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楚王府,門口有夜鷹夜梟接待,到了二門,便是榮曜相迎接禮。
“國舅爺萬壽無疆啊。”說話的是益州首富黃嘯霆,他的兩位夫人一左一右跟隨在后。
榮曜連連擺手,目光轉了轉,見沒人聽到,才稍稍安心,“黃大爺可不敢這么說。”
黃嘯霆拉著他,笑道:“你是楚王的小舅子,不就是咱這的國舅爺嗎?”
雖然大伙心里都知道,楚王就是這二十多州的皇帝,但誰也沒說出來過。黃嘯霆可能是昨天喝的酒現在還沒清醒,所以才如此失言。
這也幸虧此時人大多都進去了,沒多少人,這要是被人聽到,又不知會有什么事哪。
榮曜幽幽一笑,笑出了幾分得意。話說,國舅爺的名號,他都想著二十多年了。
今兒被人叫著,還挺高興。
下一刻,又將面色肅下來,正經道:“話不能亂說。”
黃嘯霆拍拍他的胸膛,道:“我這不是和你老弟私下說嘛。”他揚一下手,帶著的隨從上前,兩人各捧著一個紅色錦盒。
他指了指一個大一點的,“這是給王妃的賀禮。”又拿起另一個,直接打開,給榮曜看,“這是給你老弟的。”
榮曜一看,是一座金身打造的觀音,心中猛然一驚,推卻道:“這實在太貴重了,我可不能要。”
黃嘯霆硬塞到他手里,擰眉道:“這是我給老弟你的一番心意,若是用錢來衡量,豈不是失了我們的情義嗎?”
大夫人倪氏上前,笑道:“這是送子觀音,聽聞榮大人一直還想再要個孩子,這是我和我家女兒特意去清平寺開過光的,保您心想事成。”
說著拉著后面跟著的一個女孩,“這是我女兒,快,給榮大人請安。”
果然是倪氏養的女兒,與她娘的體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出現在榮曜眼前,仿佛是一座小山在移動。榮曜見了心里一哆嗦,懷里的觀音差點沒扔到地上。
黃小姐抿著嘴唇覷看一眼榮曜,微微福了福身,“給榮大人請安,榮大人福壽康寧。”
榮曜訕訕一笑,“多謝黃小姐。”
二夫人錢氏掩著手帕偷偷一樂,這種女兒還擺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她都不好意思和他們站在一起。再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這要是她女兒嘛,人家國舅爺或許還能看上,就那個肥豬,別把人家嚇出個好歹。
不過,任他是真的國舅爺,還是假的國舅爺,她都不舍得將自己的女兒給人作妾,還嫡女哪,真是嫁不出去了。
倪氏拉著女兒的手,往榮曜身邊又走近幾分,榮曜不自覺后退了一步,又覺得再退就不禮貌了,只將腰以上往后彎去。
“榮大人,這是我大女兒,叫玲瓏,今年十八歲了,她很敬仰你。”
榮曜扯著嘴角,連連點頭,“多謝倪小姐抬愛,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還玲瓏哪,這身形,這身段,玲瓏起來嗎?
這又是送禮,又是介紹姑娘的,意思很明顯嘛,饒是榮曜這笨腦袋瓜,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黃玲瓏再往前走一步,榮曜從側面看已經呈現出一個弧度。
“不知道榮大人喜不喜歡這座送子觀音,這是玲瓏親手挑選的。”黃玲瓏臉上還起了害羞之色,睨一眼榮曜,再垂下,復又抬起,“玲瓏希望榮大人早日得償所愿。”
榮曜已經不會說什么了,只道:“喜歡喜歡,謝謝,謝謝。”
黃嘯霆朗朗一笑,道:“榮大人喜歡就好,這是小女的一片心意。”
又一片心意,榮曜想說,他已經承受不住了。這不是一片,這是一座山一樣的心意,會把弱小的他壓死的。
黃嘯霆繼續道:“我這女兒雖然富態是富態了一點。”
榮曜雙目一瞠,這是富態一點嗎?他懷疑黃嘯霆掙得錢全被他女兒吃了。
“但你看她腰身,一看就是能生兒子的。你看我這大夫人,我娶她的時候和玲瓏是一樣的,你看看,給我生了四男三女哪。”
榮曜咽了咽唾沫。
黃嘯霆拽住榮曜的手,小聲道:“你要是娶了她,保你,三年抱倆,你再努力點,生個十個八個不成問題。”
送子觀音,原來不是送觀音,是要送個能生兒子的給他。榮曜心里在吶喊,誰來救救他啊?
有時候,這夫妻就是有心靈感應。
陰柔小跑著出來,“阿曜,阿曜。”
“我在這哪。”榮曜仿佛聽到了時間最美的聲音,就像是在干涸的沙漠中看到一滴水一般。
陰柔著急著慌的跑過去,“快去后院看看吧,有人來鬧了。”她把榮曜懷里的東西往站在他身邊的黃嘯霆懷里一揣,拉著榮曜,“你在這接客是怎么接的,連什么人進去都不知道。”
她還真不是故意的,因為著急,都沒看清人,以為是府里的人,就塞過去了。
黃嘯霆喊道:“榮大人,這禮物您收下啊。”
榮曜回頭喊道:“禮物實在太貴重,恕榮曜不能收下。”
黃嘯霆抱著禮盒看向倪氏和女兒,黃玲瓏胸膛里倒著氣,就要抽噎上來。她倒氣的時候,胸脯蔚為壯觀,渾身的肉都在顫抖。
黃嘯霆連忙抱住女兒,“沒事沒事。”他將禮盒往收禮的下人懷里一塞,哼道:“這禮他不收也得收。”黃玲瓏這才沒嚎出來。
后花園里一陣陣鬼哭狼嚎,榮昭還未看見人,就聽見聲。
“楚王妃不是人……害死我女兒……我那可憐的女兒啊……才十幾歲……就被她害死了……沒天理啊……沒天理啊……”
“你在這高高興興的辦壽宴……可憐我女兒早就變成了鬼……尸骨無存啊……”
“榮昭……你也不怕午夜夢回我女兒回來找你報仇……”
“女兒啊,你死后還要受罪……被人當做通緝犯罪人……你在地下安生得了嗎……”
他們就在戚靈蕓死去的那片地方哭嚎著,聲淚俱下,捶胸頓足。
榮昭冷眼看著坐在地上穿著喪服,嚎啕大哭的幾個人。仔細分辯,才看清,竟然是已好幾年沒有見過面的戚家人。
這大喜慶的日子,又是喪服,又是哭鬧,不就是來存心觸她的霉頭。
她的臉色一變再變,厲色掃過家仆,喝道:“你們是干什么的,還不將他們攆出去?”
家仆上前要抓他們,卻不知從哪拿出一把刀胡亂揮舞,其中一個家丁的手被砍傷,嘩嘩流血。這一來,其他人也不敢再上。
戚致遠手拿匕首,“你們別過來,別過來,再來我就殺了你們。”
“叫侍衛來。”榮昭側頭對花語道。
她往前走了一步,白氏扯住她,“別過去,危險。”
榮昭輕輕推一推她,繼續再邁了幾步,“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戚致遠站起來,舉著匕首對向榮昭,“榮昭,我是來討說法的,你害死我女兒,還讓她背負殺人犯的罪名。現在你們一家高高興興的,在這大擺壽宴,可憐我女兒早就做了冤死的鬼。”
“誰跟你說的她早死了?你看見她的尸體了嗎?還是別人看見了,你把那個人叫出來。”事到如今,只能抵死不認。沒錯,戚靈蕓是死的冤,可是當時的事也不能怪她,是榮晚偷梁換柱,讓他們都以為是戚靈蕓殺人。
雖然后面知道了實情,出于私心,榮昭沒有將事情大白于天下。但戚靈蕓,她有讓蕭珺玦好好安葬。
榮昭話音一落,只見曹氏突然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從地上站起來。她渾身抽搐著,手腳僵硬的擺動,眼皮半睜半合,似一只剛才牢籠里掙脫出來的野獸。
周圍人嚇得叫起來,皆往后閃躲。
這模樣,像鬼上身。
半晌,她安靜下來,耷拉著頭,陰惻惻的目視著榮昭。
聲音極低,就像是在潮濕的地下鉆上來的一樣,“我死的好慘啊,我的臉被焦灼的面目全非,好疼,好疼啊。”她捂著臉在抓撓著,似乎臉上有什么讓她很痛苦的東西。突然,指著榮昭,“是你,是你害死我的,你殺了我,毀了我的容貌,讓人認不出我,還讓人假扮我的模樣,使人錯以為我才是殺人兇手。我身負罪名,不能輪回投胎,整日飄蕩,成為孤魂野鬼,都是榮昭你害的。你這個殺人兇手,今日我就要讓世人替我討回公道。”
鴛語扶著榮昭后退幾步,她渾身顫抖,“是表小姐,真的是她。”
周圍的夫人和小姐皆竊竊私語,隱晦的目光投向榮昭。
榮昭深吸一口氣,手攥成拳,竟然玩上借尸還魂的把戲。
她心中一動,道:“怕什么怕?鬼又怎樣?本王妃連活人都不怕,還怕一個鬼嗎?”她見假山旁邊插著一根木劍,應該是孩子們玩鬧的時候留在這的。
靈機一動,她拔出來,“本王妃大喜之日,竟有鬼魂作祟,胡言亂語,想來也是一只惡鬼。早年本王妃和道士學過幾招驅鬼的本事,今日也看一看有沒有驅鬼的本事。”她舉起木劍,對著曹氏,“聽聞桃木劍刺入人的心臟,可使鬼散而人無事,今日碰上,正好鑒證一下。”說罷,沖著曹氏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