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太累,也或許是蕭珺玦的背太舒服,她竟然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蕭珺玦怕驚動她,沒有將她從背上放下來,在馬車上也是以這樣的動作,一路背了回去。
榮昭一路做了一個冗長而美好的夢,夢中有個男人對她說,愿意背著她一輩子。
眉山縣的事蕭珺玦全部移交給新任知縣,也算是功成身退,便帶著榮昭回京。
來時千萬般不愿來,走時榮昭卻有點舍不得。
這一次是她第一次嘗試融入到尋常百姓中,她發現原來平民也不是那么低俗不堪,相反,他們的質樸熱情又讓她覺得有點珍貴。
這種珍貴的意義讓她覺得比那些珠寶首飾還要讓她滿足。
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么想,但看著那一雙雙對著她真誠的眼神,就讓她情不自禁的覺得彌足珍惜。
走的那天,全縣的百姓都來相送。
看著那些飽滿著不舍情緒的人,榮昭心里酸酸的,又是復雜的,她的心里竟然也有一種不舍的情緒。
“王妃,您以后一定要再來,我們舍不得您。”
“王妃,這是我親手做的包子,還是熱乎的,您路上吃。”
“王妃,這是我們幾個女人連著幾夜趕制的百家被,您別看這上面一塊一塊和打了補丁似的,這是我們挨家挨戶收集的布塊,特意縫制的,都是干凈的,您別嫌臟。這百家被又叫做子孫背,等您和王爺的孩子出生蓋一蓋這被子,保證一輩子消災又防病。”
“王妃,這是我昨天去山神廟求的福,這個給您,這個給王爺,保佑您和王爺福壽康年,長命百歲。”
“王妃,這是我送您的……王妃,這是送您路上吃的……王妃,這是……”
從小到大榮昭每年都收到不少禮物,多貴重的都有,可卻覺得沒有一件如這些一樣讓她心里有沉甸甸的分量。
那一摞書的禮物,加起來也沒她頭上的發簪貴,但不知為何她的心就是被這些她以前瞧一眼都覺得糟蹋眼睛的東西填滿心窩。
她發現原來人的心并不是那么不容易讓人滿足,有時候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帶給的愉悅是用多少真金玉器也無法代替的。
“王妃姐姐你真的要走了嗎?我舍不得你,弟弟也舍不得你。”榮昭沒有將那對小姐弟帶回京,新知縣收養了他們。他無父無母無兄無弟,有了兩姐弟,也算是有了親人。
小女孩抱住榮昭的腿,嗚嗚的哭起來,“你以后還會不會回來,你會不會忘了我啊?你什么時候再來看我啊?”
“哎呀,你都多大了,還哭,看看,哭的鼻涕都出來了,真是丟死人了。”榮昭一如既往,嘴里嫌棄著,卻蹲下來,摸了摸小女孩的臉,為她擦了擦淚,“你哭什么哭啊?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在這給我號喪哪,收起你的眼淚。本小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早就不哭鼻子了,你真羞。我告訴你啊,女人的眼淚可是很珍貴的,每一顆都是金疙瘩,你現在對著我掉沒用。”
她小聲的說著悄悄話,“只有掉在男人面前,才能化水為金,最為珍貴。”
小女孩破涕為笑,抬眼看了看蕭珺玦,趴在榮昭耳邊悄悄道:“那你就在王爺哥哥面前多掉點。”
“鬼機靈。”榮昭撇嘴斜著她,站起來,摸摸她的頭,“好了,不許哭鼻子,等我想回來的時候我自然會回來。你要是再哭,我就永遠不回來。”
小女孩朝著她咧嘴一笑,突然想起來帶的東西,打開一個包裹,里面是一盤餃子,“王妃姐姐,這是我包的餃子,您帶著路上吃吧。”
“你包的能吃嗎?”看著小女孩臉垮下來,榮昭立馬接過餃子,“好好,我路上吃,你不許再哭了,我最討厭小孩子哭。”
在百姓的熱情相送下,榮昭終于踏上了回京的征程。
“王爺王妃,你們一定要再回來啊。”
“一路走好。”
“王爺哥哥王妃姐姐再見,一定要回來看我,我會想你們的……”
馬車走了很遠,還能聽到后面的呼送聲。榮昭手里端著一盆餃子,臉朝著外面看。那眼淚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流,她就拿著餃子往嘴里吃,眼淚也和著往肚子里咽。
剛開始她只是默默流淚,慢慢的開始小聲啜泣,到最后就是餃子含在嘴里咽不進去,抽噎起來。
蕭珺玦知道她是在那一直假裝堅強,上前安慰,將她拉回身邊,“別 哭了,你剛才不是說你從五歲就不哭鼻子了嗎,又說女人的眼淚都是金疙瘩嘛,讓人家不許哭,你又哭上了。”
這不說還好,“哇”一聲,榮昭就大哭出來,撲到蕭珺玦身上,“我就哭,我就哭,都是他們不好,送什么別啊,我最討厭了。我再也不來了,再也不來這破地方了。”
一邊哭她還不忘往嘴里塞個餃子,“小崽子做的餃子真難吃,就知道她做不出來什么像樣的東西。”
她一手抱住蕭珺玦,一手又抱著餃子盤子不放,在蕭珺玦懷里就這樣不顧形象的嚎哭著。
榮昭的食量向來好,就是這么哭,一大盤餃子也被她吃進肚子里,吃飽了,哭累了,她就又忽忽悠悠的睡著了。
蕭珺玦聽到她輕微的鼾聲,低頭一看,臉上還掛著淚珠,嘴角還沾在餃子皮,就這么睡著了,而且還挺香。
微微嘆了口氣,他將盤子放在小桌上,抹去她的眼淚,擦掉她嘴角殘留的東西,想了想,又把榮昭抱到了身上,讓她睡覺的姿勢舒服點。
仿佛這樣的姿勢確實舒服,榮昭雙手環住蕭珺玦的腰,臉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就又靠在他的肩膀上接著睡,額頭就抵在他的下頜。
等榮昭醒來依舊是這個姿勢,她抬頭看了看雙目微合的蕭珺玦,并沒有推開她,又默默的低下頭。心里的蜜糖一點點融化,簡直要包裹不住溢出來。心中竊竊一喜,差點笑出聲。
趕緊捂著嘴巴,她又看了眼蕭珺玦。他沒有被驚動,還閉著眼睛,榮昭悄悄的吁出一口氣,然后又動作輕慢的靠在他的肩上,閉上眼睛接著裝睡。
若不是中途要入店休息,她還真不想離開這個懷抱。
而其實蕭珺玦已經醒了,但他也沒用睜眼,只是抱著她的手微微的緊了緊。
來的時候是一路快馬加鞭,回去的時候就不用那么急了。馬車的腳步慢多了,但榮昭卻想它更慢。
回京之后顯得特別無聊,要說長歌城的繁華是哪一個個小小的眉山縣沒法比的,但榮昭卻沒有怎么開心,反而每天無所事事一般。
而且這幾天她心情有些煩躁,每當蕭珺玦上朝去,她都有些緊張。
想起那日她和蕭珺玦吵架,說回來要和離,誰不去誰王八。她不想當王八,但現在又不怎么想和離,又怕蕭珺玦記著這事,先去和皇帝舅舅說。
她心里矛盾著,又惴惴著,每天都在猜測蕭珺玦是怎么想的。
她有時候也問問自己是不是喜歡蕭珺玦,但這想法一出就被她否定,她怎么會喜歡他。
她給自己找借口說那是因為她不想變棄婦。
這一日她還對鏡發呆哪,秋水就火急火燎的跑進來,“被狗攆啊,這么著急。”
她正回味著在眉山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就被秋水的腳步聲給驚動了,有點不高興。
秋水使勁喘了幾口氣,看見桌子上的水就拿起來“咕嚕咕嚕”的喝,跟飲驢似的。嘴一抹,秋水噼里啪啦活像倒豆子,“不好了小姐,奴婢剛才聽人說圣上這次對咱們王爺辦事得力非常滿意,所以想著賞賜些好東西給王爺。”
榮昭還以為什么事,提提眉,“這不是好事,有什么不好的,還有啊,以后就算不好了,你也不要在不好了后面加個小姐。小姐我好著哪,你這不是存心咒我嘛。”
秋水是一口氣憋在心里沒上來被榮昭給截取了,她捶胸頓足,“哎呀,小姐你聽奴婢說完啊。圣上的賞賜無非就是金銀珠寶古董花瓶,圣上又覺得這些太平常,一時不知道賞些什么好。正好溫貴妃在旁,她就提議圣上給咱們王爺賜幾個側妃。”
“什么?”榮昭幾乎是跳起來的,“側妃?這個溫貴妃,她存心和我過不去。她怎么不去給她兒子賜,狗拿耗子還管上別人的家事了。”
榮昭氣的不行,叉腰指著皇宮的方向,“皇帝舅舅要是真聽信她的話給蕭珺玦弄進來幾個側妃,我就去搜羅三千美女給皇帝舅舅,我讓她徹底失寵。”
肝一陣陣發顫的疼,榮昭憤憤然,溫貴妃這個老女人,就會用這一招,上輩子她就不斷的往蕭瑾瑜身邊塞女人,這一世她又想著往蕭珺玦身邊塞女人。她那么喜歡塞,怎么不給自己的男人塞!
“小姐您消消氣,消消氣。”秋水在旁邊勸著,“說是這么說,但圣上還沒說準哪。”
“等說準了就晚了!”榮昭一瞪眼,“蕭珺玦哪?”
“好像在乾清堂。”秋水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倩影從眼前掠過,她傻了傻眼,感覺跑著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