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湛抬起劉嫚的下巴,她的臉頰上都是淚水,唇邊也是。
劉嫚是真的被嚇到了,他讓她再次想起過去的悲傷記憶,他清晰看到她眼里的驚魂甫定與彷徨無措。
那個在未央宮墻角下,哭得肝腸寸斷的小姑娘和此時的她,全然融為一體。
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他們兩張臉挨著很近,她的頭發有些凌亂,碎發的發梢還掃到了他臉上,他用手指拭去她的眼珠,跟在未央宮時一樣溫柔的聲音安慰她,
“你已經來到我們這個世界,那句中國的古話怎么說的來著,既來之則安之,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死亡是每一個人必經的過程,你曾經的親人們和我的父母一樣,都上了天堂,在那里他們肯定過得很好。”
喻湛這番話果然說動了劉嫚。
他繼續說,“再說肺炎并沒有多可怕,你要相信現代醫術的強大,你看我不是已經被治愈了嗎?”
這時喻湛就像是被什么嗆了一下,咳嗽個不停,他的話瞬間失去了可信度。
劉嫚馬上從他懷中退出來,“什么治愈啊,醫生又不是神仙,那些藥也不是仙丹,你還病著,不能再折騰了,快躺下來,千萬別再著涼!”
她不敢再哭了,啜泣被她強制壓下來,一把抹掉臉上的眼淚,神情嚴肅,還有點強勢。
她強迫喻湛躺好,把被子從頭到腳給他掖得好好的,就像對待一個玻璃娃娃那么認真。喻湛也很無奈,他自認為他是一個強壯的硬漢,可他現在跟個弱雞差不多,全身肌無力,病來如山倒,咳嗽,流鼻涕什么的,他根本控制不了。
劉嫚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他的確很口渴,實際上他的喉嚨有種被灼燒的感覺,仿佛能噴火,一咳嗽這種感覺就變成了痛感。
劉嫚把水杯遞到他嘴唇邊,他一口氣喝完。
水入嗓子里的感覺真好,大概是吊瓶里的藥性發作了,那股嗜睡勁兒又朝喻湛襲來,他眼皮上下打架,本來只是想閉目養神,沒過兩分鐘,劉嫚就聽到他帶著鼻音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
劉嫚望著他的睡顏,心里很踏實。
她終于明白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感覺。
喻湛再次醒來,是被尿意憋醒的。
此時天已經大亮,劉嫚站在窗邊,望著醫院門口的車水馬龍發呆,她聽到床上的動靜,轉過身。
看到喻湛已經坐起來,她立馬走上前,“你想做什么?我來幫你做。”
額……
他想尿尿,這怎么幫呢。
劉嫚見他面色古怪,以為他身體不適,她摸了摸他額頭,有些微燙,“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
說到這里,劉嫚又覺得不保險,直接說,“算了,我現在就去找醫生吧!”
喻湛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用了,不用了……”
劉嫚疑惑不解,喻湛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好痛苦。
喻湛有點憋不住了,“其實,我是有點不太舒服,”他的視線尷尬的瞥向別處,“我應該是水喝多了,得上個廁所。”
話說的這么直白,劉嫚這下明白了,她也感到十分尷尬,“那我扶你去廁所。”
“嗯,”喻湛的聲音輕若蚊蚋,反正他在劉嫚面前什么形象都沒有了,破罐子破摔吧。
喻湛的吊瓶還沒有打完,劉嫚先取下吊瓶,喻湛自己是可以站起來的,只是他頭很暈——發燒后遺癥,劉嫚扶住他一邊的手臂,另一只手高高舉起吊瓶。
房間里就有廁所。
喻湛住的是醫院的高級VIP病房,這種病房一般是給領導準備的單間,很緊俏,喻湛哪有資格住這里,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權力使然。
從ICU出來后,喻湛本來被安排到普通的多人間病房,劉嫚當時就說要花錢住好一點的病房,院方當然不同意。
但陶之唯認識這家醫院的院長,凌晨他竟然直接打電話給院長,也不在乎是否打擾/騷擾到人家休息。然后,喻湛就被換到這個房間了,當然,劉嫚還是花費了一大筆錢。
再高級的病房,廁所還是那個樣子,劉嫚把喻湛扶進廁所,喻湛覺得她站在自己旁邊,他恐怕尿不出來。
劉嫚也覺得她杵在這里怪怪的,難道她要看著喻湛在自己面前脫褲子嗎?
幸好吊瓶的管子夠長,她舉著吊瓶退到門外,背過身,小聲說,“你可以如廁了。”
“嗯,謝謝,”喻湛的聲音比她更小。
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下來就是尿尿的聲音。
劉嫚低著頭,她的臉漲得通紅,她不知道喻湛的臉比她還紅,破罐子破摔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或許老夫老妻可以面不改色干這些事兒,但他和劉嫚還處在希望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給對方的戀愛階段中,經過這場病,他估計也不用再裝了,底褲顏色都被對方看到了!!!
解決完人生大事,喻湛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提褲子,還洗了個手。
把喻湛扶上床,劉嫚又給他端了一杯水,“我去外面買一些早餐。”
喻湛問她,“今天是幾號?現在幾點了?”
“13號,剛過八點鐘。”
喻湛總算有了時間的概念,“今天是周一,你不去上課?”
劉嫚搖頭,“我請假了,你病成這樣,我怎么能走得開,就算在教室里我也聽不進去課。”
喻湛不想讓劉嫚落下課,她是漢朝人,又不了解其他朝代的知識,相比同專業的同學,她的底子還是太薄了,他說,“你還是去上課吧,我又沒有缺胳臂少腿,一個人沒有關系。”
“我不信你的話,我要守著你,看著你好轉才行。”
喻湛有些無奈,“這些事情可以讓護工做的。”
昨晚陶家兄妹離開前,也建議劉嫚找一個護工,劉嫚說,“再專業的護工也比不上自己的親人朋友。”
喻湛拗不過她,只能任她下樓去幫他買飯,但他不能否認,他其實很享受被劉嫚這樣無微不至照顧的感覺,這讓他明白劉嫚對自己的感情,沒有他之前以為的那么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