,看著倒在地上的劉胭手指尖觸目驚心的全是鮮血,眼底生出薄怒,又看向站在大堂首位的她曾經的夫君,劉胭現在的丈夫,眼底的怒意更甚。

  白寒原想經此一事,恐怕對這個男人絕了情的不止是紫嫣,還言劉胭會對他的絕愛了吧。

  紫嫣撩開裙裾跪拜,此刻眼底怯弱盡除,朗聲道:"民女紫嫣參見各位大人。"

  常鳳軒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又抬腿站回常德身后。

  段長歌手中的驚堂木,猛的一拍,砰的一聲震懾心尖兒,他沉聲道:"堂下所跪何人?"

  紫煙伏地叩首聲音不大,卻字字有力:"回大人的話,民女名曾是醉花樓里的工筆畫師,更是常鳳軒被休出的堂下妻。"

  紫嫣此話一出,堂內眾人一驚,卻見她又道:"民女與劉胭從小一起在醉花樓長大,所以民女能證明她幼時曾不小心斷過左手的經脈,就算后來接好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可她的左手根本就使不上力氣,大人明鑒,那日在醉花樓里留劉胭根本就不可能單手,將舞姬辛桃活活掐死"。

  紫嫣一席話便是鐵證,這劉胭殺人之事便不能成立,段長歌輕笑一聲轉頭又對著自升堂后,便一言未發的常德含笑道:"常大人,這紫煙原來也是你府中之人。看來這案子,可越來越叫人看不清了。"

  常德仍舊未語,只是常鳳軒臉色有些陰晴不定,落在紫嫣身上的目光沉沉的如夜里烏云。

  段長歌對堂下三個女人正色道:"既然如此,此案看來是疑點重重,本官會將真相查明后在升堂,還死者和嫌犯一個公道,退堂!"

  說罷,段長歌抬手便要拍下驚堂木,紀挽月卻忽然伸出手臂攔住了他,道:"段大人且慢!"

  只是他的目光不經意掠過段長歌拈著驚堂木的手指上的齒痕,皺了皺眉道:"怎么,段大人可是受傷了?"

  段長歌歌低頭看了一眼手指上的微紅的齒痕,輕輕勾起唇角,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堂下的白寒煙,而后者卻滿臉紅云,只是被面紗遮去看不分明,段長歌輕笑道:"怎么,這和此案有關?"

  紀挽月不屑的挑眉嗤笑,并不打算深究,而是沉聲道:"段大人似乎對那工筆畫師扶疏很偏愛?"

  此話一出,白寒煙不由得臉色微變,難道他看出什么了?

  段長歌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神色未有一絲變化,反而勾唇道:"紀大人何出此言?"

  紀挽月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堂下戴著面紗的白寒煙,冷聲道:"有了這個紫嫣的證詞,即便這個劉胭的殺人嫌疑有些疑問,可段大人如此定案也未免有些草率,為何不審審那畫師,畢竟她的嫌疑也很大。"

  紀挽月的話讓段長歌微微抿起唇角,眉目間只余冷硬神色,白寒煙不由得在心里嘆息,段長歌說的不錯,紀挽月若是要咬住誰,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的松口的,不過這樣也好,如白寒煙想著,此說說來,紀挽月還沒有懷疑她的身份。

  而此刻,白寒煙心中思緒萬分,卻聽上頭一道極響的驚堂木猛然傳入耳中,緊接著就是段長歌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冷冷的傳來:"來人,將堂下三個女子全部壓入京兆府大牢。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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