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罔極早就猜到,此次官府派來的人必是一直沒有露面的裴禎。
見著裴禎一身深褐色的官服,哪里還有在京城時一身將軍甲胄來的有氣勢。說到底,他被貶至此還是他的杰作。一個出賣自己的岳父還有未婚妻的懦夫,軒轅罔極從心底鄙夷。
如今他是白圣歆,這戲份總是要演下去,主動上前,“白圣歆恭迎監察御史大人,大人請上座。”
裴禎看了他一眼,“白盟主客氣,本官是受了朝廷的命令,前來監管此次選舉盟主的一切事宜,選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帶領商會,朝廷監管上也會輕松很多。”
“大人說的是,如今人已經到齊了,不如咱們就開始吧!”
裴禎訝異道:“哎,白盟主先別急,不是每三年一次的帳冊徹查,不如先公布一下徹查結果,也便于朝廷的監察。”
白圣歆故作遲疑,“大人是第一次來,大概不了解商會的制度,查賬屬于內部考察,從不外泄,而且在選舉前,五家就已經核查過了,其他的家主也沒什么意見,如果不信,裴大人可以詢問諸位家主。”
裴禎訝異,前天晚上與幾家家主在一起,還在商議如何搬到白家,眸光看向孟崇光,“孟家家主可有話說。”
白圣歆雖然幫他們解了毒,手中還掌握著他們的罪證和保證書,孟崇光起身道:“回大人,帳冊卻是復查過,并無任何差錯。”
白圣歆笑道:“大人也聽到了,孟家家主所言,孟家家主德高望重是本屆盟主的最佳人選,孟家家主的話絕對可信的。”
孟崇光聽到白圣歆話中有話,恨恨的咬咬牙道:“白盟主三年來帶領江南眾多行商,堅持仁商仁道,不欺瞞百姓,不唯利是圖,誠信為本,深得百姓愛戴,孟家決定退出盟主之爭。”
裴禎立時氣的鐵青,好一個孟崇光,竟然反水,看向人群中的秋桐,秋桐將袖中的蠱笛放入唇邊,低低吹奏,孟崇光卻是毫無任何反應,秋桐卻是驚駭,究竟發生了什么?她的蠱笛竟然無法召喚蠱蟲。
“什么聲音?”白圣歆佯裝不知,故意道。
那音頻即刻消失不見。尋了半天無果,呵呵笑道:“許是幻聽,大人選舉盟主儀式可否開始。”
裴禎眸光闃暗,看著剩下的三位家主,如今孟家退出,只能夠將希望落在南宮家和沈家兩個老家伙的身上。
“開始吧!”
“等等,江家退出。”說話的是江冶揚,他們四家都簽下了保證書,結局早已注定,還是像孟家家主一樣主動退出,還瀟灑些。
“不但孟家和白家退出,沈家與南宮家也一并退出,白盟主德高望重,理應連任。”南宮賦道。
白圣歆卻是訝異道:“諸位白某何得何能,愧不敢當。”
裴禎即刻有些怒了,這是他最后的機會,若是完不成任務,太子絕對不會將他調回京城。
“孟家家主退出,江家家主也退出,難道你們有把柄在白家手上。”
“當然沒有,我們是心甘情愿。”沈繼年道。
“你們當選盟主是過家家嗎?如此兒戲,本官要上報朝廷撤了行商總會。”
秋桐見裴禎即將暴走,“大人,孟家家主曾經查出一些賬目,不知為何會突然轉變態度。那帳冊就在秋娘身上,轉呈給大人過目。”
秋桐終于出手,四家的家主也逃過盤查,沈繼年唇角勾起冷笑,白圣歆說過那帳冊是他故意留下,引太子的人上鉤。畢竟太子也是逼迫他們的人,看他們狗咬狗自相殘殺。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坐在一旁的沁水正欲站起身來,卻是被聿王阻止,他也沒想到四位家主竟然連配合都不愿意配合演戲,直接選擇退出。
如此倒是簡單得多,不需要沁水出手。看著秋桐將帳冊交到裴禎的手上。
裴禎假意的翻看,“好你個白圣歆,你們白家竟然私造熔爐,擅自鑄銀觸犯國法該當何罪!”
“我承認,白家的確私鑄了兩次銀兩,一次是一百一十萬兩,兩外一次八十萬兩。”
“既然承認,這白家的盟主之位也算作到頭了。”
白圣歆卻是朗聲大笑,“真是可笑,裴大人就不問問這些銀子都做了什么?”
這話倒讓四家的家主提前了興趣,不管用有什么?私鑄銀錢就是觸犯國法。
白圣歆從懷中取出一張官府授權鑄造錢幣的文書,“兩年前,贛江大水,蔓延千里,千里餓殍。朝廷正在打仗,國庫空虛拿不出許多銀子。但還是支了五十萬的銀款賑災。
雖料到了云州知州張世達手中,被層層盤剝,只剩下不足二十萬兩,不見了三十萬兩究竟去了哪里?”
那邊每天都有百姓餓死病死,我白家偷偷的將旗下所有的糧倉大開無償支援災區。張世達不忍百姓受苦,跪著求我暫時借給他三十萬兩銀子去救災。不過他希望是用官家的銀子去救災,他不希望百姓對朝廷失望。特批了鑄銀的文書。”
“那些銀子拿出就跟打水漂一樣,根本就不夠,我們先后鑄造了兩次,第一次是用來救災,第二次是用來修筑堤壩,云州堤外那綿延百里的堤壩就是白家興建。
我想問問諸位朝廷派發的修筑堤壩的銀子又去了哪里?我們白家一次次為貪官堵窟窿,百姓念叨的都是朝廷的好,對朝廷感恩戴德。
裴禎好似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誰會信?白家又不是傻瓜。”
“因為白圣歆還是個人,堂堂正正的人。一個有良心和良知的人,不是那昧著良心的奸商和貪官,不管百姓死活。我們白家的人可以頂天立地的說,我們白家每一兩銀子都是干凈的。”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為了他的父皇,當年是他主動找的張世達。
他全力救災,張世達贏得政績,他只要那鑄銀的文書。
他的父皇是無能,卻還是親政愛民的好皇帝。他可以怨恨可以唾棄,卻不允許百姓罵他昏庸。
白圣歆一番大義凜然的講話,讓人肅然起敬,紛紛有人鼓起掌聲,人群里有人喊道:“我們選白盟主繼續擔心盟主,帶領大家做一個仁義的商人。”
只要有一個人帶頭,便有人站起來響應,白圣歆當盟主是眾望所歸。
另一邊,沐挽裳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在夢里在火堆上快樂的跳舞,后來那火越來越炙熱,被炙熱的火焰炙烤煎熬,她拼命的奔跑,卻是無法出離夢境。
宴玖如今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換上了一身女裝,她白圣翊的身份委時不方便留下來照看。
見沐挽裳神情好似很痛苦,“沐姑娘,沐姑娘!”
夢中沐挽裳聽到宴玖的聲音,循著那聲音一直向前走,猛然睜開眼眸。
很可怕的夢,身子卻是異常的虛弱,渾身每一寸筋骨都在疼,“宴...姐姐。”
“你不知道你身子很虛弱。”
自己的身子最清楚,卻是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宴姐姐怎么會換回女裝?如今已是天亮,“我....睡了多久?王爺他們....去了哪里?”
“他們去了行商總會,今日是參選盟主的大日子。王爺已經安排了,沁水婆婆頂替你出席,王爺一向算無遺漏,定會守住白家盟主的位子。”
聿王的手段,沐挽裳并不擔心。如今她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她是驅過一次蠱毒,也沒有變得如此虛弱,宴玖本應以白家二少爺的身份去參加選舉,總感覺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內,發生過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正了正身子,宴玖忙不迭將她的身子扶起,取了軟衾放在她的背后。
“你身子虛,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坐起身來氣息比剛剛通暢了許多,“宴姐姐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我身子如此虛弱?”
宴玖本不想說,看來還是瞞不住她,畢竟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是文臻,她借著你身體虛弱昏睡之際,燃了依蘭香。”
沐挽裳腦中轟鳴,文臻竟然如此卑鄙。忙不迭抽身查看。
宴玖向來恩怨分明,他欽佩李舸是個正人君子,也不隱瞞。
“沐姑娘別擔心,這一次還多虧殿下將你丟進浴桶,殿下也中了毒,是我家王爺用內力為沐姑娘驅的毒。”
沒想到兩個男人竟然聯手救她,“舸現在怎么樣了?”
“殿下自然沒事,要擔心的是你自己。那個文臻太可惡了,已經被王爺關進禁閉。”
沐挽裳心中也是染上寒涼,女人的嫉妒真的是太可怕了,毀人名節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沐挽裳服過調養身子的藥,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今日白圣歆毫無爭議的當選盟主,宴飲之后眾人紛紛回到白家。
軒轅罔極與李舸來到房中,見沐挽裳還在睡,“可曾醒來過。”
“白日里已經醒了,服了藥又睡了。”
兩人相視,準備離開,沐挽裳這幾日已經睡的很多,聽到響動便醒來了。
“別走!”剛剛走到門口的兩人又轉身走了回來。
宴玖見她有話要說,忙不迭上前扶起她,李舸道:“有什么話慢慢說。”
眸光越過李舸,落在軒轅罔極的身上,聿王奪得盟主之位是志在必得,”王爺可見到裴禎。”
“見到了。”
“王爺,此次任務失敗他們一定會離開京城的,我要報仇!”
軒轅罔極眉目沉重,“那兩個人不會急著回京城,肯定會伺機除掉白家,白家或許會是下一個西林家。所以這次本王會斬草除根,一個都不會放過,逼太子狗急跳墻。”
李舸卻是有些擔心,“王爺這是一招險棋。”
“若是成功了,就會將衛家一舉鏟除。”
眸光看向沐挽裳,“京城之時,本王答應為你報仇,這一次會讓你親眼看到裴禎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