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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7軟禁

  從珍聞言神色立刻變得有些古怪,回道:“殿下,三皇子妃現在正跪在鳳鸞宮前,從早上跪到了現在,還沒有動。”

  涵星停下了腳步,目光灼灼,“就跪著?”

  她就知道宮里肯定有熱鬧看!

  從珍的表情更古怪了,一五一十地說道:“三皇子妃一開始是求皇后娘娘救救謝家,又是跪,又是磕頭的,可是皇后娘娘一直沒動靜……”

  “后來,她就責怪起了皇后娘娘,斥責皇后娘娘明明是謝氏女,卻對娘家見死不救,還說謝家都是為了皇后娘娘才做了這么多,結果皇后娘娘現在為了撇清責任卻卸磨殺驢,無情無義……”

  從珍正說著,前方突然傳來一個小內侍氣喘吁吁的聲音打斷了她:“四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

  那小內侍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了涵星跟前,稟道:“殿下,貴妃娘娘請殿下過去。”

  于是,涵星原本打算小憩一番的計劃就這么被打亂了,她乖乖地改道去了鐘粹宮。

  “涵星!”端木貴妃笑吟吟地對著涵星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旁坐下,笑容尤為嬌艷奪目。

  “母妃。”涵星卻是打了個激靈,總覺得母妃笑得怪怪的,正色道,“兒臣最近很乖的。”她走到端木貴妃身旁,在羅漢床上坐下了。

  端木貴妃笑容一僵,心里升起一種想把這丫頭塞回肚子里的沖動。

  這丫頭馬上要出嫁了,其實也留不了多久了。端木貴妃在心里對自己說,笑得更和藹了。

  她握起涵星的手,柔聲道:“母妃是有件喜事要跟你說,母妃已經和李太夫人商量好了,把你和阿攸的婚期定在今年六月。接下來得趕緊讓欽天監給你們挑一個良辰吉日。”

  如同端木緋所猜測的那般,端木貴妃確實是趕著想讓涵星早點大婚。

  她既怕皇帝突然大行了,婚事要拖三年,又怕日后局勢不知道會怎么樣,涵星是個公主,難免會受到牽連,還是早點出嫁得好。

  啊?!涵星緩緩地眨了眨眼,乍一聽,一時有些懵了,脫口道:“兒臣就要嫁了?!”

  話音才落,她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又覺得不錯,點頭美滋滋地說道:“也好,嫁了以后,兒臣就可以不用每天在宮里發呆了,也不用去上書房上課了!”

  涵星越說越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從珍默默地偏開了目光,只當做自己什么也沒聽到。

  “……”端木貴妃一時有些無語。這丫頭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端木貴妃心里幾乎有些同情未來的女婿了。

  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

  端木貴妃揉了揉眉心,把程嬤嬤叫了過來,吩咐道:“這幾天你就跟著四公主吧,好好教教她該準備些什么。”

  雖然公主的嫁衣會由內廷司準備,但是等認親時還是得給婆家準備一些她親手做的小物件。

  涵星本來還在腦海中描繪出嫁后的美好生活,聽端木貴妃這么一說,登時笑不出來。

  她抓住端木貴妃的手撒嬌道:“母妃,您這里缺不了程嬤嬤的。”

  涵星哪里不知道端木貴妃說是讓程嬤嬤去“教”她,其實是“管束”和“監督”才對。真要讓程嬤嬤跟她回去,她到出嫁前怕是都沒好日子過了!

  端木貴妃懶得理會女兒的小心思,勾唇笑了,“也是,本宮這里是缺不了程嬤嬤……”

  涵星頻頻點頭,可是下一瞬,就聽端木貴妃又道:“涵星,干脆你在鐘粹宮住下吧?”

  什么?!涵星的肩膀差點沒垮下來。

  端木貴妃只當什么也沒看到,接著叮嚀道:“涵星,你是馬上要出嫁的人了,也別整天往外跑了。你看看,你的肌膚都曬粗曬黑了!這幾個月,你要乖乖待在屋子里好好養養肌膚,免得駙馬嫌棄你。”

  端木貴妃抬手捏了捏涵星的面頰,她的肌膚雪白,手上的皮膚與涵星的臉頰一比較,硬是比涵星白了兩分,細膩無瑕。

  “母妃,您別擔心。”涵星不以為意地甩了甩手,一本正經地安撫端木貴妃道,“攸表哥不會嫌棄兒臣的。”

  涵星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端木貴妃,聽說有的姑娘家在出嫁前會心情煩躁,成天擔心些有的沒的,生怕出嫁后的日子不如意。莫非母妃也是得了類似的心病?

  “要是您不放心的話,可以把他召進宮來問問。”涵星又補充了一句。

  “……”端木貴妃一言難盡地看著涵星,覺得心累。這丫頭也不想想這里可是后宮,自己能隨便召李廷攸進后宮嗎?!

  端木貴妃對著程嬤嬤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丫頭就交給你了。

  程嬤嬤眉頭抽了抽,清了清嗓子,道:“四公主殿下,從明日開始,您就來繡些帕子、抹額,做幾雙鞋子。還有幾個月,不著急,我們慢慢來。奴婢幫著您一起挑料子、選圖案,這繡品送給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講究,李家的親眷多,咱們慢慢理……”

  程嬤嬤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聽得涵星兩眼發暈,只恨不得暈過去了才好。

  她之前還同情端木緋要繡孔雀開屏的披風,現在覺得她還不如同情自己呢。這么多繡品,她要繡到猴年馬月啊。嫁人也太麻煩了!

  一旁的從珍也看出自家公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默默地記在心里。

  直到一炷香后玲瓏來問端木貴妃是不是可以擺膳,涵星這才得了一些喘息的空間,如釋重負。

  母女倆移步東偏殿用膳,玲瓏一邊伺候她們用膳,一邊若無其事地活絡氣氛:“貴妃娘娘,方才三皇子殿下去了鳳鸞宮……”

  涵星原本正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往嘴里送,這下,連吃也顧不上了,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盯著玲瓏。

  玲瓏接著往下說:“三皇子想把三皇子妃拉走,結果三皇子妃不肯走,和三皇子大吵了一架。”

  “三皇子還說……”

  說到這里,玲瓏眼神復雜地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三皇子還說,為人子女者應當做到百善孝為先,三皇子妃氣病了皇后娘娘,他要休妻!”

  端木貴妃和涵星彼此互看了一眼,皆是無語。

  厲害!涵星在心里贊嘆,越來越佩服慕祐景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了。

  這后宮中誰不知道皇后已經病了好幾天了,慕祐景居然有臉說皇后是被謝向菱氣病的。

  唔,這算不算是狗咬狗呢!

  涵星捂嘴竊笑了一會兒,跟著轉頭對端木貴妃道:“母妃,兒臣今天回宮的路上還跟緋表妹說呢,不知道三皇兄會不會休了謝向菱,居然這么快!”

  涵星越說眼睛越亮,覺得自己真是鐵口直斷。

  端木貴妃也放下了筷箸,以帕子擦了擦嘴角,感慨地說道:“當初這樁婚事也是你三皇兄‘千方百計’求來的,為的就是得到謝家的助力,現在謝家一倒,你三皇兄就立刻后悔了。”

  “哎!”

  端木貴妃長嘆了一口氣,那雙幽黑的眸子里閃著復雜的光芒,輕嘆道:“江寧妃也白白死了。”

  當初若非是慕祐景過繼到皇后膝下,又怎么會對江寧妃下殺手!可是現在江寧妃之死又換來了什么呢?!

  慕祐景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然而,人死不能復生……

  四周的氣氛微凝。

  玲瓏等幾個宮女面面相看,也是唏噓。

  這后宮便是埋骨之地,無論是卑微如宮女,還是高貴如妃嬪,甚至帝王皇子,一個不慎,就是尸骨無存,死不瞑目。

  程嬤嬤見氣氛凝重,就湊趣著道:“貴妃娘娘,如今啊,這滿京城都知道了三皇子殿下的德性,還有哪家會把姑娘嫁給他!就是他休了三皇子妃,怕也沒姑娘敢嫁給他了。”

  “其實本宮覺得他們倆是天生一對,還是彼此湊活著過,別去禍害別人得好。”涵星興致勃勃地說道,“可惜了,緋表妹不肯陪本宮進宮小住,干脆本宮明天出宮去找她……”

  涵星說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端木貴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意思是,把自己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剛剛才跟她說要好好養肌膚呢!

  涵星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提出宮的事。

  她又拿起了手邊的筷子,意思是她乖乖吃飯。

  筷子才舉起,她又吩咐道:“玲瓏,你讓人再去鳳鸞宮看著,有什么熱鬧及時回來稟。”

  玲瓏領命退下,然而,涵星失望了,這場熱鬧后續也就沒什么進展了,慕祐景和謝向菱在鳳鸞宮前足足鬧了一夜,可是皇后始終沒有出來。

  不僅是鐘粹宮這邊派人注意著,宮里上上下下都在看這場熱鬧。

  次日,三皇子公然表示,謝家對朝廷不忠,三皇子妃謝氏對皇后不孝,氣病了皇后,謝氏不忠不孝,品行有虧,他要休妻。

  滿朝文武也都聽聞了,一時嘩然,議論紛紛。

  江德深是從同僚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驚得差點沒摔了手里的茶盅。

  與江德深說這件事的中年官員本來就是特意找江德深打探消息,想看看他知道多少,此刻見他如此失態,隱約猜到他怕是事先不知情。

  看來三皇子對他這位外祖父也不是那么事事聽從嘛。那中年官員心中嘲諷地暗道,臉上不露聲色。

  精明如江德深當然看得出同僚在想什么,但這個時候計較這些根本于事無補。

  他暗暗嘆氣,覺得三皇子未免有些心急,畢竟謝家這才剛被定罪呢!這個關頭,三皇子提出休妻難免會引人多想。

  江德深心里也正亂著,七上八下,多少也因為謝家的突然塌臺而亂了陣腳。

  謝家倒得實在太快了。

  他本來以為皇帝蘇醒來后可以治罪岑隱,那么謝家也就可以翻盤,結果謝家反而倒得更快了……

  江德深不禁又想到了皇帝。

  自從皇帝那日從昏迷中蘇醒后,養心殿就被圍了起來,如銅墻鐵壁般,再沒有人再見過皇帝,現在對外只說皇帝在養病,但是無論是那日在場的人還是不在場的官員心里暗暗覺得皇帝現在就跟被軟禁了一樣。

  說得難聽點,現在的皇帝也不過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不,應該說是奄奄一息的病虎。

  那中年官員見江德深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故意問道:“江大人,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適?既然身子不適,就別強撐著啊。”

  江德深回過神來,放下了茶盅,從善如流地起身,笑吟吟地說道:“黃大人說的是。本官略感頭痛,今日就先回去了。”

  江德深也不管對方怎么想,直接從他身旁走過,從偏廳出去了。

  那中年官員臉色一僵,看著江德深的背影,冷冷地甩袖,暗道:什么老好人,照他看,分明是個笑面虎。可惜啊,他千算萬算想扶三皇子上位,但也要看三皇子是不是扶得起!

  江德深心事重重地朝著衙門外走去。

  其實,皇帝蘇醒后,江德深也曾讓人試探地在岑隱面前提過想求見皇帝,結果岑隱什么也沒說;也試著讓人攛掇群臣聯名上奏斥岑隱軟禁皇帝,結果無人敢應。

  皇帝醒了,都制肘不了岑隱,更別說旁人了。

  岑隱如今權勢滔天,無人敢置喙他的決定,說他是臺面下的天子也不為過。

  江德深明白,除非岑隱提出要改朝換代,自己登基,只怕這滿朝文武乃至宗室親王都不會再有人去違逆他了。

  大局已定。

  江德深在衙門口停下了腳步,長嘆了一口氣。

  長隨已經機靈地在門口備好了馬車,喊了一聲:“老爺。”

  江德深恍若未聞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動了起來,慢吞吞地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地往前駛去,江德深的身子隨著馬車的行駛微微搖晃,眼神明明暗暗。

  他也后悔了。

  當初,江德深讓三皇子與謝家聯姻,也是有他的考量,一方面他是不愿意三皇子上位后還要被岑隱制肘,成為一個傀儡皇帝,另一方面他知道岑隱心機深沉,不是那么容易說動的,弄不好反而沒臉。

  他也是斟酌許久后,才替三皇子選了與謝家合作。

  江德深長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謝家已經無可挽救了,如果想要把損失降到最低點,那么……

  江德深瞇了瞇眼,眸底掠過一道利芒。

  當務之急,他必須先把謝家的人脈弄到手才行!

  江德深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出聲吩咐道:“我們不回府了,調頭……”

  外面的馬夫應了一聲,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調了頭,馬車一路往南,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天牢外。

  江德深在朝為官多年,自有他的門路,很快就買通了人,被悄悄地領進了天牢中。

  天牢中,一片陰暗潮濕,一股陰森發霉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透不過氣來,黑暗中,偶爾傳來鐐銬碰撞發出的聲響,令人聽著心里發毛。

  “江大人,這邊走。”

  一個尖嘴猴腮的牢頭舉著一個燈籠走在前面給江德深領路,一直來到了一間牢房前。

  著一襲白色中衣、手腳都戴著鐐銬的謝皖此刻盤腿坐在一張草席上,這才沒幾天,他就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

  那牢頭把燈籠遞給江德深,自己則識趣地退開了,只提醒了一句:“江大人,別說太久了。”

  看到江德深出現在牢房外,謝皖那雙黯淡渾濁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絲希望,從地上躥起,一把抓住了牢房的木柵欄,道:“江德深,是不是三皇子讓你來的?是不是三皇子有法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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