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這是怎么了,我才一會兒沒盯緊,怎么就亂成這樣?”伴隨著老鴇的聲音,眾人望去,見一個男人跟隨著老鴇下了樓。
那個男人人高馬大,又黑又壯,一臉的絡腮胡子。衣著華麗的衣服,身后還跟隨著四個侍從。
龜公見了他,一改剛才兇狠的嘴臉,奴顏婢膝,“驍騎將軍您下來了?是不是驚擾到您了?”
榮昭打量著這位驍騎將軍,這位驍騎將軍也同樣打量著她。
那驍騎將軍往臺上走,中間的人自然的讓開了一條道。
榮昭看了眼孤鶩,讓她將滿身是傷的少年扶起來,再回視著這位驍騎將軍,用她特有的倨傲的神色看著他,“驍騎將軍?我怎么沒見過你?”
龜公怒瞪著她,“真是放肆。”朝那人拱了拱手,“這是剛從與戎國戰役中凱旋而歸的驍騎將軍沈萬山沈將軍,還不快點行禮!”
榮昭冷哼一聲,“區區一個驍騎將軍,讓我行禮?我怕他受不起。”
這位叫沈萬山的人,他的眼睛很大,甚至往外突突著,他盯著榮昭,不怒自威,“你的膽子倒是挺大,敢對本將軍如此無禮。”
“膽子不算大,夠用而已。”榮昭覺得沈萬山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沈萬山沒有因為榮昭的傲慢而惱怒,他看了眼那名少年,指著他問榮昭,“你想救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榮昭看了眼少年,搖頭道:“不知。”
“不知你就救他?”沈萬山哂笑一聲,大聲道:“他是本將軍從戰前帶回的俘虜。”
此言一出,臺下一片嘩然,對著那少年和榮昭指指點點。
榮昭的眸子冰冷的越過那些人,轉而投到少年臉上。她本不想多管閑事,可是這張臉太像了。看著他在此被人踐踏,她于心不忍。
“難道俘虜就不是人了嗎?就可以讓你們隨意這般糟蹋?”榮昭撿起被撕破的衣服,披到少年身上,遮擋住他袒露在外的身體。他很瘦,瘦的連肋骨都清晰可見,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飯似的,連兩腮都塌陷進去。
再回視凝住沈萬山,道:“我記得當今圣上曾經說過要優待俘虜,怎么,堂堂的驍騎將軍忘了圣言嗎?”
榮昭慢慢想起來,在這一年,大周收復戎國,派的將領好像是姓沈。但全名她沒記住,也沒注意,想來就是面前的這位沈萬山。
沈萬山覷了覷眼睛,眼前這黃毛小子口齒伶俐的他有些意外。不過他卻也從容,面容無波的看著少年,“圣上是說過要優待俘虜,但你知道你面前的這個人是誰嗎?”
“是誰?”榮昭也想知道,問道。
少年被沈萬山那詭異而鋒利的目光逼視得緊緊咬著牙關,那如花的面容細細觀看有痙攣的痕跡。他在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憎恨。
“別說!”他憋不住吶喊了一聲,與此同時沈萬山的聲音與他的聲音同樣響亮,“他是戎國的太子。”
沈萬山的笑容在他粗獷的臉上顯得不合時宜,譏諷而又看不起。好似對“戎國的太子”這個的稱呼充滿不屑與藐視,仿佛這個人的身份有多么的不堪與低下。
確實如此,一個國家亡了,太子還有什么用。不但無用,在戰敗后,那就是恥辱的象征。
榮昭的眼中有詫異,她看向這位戎國的太子,見他的臉上浮現著痛苦的表情,不過,并不是單一的只有痛苦,還有無助,怨憤,和仇恨。
“原來是戰敗國的太子。”
“亡了國的太子還是什么太子,就是個亡國奴而已。”
“怎么說以前也是一國太子,現在卻淪落到煙花之地,實在是造化弄人啊。”
“還什么太子?來到這種地方,早就從太子淪落到男妓了。”
底下七嘴八舌的聲音就仿佛一柄柄削利的箭刺進他孱弱的身體,將他刺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比被人踐踏,被人鞭打還要讓他疼痛。
“難道皇……圣上所說的俘虜不包括對方國家的太子嗎?”
榮昭上承老護國公,雖不是男兒,須知要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但耳濡目染,也知道軍人的氣節與韻度。
在她的心里真正的英雄就應該像外祖父一般,鐵馬戎生,征戰沙場,將一腔熱血奉獻。真正的將軍應該心胸開闊,大義凜然,不會去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可這位什么驍騎將軍,卻將一個俘虜送到煙花之地淪為玩物。對于一個俘虜,你可以關可以殺,但這般的踐踏,是對俘虜的,更是對將軍這個詞本身的褻瀆。
可沈萬山卻不以為然,像是看笑話一樣看著戎國太子和榮昭,“能讓我優待的戰俘應該是那些可以拿起武器上陣殺敵的將士,而不是這個連刀都拿不起來的廢物太子。”
可以說在他的眼中戎國太子簡直就是個廢物點心,不值得他絲毫的尊重。
“你不要攬禍上身,不要管我了,由我自生自滅吧。”身邊虛弱的聲音就仿佛是一片在河水中飄零的孤葉,沒有了樹枝相傍,便沒有了依靠,沒有了生機。戎國太子灰暗的眼睛如死水一般沒有漣漪,他對著榮昭輕輕一笑,好似是在自嘲一般。
榮昭轉頭望了他一眼,他面容如白紙一般蒼白,和將離在她懷里漸漸沒了呼吸的模樣很像很像。
上一世她沒有能力留住將離的命,讓他在十九歲的花季就死于刀下。然而冥冥之中好像是上天在指引,讓她今天遇到和將離長得同樣的戎國太子。
或許這是她前生欠下的債,所以要她今生來還。
榮昭對著他淺淺一笑,“我這個人啊,天生喜歡多管閑事,又絲毫不知道懼怕,既然禍已經攬上身,我就攬定了。”她轉而迎上沈萬山的目光,道:“既然你將他帶到這來賣,那你出個價,我買下他。”
沈萬山挑了挑眉,“你看上他了?”榮昭點了點頭,他再道:“公子好眼光,可惜啊,我不賣。我就是要看他每天在這里受盡,你買走他,我就缺少了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