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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4沒成

  路上的氣氛越來越熱烈,直到他們抵達皇覺寺,氣氛也上升到了高潮。

  那些候在路邊的百姓紛紛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齊聲高呼著:

  “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萬歲!”

  數以千計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如轟雷,似海浪,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隨之震了一震。

  一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那喊聲慷慨激昂,似乎連空氣中的寒意都隨之一掃而空,百姓們一個個精神抖擻。

  禮部已經提前派人在皇覺寺的門口搭了高臺,高臺上搭了燈棚,懸著密密麻麻的大紅燈籠,把整個高臺照得那里亮如白晝。

  高臺的周圍有百來名禁軍把手,閑雜人等不可隨意靠近,那些百姓只能在十來丈外瞻仰圣顏。

  街道上,數以千計的百姓皆是俯首跪地,久跪不起,不少人都好奇地往高臺方向張望著,七嘴八舌地竊竊私語。

  “妹子,”一個老婦扯了扯身旁的一個青衣婦人,“你看到皇上了沒?我老眼昏花,實在是看不清啊。”

  那青衣婦人立刻就來勁了,指著自己的眼睛對著那老婦吹噓道:“大姐,我看到了!我的眼睛可好了!連那位小公公臉上的痣都能數清楚。”

  “皇上的樣子可真是好看,就跟天上的謫仙下凡似的,難怪人人都說他是紫微星下凡,來撥亂反正的!”

  旁邊的一個少婦也湊過來跟她們搭話,“我也看到了!皇上身旁那個應該就是未來的皇后娘娘吧,那也是好看得不得了,和皇上站在一起,可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啊!”

  “那是自然!”

  周圍的好些百姓都是頻頻點頭,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百姓們一會兒討論皇帝,一會兒討論未來的皇后,一會兒又說起燈棚上掛的那些燈籠來。

  “你們看那燈棚上的那些燈籠多別致啊。”

  “是啊是啊,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別致的龍燈,簡直活靈活現!”

  “還有那些獅子燈、鯉魚燈、蓮花燈……每盞燈都好看,叫什么匠什么心來著?”

  “別具匠心。”

  百姓們越說越熱鬧,全都喜慶得很。

  這幾年戰亂不斷,京城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盛會了。

  待高臺上的一個內侍讓百姓們起身后,今日燈會的第一項節目就開始了。

  隨著幾聲破空聲響起,一朵朵煙花從地面上飛竄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如鮮花綻放,似彩霞漫天,一片姹紫嫣紅,染得夜空絢爛如錦。

  煙花只放了十來個就停下了,那些百姓有些意猶未盡,有人嘀咕道:“怎么這么快就放完了,以前的元宵燈會不是都會放上整整一炷香時間的煙花嗎?!”

  這句話立刻引得周圍數人朝他看來,七嘴八舌地說著:

  “這位老弟,你不知道嗎?是新帝不想勞民傷財。”

  “新帝真是愛民如子!”

  “就是就是。這元宵燈會熱鬧一下就是,何必搞得太奢靡了!”

  百姓們紛紛附和,一片眾望所歸的氣氛。

  說話間,一陣鑼鼓聲響起,幾個濃妝艷抹的戲子粉末登場了,唱得是一出熱熱鬧鬧的《鬧元宵》,百姓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戲臺上。

  “大家快看戲吧!聽說待會兒還有不少別的節目呢,百戲、唱曲、歌舞什么的,應有盡有!”

  “是啊是啊,我聽說今天教坊司的頭牌柳清清也會來唱曲呢。”

  “就是那個最近很出名的頭牌柳清清?”

  “是啊,是啊,下一個就該輪到她唱小曲了吧?”

  百姓們越說越熱鬧,越說越期待,此刻他們口中的柳清清正在一個帳篷里待命。

  她穿著一襲華貴的大紅色牡丹花刻絲褙子,抱著一個琵琶嫻熟地調試著琵琶弦,隨手彈了一段曲調,琵琶聲清脆如玉珠落盤。

  “姐姐,今日喜慶,唱這曲《桃花詞》最合適不過了。”柳清清嫣然一笑,與帳篷里的一個藍衣女子說著話。

  藍衣女子微微掀開帳簾,朝外面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帳簾。她站在陰影處,面容模糊不清。

  “清清,”藍衣女子抬手指了指柳清清的右手,提議道,“剛剛那段的起手,還是改‘批’為‘把’的好。”

  柳清清右手便又撥了一下,眸子一亮,精神奕奕地說道:“姐姐,你說得對!”

  柳清清不勝感激地看著藍衣女子,“姐姐不僅會譜曲,而且在琴與琵琶上也是很有造詣,小妹真是自愧不如。”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藍衣女子朝柳清清款款走來。

  她的面容也漸漸地暴露在油燈昏黃的光線中,正是付盈萱。

  柳清清抬眼看著付盈萱,很有自知之明地說道:“教坊司雖然不至于臥虎藏龍,可多的是美人與才女,比我漂亮的,比我琵琶彈得好的,多的是。要不是姐姐給我美言,我也不會被選上。”

  柳清清說著,眸放異彩,臉上似是泛著光。

  對她來說,這是改變命運的一次的機會。

  她被選上在今日的元宵燈會表演,就代表她的半只腳已經踏出了教坊司,雖然她仍是樂籍,卻從此可以進到宮里的樂部,給皇后還有嬪妃公主們彈琵琶唱小曲,以后她再不用留在教坊司做卑賤的樂伎。

  而且……

  柳清清又撥了兩下琵琶弦,那琵琶聲中蕩漾出綿綿柔情,似是一汪春水。

  她半垂下眼睫,那濃密纖長的眼睫眸子波光瀲滟。

  而且,新帝剛登基,肯定要廣納后宮,她在宮里,只要時不時地在新帝面前露露臉,展現一下她的歌聲,指不定可以擺脫這卑賤的樂籍,甚至有機會一步登天!

  付盈萱冷冷地看著柳清清桃花瓣的面頰,對于對方在想些什么心知肚明。

  她又朝柳清清走近了兩步,聲音溫柔似水,“清清,喝點藥茶吧,養養嗓子,待會兒也可以唱得響亮些。”

  付盈萱親自給柳清清倒了杯藥茶,送到她手邊。

  柳清清放下琵琶,端起藥茶喝了半杯,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贊道:“姐姐,你這藥茶真好,我上次喝了后,姐妹們都夸我的聲音比平日里還要干凈,唱到曲子的高潮處,聲音也不澀。”

  “姐姐,你這藥茶的方子可不可以給我一份?”

  “那有什么問題。”付盈萱大方地應下了。

  “謝謝姐姐。”柳清清喜不自勝地笑了,“姐姐你對我可真好。”

  她又要去抱琵琶,突然覺得有些頭暈眼花,抬手扶著額頭,微微地甩了下頭,可是,那種暈眩感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濃了。

  付盈萱看也沒看柳清清,悠然拿起對方的琵琶將之抱在膝頭,她纖長的素手輕攏慢捻,輕輕撥地著琵琶弦,動作嫻熟。

  雖然她最擅琴,但琵琶也是會的,比起這個柳清清,她的琵琶只強不弱。

  柳清清覺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難受極了。她柳眉輕蹙,又道:“姐姐,我覺得我的頭有些……”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已經往一側歪倒了下去,然后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似乎是昏迷了過去。

  付盈萱這才朝柳清清看去,唇角翹得更高了,眸子異常的明亮。

  成了!

  付盈萱又放下了懷里的那把琵琶,然后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柳清清。

  “清清,對不起了。”

  付盈萱沒什么歉意地說道,跟著她吃力地把昏迷的柳清清攙了起來,把她藏到了角落里的一個樟木箱里。

  之后,她又從一個包袱里取出了早就備好的一套紅衣紅裙,與柳清清身上的這身衣裳有七八成相似。

  付盈萱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這套衣裳,再柳清清頭上的發釵珠花戴到自己頭上,最后蒙上了一方水紅色的面紗,遮住自己的容顏,只露出一雙黑寶石似的烏眸。

  這時,帳子外傳來一個小內侍尖細的聲音:“柳姑娘,時辰快到了,前面的戲快唱完了,你趕緊準備一下。”

  “公公,奴家這就來。”付盈萱把聲音放柔,學著柳清清的聲音應道。

  隔著帳篷,那內侍也沒發覺不對,又走了。

  帳篷里的付盈萱松了口氣,她又抱起了那把琵琶,面紗外的那雙黑眸在燈火的照耀下愈來愈亮,纖長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抓著琵琶。

  她等了那么久,終于是盼到這一刻了!

  過去的這數月中,她為青樓、畫舫和戲樓等等譜了不少曲子,她嘔心瀝血,用了這么長的時間才讓“云中君”這個名字在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費了這么多心力,為的就是讓清平署注意到她,來向“云中君”求曲子。

  她給了清平署兩首曲子,這兩首曲子都很出彩,但是彈奏它們也有些技巧,于是,如她所想的,清平署又來了,問她能不能指點一下樂伎。她應了,在一眾樂伎中擇了這個容易擺弄的柳清清,指點了她一番,就讓對方對自己徹底心服。

  今日也是付盈萱哄得柳清清帶她來了這燈會。

  她等了這么久,終于給自己謀來了這個機會,她決不能錯過!

  付盈萱的眸子里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抱著琵琶朝帳篷外走去,步履堅定。

  她已經計劃好了,她要在今天,在滿朝文臣與百姓的面前,揭開端木家那對姐妹虛偽的面具,讓他們看看這對姐妹的真面目!

  待會兒,她會代替柳清清上場唱曲,可是不是那首《桃花詞》,而是她專門為端木紜譜的另一首曲子,連詞都是她親手寫的。

  她會借著這一曲讓大家都知道端木紜與岑隱的丑事,她要讓端木家這對姐妹在大庭廣眾下顏面盡失,讓世人看看錯的人到底是誰。

  有了這樁丑事,她倒要看看端木緋還如何當她的皇后!

  不僅如此,她還要讓端木緋這輩子都嫁不出去,這輩子都被人指指點點地戳脊梁背……

  只是想想,付盈萱就覺得有些迫不及待。

  她收斂心神,深吸了兩口氣,正要出去,帳簾被人從外面打起,一個高大挺拔的藍衣青年出現在帳篷外。

  青年大步走進了帳篷中,擋住了付盈萱的去路。

  后方的帳簾刷地落下,擋住了外面的喧嘩聲。

  青年約莫二十出頭,相貌俊朗,比付盈萱高出了大半個的身高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威壓。

  付盈萱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微微垂下臉,避開了對方的目光,柔柔地說道:“公子是不是錯地方了?奴家馬上要登場……”

  她說著就要繞過那藍衣青年,然而,當她走到對方身側時,對方突然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的左胳膊。

  付盈萱身子一僵,正要出聲斥責,就聽對方云淡風輕地道出了她的身份:“付姑娘。”

  三個字令得付盈萱的身形更僵,仿佛被凍僵似的,僵立在了原地,一動也動彈不得。

  付盈萱露在面紗外的黑眸掩不住的敬茶與惶恐,瞳孔猛縮,難以置信地看著那藍衣青年,心里紛紛亂亂:他怎么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就是說,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卻渾然不覺,對方是什么時候開始盯上自己的?!

  付盈萱只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心中忐忑。

  藍衣青年氣定神閑地看著付盈萱,沒有松開她的胳膊,又道:“付姑娘,現在不是時機。”

  付盈萱的臉色更難看了,就是那臉上的面紗也擋不住她額頭的冷汗。

  藍衣青年笑了笑,壓低聲音安撫道:“姑娘放心,我和姑娘一樣,對這個新朝厭惡至極。”

  這句話又出乎付盈萱的意料,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帳篷里靜了一靜,外面的喧囂聲似乎更遠了。

  付盈萱深吸了兩口氣,定了定神,抬眼直視對方的眼睛,艱聲問道:“楊三公子,是何意思?”

  付盈萱認識對方,他是楊旭堯,也是端木家二姑娘的夫婿。

  “付姑娘,要不要和我好好談?”楊旭堯微微一笑,并不意外付盈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既然敢親自過來,就不怕付盈萱知道他是誰。

  付盈萱此刻已經冷靜了不少,毫不退縮地說道:“楊三公子,我要是說不呢?”

  楊旭堯加重了右手的力道,把付盈萱的手腕捏得更緊了,聲音冰冷地警告道:“付姑娘,我是不會讓你亂來的。”

  楊旭堯眸色變深,恍如那深不可測的深潭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付盈萱心底警鈴大作,張嘴欲喊:“來……”

  她想要叫人來,然而,她只發出一個音節,就感覺脖頸后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黑暗如潮水般朝她涌來,一下子把她吞沒。

  “……”付盈萱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另一個男音催促道:“公子,快點,有禮部的人過來了。”

  楊旭堯應了一聲,朝帳篷角落的那個樟木箱子看去,箱蓋與箱體之間夾著一片紅色的衣擺。很顯然,付盈萱是把那個樂伎藏在了箱子里。

  楊旭堯心念一動,有了主意,喚道:“阿貴。”

  那個阿貴的長隨立即也進了帳篷。

  楊旭堯指了指那個樟木箱子道:“把那個樂伎從箱子里抱出來,再把付盈萱放進去,箱子抬走。”

  “教坊司應該有其他樂伎當后備,你安排一下趕緊找人頂上。”

  “是,公子。”阿貴趕緊應聲,動了起來。

  沒一會兒,阿貴和一個小廝就把裝著付盈萱的樟木箱從帳篷里抬了出來。

  外面依然熱鬧得很,掌聲、笑聲、說話聲此起彼伏,那些百姓一個個望著戲臺上的戲子,根本就沒人留心這邊的動靜。

  楊旭堯腳下的步子放慢,抬眼朝距離戲臺不遠的高臺望去,目光落在了金漆寶座上的慕炎身上,眼神變得更幽深了,陰鷙如梟。

  楊旭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淹沒在人海中。

  慕炎正樂呵呵地給端木緋剝著松仁與核桃,對于四面八方看著自己的目光視若無睹。

  端木緋一邊吃,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戲,笑靨如花,同樣自得其樂。

  端木憲看著小孫女沒心沒肺的樣子,搖了搖頭,也不再為這丫頭瞎操心了。

  戲臺上的《鬧元宵》終于在一陣喧闐的鑼鼓聲落下帷幕,幾個戲子下了臺。

  緊接著,是一個紅衣樂伎抱著琵琶上臺,唱得還是那曲《桃花詞》。

  高臺下有人議論紛紛,說著怎么不是柳清清之類的話,但也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太多人在意,眾人很快就沉浸在樂伎嘹亮而不失婉轉的歌聲中。

  再之后,又是一溜表演百戲的倡優上了戲臺。

  這些倡優各展所長,踩高蹺、舞龍舞獅、盤古舞、疊案倒立等等,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引來陣陣掌聲和贊賞聲,如雷的掌聲不絕于耳。

  百姓們都看得全神貫注,不知道時間流逝,直到快三更天,皇覺寺一帶仍然是人山人海。

  又是一批表演歌舞的宮廷舞姬下臺后,一個老太監走到了高臺的最前方,扯著嗓子尖聲喊道:“今日元宵佳節,懸燈結彩,普天同慶,皇上愛民如子,自當與民同樂,今日皇上賜元宵共度佳節!”

  隨著老太監的聲音響起,周圍先是漸漸靜了下來,再然后,那些百姓都熱血沸騰了起來,再次下跪,高喊道:“皇上萬歲萬萬歲,謝皇上賞賜!”

  對于這些普通百姓來說,這可是一種莫大的榮耀,足以讓他們以后向子孫、向親朋友人炫耀一輩子了。

  場面再次沸騰。

  百姓們又是歡呼,又是磕頭,又是謝恩。

  這邊,熱鬧得猶如翻涌的海浪般,一聲接著一聲,一浪接著一浪;那邊,街道旁的一輛馬車獨自往另一個方向漸行漸遠。

  馬車中,蜷縮在樟木箱子里的付盈萱醒過來了。

  飛馳的馬車微微晃蕩著,連帶付盈萱所在的樟木箱也在細微地震動著。

  付盈萱呻吟著張開了眼,眼神還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后頸的疼痛提醒著她昏迷前發生了什么,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迷茫的眼神變得清醒了不少。

  她抓著樟木箱的邊緣,猛地坐了起來,瞪向了馬車里的另一人,怒目而視。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楊旭堯怕是死上百次了。

  楊旭堯悠閑地靠在馬車的廂壁上,淡淡道:“付姑娘,你醒啦。放心,我下手應該不是很重。”

  付盈萱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紗,那張蒼白的面龐漲得通紅,渾身繃緊,怒聲質問道:“楊三公子,你為什么要壞我的事?”

  雖然之前楊旭堯說了他對新朝厭惡至極,但是付盈萱根本沒信,她本來以為楊旭堯是要拿下她向慕炎邀功的,結果并沒有。

  也就是說,楊旭堯方才也許沒有說謊,那么,既然他們的敵人是相同的,他為什么要壞自己的事!

  楊旭堯挑了挑眉,答非所問:“付姑娘,你該記得自己是怎么從靜心庵里逃出來的吧?”

  什么意思?!付盈萱用力地抓住樟木箱的邊緣,瞳孔中明明暗暗地變化不已,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一天。

  那同樣是改變她命運的日子。

  她在靜心庵待了兩年多,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中,她也曾經滿懷希望,希望父母能來接她回去,可是在那里待得越久,她就越絕望,那里的人都告訴她,來了靜心庵,除了死,她們就沒見人被家人接出去過。

  漸漸地,付盈萱也變得心如死水。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婦人悄悄來靜心庵見她,幫助她逃出了靜心庵,對方幫了她卻別無所求,此后也再沒有來找過她。

  逃離靜心庵后,她獨自回京向先生鐘鈺求助,這一躲藏,就是一年多。

  楊旭堯現在提這件事,莫非是說……

  付盈萱凝眸看著楊旭堯,將信將疑。

  楊旭堯把玩著一只白瓷酒杯,嘴角勾出一道玩味的笑意,道:“付姑娘,我的誠意還不足夠嗎?”

  “是你?”付盈萱盯著楊旭堯,慢慢地說道。

  付盈萱不覺釋然,反而又驚又恐,楊旭堯這寥寥數語透露出了好幾個意思,他是說,是他派那個婦人助自己從靜心庵逃出來的,也就是說,他果然盯上自己很久了……

  一年多,不,甚至是兩年,或者更久。

  只是想想,付盈萱就覺得如坐針氈。

  頓了一下后,付盈萱再問道:“為什么?”

  楊旭堯為什么要幫助自己?!

  自打被生父當作棄子送進靜心庵后,付盈萱就舍棄了曾經的天真,人與人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施恩,楊旭堯必有所圖。

  楊旭堯微微一笑,哄道:“付姑娘,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

  “我楊家也是被岑隱所害,我與姑娘也是同病相憐……”

  聽對方提起岑隱,付盈萱的身子一顫,眸色幽邃,立即想起楊家原是慶元伯府,當初正是被岑隱帶東廠抄了府,之后被奪了爵。

  付盈萱看著楊旭堯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分。

  楊旭堯一直在注意著付盈萱的一舉一動,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變化,故意嘆了口氣,唏噓道:“付姑娘,你本是官宦千金,父親乃是封疆大吏,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是不值。”

  楊旭堯這番話委實說到了付盈萱的心坎里了,她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心中的不甘、幽怨、義憤等等的情緒如潮水般涌來。

  她就是被端木家那對姐妹毀了一生的!

  付盈萱目眥欲裂,心底的恨意翻涌,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過去的這些年中,每每想到她失去的那一切,她就徹夜難眠,時常睜眼直到天明……

  她恨,她憤,她怨!

  她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她只能讓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讓她們姐妹倆也嘗嘗她經歷過的苦楚,讓她們的下半輩子在悔恨中度過!

  楊旭堯的唇角翹了翹,一派開誠布公的樣子,又道:“付姑娘,你與端木家、與岑隱、與慕炎都有仇,我和這個大盛朝有仇,我們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

  “既然有共同的敵人,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是朋友。”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誘哄,幾分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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