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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一)

  九奶奶寢殿里安靜的很,周圍靜悄悄的,偌大的寢殿中只能聽見遠方夜蟲鳴叫遙遠的聲響,無人知曉段長歌和白寒煙會在這里找到了白玉。

  是夜,月色蹲在樹梢,在黑暗中撒下淡淡的清輝,屋檐、樹影,池塘都籠罩在濃墨般化不開的夜色中,有微風吹來,在池面上掀起陣陣漣漪,無聲無息。

  三人坐在回廊下的石階上,沒有燃燈,任憑黑暗襲來,好在月色還算明亮的,朦朦朧朧的還是可以看清眼前之景。

  白寒煙倚在段長歌的肩頭,任發絲垂下,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發絲下的雙眉緊緊的皺起,微微閉上雙眼,白寒煙感覺到腹部的疼痛好像被細針一下下的刺著,那一種尖銳的刺痛感,讓她的臉一下變得煞白,好在段長歌并沒有感覺到她的異樣。

  白玉顯得有些興奮,二十五年來他第一回看見夜空,看見星子,看見月亮,只覺的是一眾他從未感覺到的美好,他雙手支著下巴,看著皓月當空,深藍蒼穹如一汪靜水,滉滉蕩蕩,其間綴了千百粒的星子,似碎了的羊脂白玉,清冷且濛幻,可比滿地的夜明珠美多了。

  “星子,月亮,比夜明珠還干凈,清透,當真是極美啊……”

  段長歌斜睨著他,瞧著他此刻的模樣,若有所思的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低聲道:“白玉,但愿……你經歷過過了塵世喧囂,人心險惡之后,你再次賞月時,還能如此喟嘆。”

  白玉回眸朝著他略皺眉,不解段長歌此話何義,既然想不通,他也懶得思考,轉過頭不理會他。繼續看著夜空。

  三人一時靜默,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切喧囂啞然,沒有煩惱,更沒有殺機。白寒煙在段長歌的肩頭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恍然感覺到與他比肩到了地老天荒的錯覺。

  只是美好的一切都很短暫,當喬初焦灼的來到此處的時候,便將這一切都打碎了。

  “你來的到快。”段長歌偏頭看著闖進來的人,感覺肩頭一空,他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舍不得白寒煙從他肩頭的離去。

  喬初立地而僵,雙眼一瞬不瞬的看著回廊上坐著的一身白衣男子,袖子里的手情不自禁的顫了顫,胸膛里的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生怕眼前他找了多年的人,只是一場夢。

  “白玉……”

  喬初忍不住低喃出他的名字,聲音里帶著一絲惶恐。

  白玉聽見有人喚他,轉頭循聲看去,看見月光下一個男子緩緩向他走來,眉目之間竟然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心底不禁泛出一股親切之感,白玉倏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越來越近的男人,他囁嚅著開口,試探的問道:“你是……哥哥?”

  喬初看著眼前一身潔白的人,眼底也是清透無垢,雙眸漸漸微紅,他向白玉伸出手去,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竟有些哽咽道:“二十五了,從四歲開始,我便開始尋找你,如今已經整整過了二十五年了,白玉……我總算找到你了。”

  白玉聽著親切的聲音讓他一雙眼睛也漸漸騰起霧氣來,只覺得壓制了二十五年來所有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他上前抱住這世間唯一的親人,失聲痛哭起來:“大哥,這一天我也等了好久好久,一個人……真的太孤獨了。”

  喬初反手抱緊他,提著的一顆心算是落了地,他抬眼看著天上那顆最明亮的星,他低低喃道:“母親,你安息吧,我們兄弟二人今天總算團聚,以后我會照顧好他的。”

  白寒煙站在局外看著眼前兄弟二人重逢的模樣,心底對喬初那股子憎恨得滋味,也隨著二人的兄弟之情漸漸淡化了。

  原來喬初自始自終不擇手段的,都是為了能夠找到弟弟,兩個從小失去親人的人,造就了他們不一樣的人生,一個變得過分的善良,不諳世事,一個變得十分的詭譎,太過極端。

  終究是命運太過捉弄了,這世間的錯對,真的不好劃分和判斷,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段長歌。”

  喬初緩緩回過身,看著一旁始終嘴角微翹的段長歌,他低嘆一聲,卻又十分正色道:“此番是我欠了你一個人情,正如你所說,往日恩怨,一筆勾銷。”

  段長歌倒顯得并不在意,隨意的聳了聳肩,道:“你知道就好。”

  頓了頓,他揚起眼稍,眼底一抹暗沉涌動,他沉聲道:“不過我得提醒你,恐怕你們兄弟二人真正的磨難才剛開始。畢竟你們兄弟二人身份特殊,想要你們死的人太多了。”

  說罷,他拉過白寒煙的手放在手心里緊緊握住,二人相視一笑,轉身便朝著殿外走去,喬初的視線從段長歌身上緩緩落在白寒煙的背影之上,他的眼暗淡下去,旋即卻又了然放下,回頭看著白玉,眼底才算綻出光彩來:“白玉,一切危險都交給我……一會兒我帶你去拜祭母親,她很想見你。”

  白玉卻對喬初的話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好,我聽大哥的。”

  段長歌在轉入庭院拐角之前,駐了足,他頓了頓微偏過頭,似嘆息一般道:“喬初,你不必覺得感激,我救他也是為了彌補五年前的過失,如果不是我攔著,恐怕你們兄弟二人早就該相見。只是你的手段我并不贊同……上天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攔著你的。”

  二人走到九奶奶的寢殿正院里,白寒煙忽然停下腳步不肯再走,段長歌頗無奈的回眸看她,面帶寵溺的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道:“就知道你好奇。”

  白寒煙抿唇笑開,拽著他緋紅的袖子搖了搖,撒嬌著道:“你告訴我嘛,五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長歌扯過她的手順勢伸手擁住她的腰肢,俯身在她唇邊輕咬了一下,惹得白寒煙吃痛出聲,不滿的睨著他,段長歌貼著她的嬌靨眼底卻劃出了一抹沉重的微光,他道:“知道五年前的蕪族之戰吧?”

  “就是你和靈姬的定情之戰?”

  白寒煙眨著眼揶揄的問他,惹得段長歌不滿,又張嘴在她臉頰上咬了一口,白寒煙吃癟后不敢在言語,段長歌在她耳旁輕嘆:“其實,五年前的蕪族之戰,我本可以不必掛帥親征的,我也不想殺戮,可是,當我知曉這場戰爭竟然是喬初在暗地里使壞,他本意是便是使大明朝和蕪族交惡,惹得陛下對蕪族的猜忌而下令屠族,他的目的便是讓世人對皇帝詬病,又讓其它附屬的小國寒心,而且喬初的野心不止在此,我發現周圍一些臣服的南蠻小族都有些蠢蠢欲動,包括綺羅族,我若不屠了蕪族,震懾南蠻,恐怕大明朝屆時岌岌可危。”

  段長歌看向遠處夜色,黑眸幽沉的如同化不開的墨,他接著道:“而喬初的目的,便是趁亂將白玉救出,這是這個辦法不知要犧牲多少人才會成功,喬初他終究是太過自私了。”

  白寒煙此刻恍然大悟,知曉了他們之間的仇怨,搖頭道:“怪不得喬初對你恨之入骨,是你毀了他的計劃,只是我看得出來,喬初對永樂帝似乎更是怨恨不已,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何不為人知的隱情?”

  段長歌松開了白寒煙,雙臂握著她的肩頭,他的眉目沉在月色微籠的暗影里,只看見他沉凝如初的輪廓,眼眸卻光芒閃爍,逼人的亮在一色模糊的黑里,白寒煙只覺從未見過他如此肅然的樣子,知道這事情恐怕絕不簡單:“寒煙,女人太聰明了不是好事,有時間我真是害怕你的聰慧,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猜測,也不要知曉……我是為了你好,這其中曲折不是你能承受的了的。喬初,自始自終我從未想過要殺他,因為他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白寒煙被他的話驚得怔住,好半天,她喃喃道:“怪不得他會在貴陽府坐牢,又會悄無聲息的逃獄,又在你手下做了主事,原來你一直都任由他。”

  “我一直提防這他,只要他不做的過分,我也隨著他,畢竟他一直生活在暗處,連皇帝不知曉他還活著,直到……遇到了你,寒煙,他喬初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你。”

  白寒煙依在他的懷里,甜甜的笑了笑,她點了點頭,乖巧道:“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可是現在,除了找到害我父親真正的兇手之外,就想和你過安穩的日子。長歌,我都聽你的。”

  月光透過樹葉照在段長歌的臉上,讓他臉上的笑容顯得更是和煦,似乎心也帶著洋洋的暖意,他笑道:“好。”

  殿外悄然流瀉著淡風殘月,忽然一陣琴音傳來,似乎有人隨意輕彈散曲,纖指略點,弦聲沉沉,輕攏慢撥,曲意淡淡,悠揚在夜色清風中,曲清月高,讓人恍然感覺到天地間仿佛變得無比闊遠,月光蒼茫一片。

  白寒煙和段長歌陡然一驚,這看似溫暖的弦音,卻暗藏著一股子狠厲的殺機,好像隨時都會變了曲調,取人性命!

  喬初和白玉也從后院轉了過來,四個人面面相覷,段長歌忍不住低斥一聲:“來的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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