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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條件

  端木紜帶著端木緋回了湛清院,既然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當下就吩咐張嬤嬤、紫藤她們收拾行李……

  整個湛清院隨之騷動了起來,如今的長房不同過去,下人們全都是新買來的,身契也都在端木紜的手上,端木紜一聲令下,她們自然不敢有所異動,依著主子的命令而行。

  湛清院里的動靜鬧得這么大,又如何瞞得過別人,不到一炷香功夫,姐妹倆正在收拾行裝的事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端木府的各房。

  二房、四房和五房的人本來都以為端木紜之前說立女戶是賭氣,沒想到這才短短幾日,竟然就像是要動真格的了。

  那些夫人姑娘紛紛地使人去打探消息,知道兩姐妹剛去了永禧堂請安,可沒一盞茶功夫就出來了,之后就收拾起了行裝,而當時三夫人唐氏也在永禧堂。雖然不知道永禧堂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也足夠她們浮想聯翩了。

  闔府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湛清院,靜待事態的發展……

  夕陽一點點地落下,時間在這個時候過得似乎尤為緩慢,在夕陽徹底落下前,得了消息的端木憲匆匆回了府,遣退下人,與賀氏閉門談了許久。

  片刻后,兩個小丫鬟從永禧堂里出來,分別朝著湛清院和翠薇院去了。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永禧堂里點起了幾盞羊角宮燈,發出瑩瑩光輝,昏黃的燈火中,眾人坐在宴息室中,氣氛有些冷凝。

  賀氏徑自捻動著手中的紫檀木佛珠,面沉如水。

  端木憲無奈地看了老妻一眼,他才出門一天,局面竟然就走到了這一步,說來與她對寧氏母子的心病不無關系。

  端木憲也沒指望賀氏開口,直接道:“紜姐兒,緋姐兒,你們父親膝下只得你們這一雙血脈,既然你們倆不愿意,那這件事就此作罷,以后過繼、女戶什么的,誰也不許再提!”

  端木憲心里還是想著要收收端木紜的性子,卻不一定要在過繼這件事與她死磕,來日方長,多的是機會,現在是他爭取首輔之位的關鍵時期,端木府中決不能鬧出什么笑話來讓皇帝以為他不慈,以為他治家不嚴。

  端木紜沒有說話,緊緊地抿著櫻唇,黑亮的眼眸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端木憲如何看不出端木紜還在氣惱,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家家,只知道意氣用事。

  “紜姐兒,”端木憲耐心地與她細細分析利弊,“你想著立女戶為你父親傳承血脈,本意是一片孝心,可是你可曾想過你這么興師動眾地搬出府去,只會讓人以為我們端木府家宅不寧,外人也難免對你和緋姐兒有諸多揣測,以為你們性子乖戾,與家人不和;再者,好男兒怎么會愿意入贅?能選到一個老實可靠的男子,即便愚笨木訥些,那已經是幸運的,可若然不慎招了那等心懷不軌的男子為贅婿,他若是對你們姐妹不懷好意,你又該怎么辦?!”

  一說到妹妹端木緋,端木紜仿佛被踩到痛腳般面色微變,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端木緋。

  她知道祖父說得沒錯,在這個世道,女子謀生不易。她們不過是一對無父無母的孤女,若是沒了端木府的庇佑,怕是容易招來心懷不軌之人。

  見端木紜有所動容,端木憲又溫和地加了一句:“紜姐兒,就算你不想自己,也要想想你妹妹,將來她的終身大事,你打算怎么辦?你要為她找什么樣的人家?”

  端木紜又是一陣沉默。她并非獨自一人,她還有妹妹,她不能因為她一時沖動,連累妹妹被人看輕……

  好一會兒,她握了握拳,咬牙屈膝福了福,道:“祖父說的是,是孫女沖動了。”

  這句話后,這件事幾乎就是塵埃落定。

  端木緋眼簾半垂,長翹如梳篦的睫毛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湛然有神。立女戶雖然一時痛快,卻并不可行。

  端木家乃是堂堂尚書府,皇長子的外家,沒有端木憲的同意,光是去官府辦這女戶的戶籍就很難辦得下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得讓她們立了女戶,有人承襲的“安遠將軍”必不是皇帝所樂意的,屆時,皇帝十有八九會找借口奪回這個世襲封賞,收回將軍府。

  如此一來,對端木朗而言,等于平白給這位為國捐軀的英靈添上了污名。

  至于她們,最后還是得不得不回到端木府,而端木紜這一輩子可就完了。

  這些事她能想到,端木憲也能,為了端木家,端木憲決不會讓她們沖動行事。

  所以,端木緋才會故意提出說要搬家,推一推端木憲,借他的勢來解決這件事。

  現在,是端木家理虧,為了留下她們,自然要做出一些讓步……

  “姐姐,我們不搬了嗎?”端木緋眨了眨眼,仰起小臉看看端木紜,滿是茫然,“那母親的嫁妝還還給我們嗎?”

  李氏的嫁妝……端木憲怔了怔,這才想起長媳李氏過世后,其嫁妝就是由賀氏代為管著,說來如今兩個孫女都出孝了,紜姐兒也十三歲了,可以學著料理家事了。

  “阿敏……”

  端木憲看向了賀氏,正要開口,就讓賀氏含笑打斷了:“老太爺,紜姐兒和緋姐兒還小,平日里還要上閨學,這么多的產業哪里管的來!不如這樣,我記得老大媳婦在京郊還有五百畝地,不如先給兩個姐兒管著,讓她們一點點地循序漸進。”

  幾十年夫妻,賀氏自詡最了解端木憲了,就是個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主,把李氏的嫁妝還給這兩個小丫頭,說來簡單,可這一大家子日后吃什么?!

  端木憲沒想那么多,只覺得賀氏說得也有理,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依你們祖母說的吧。”

  端木緋見好就收,笑吟吟地說道:“謝謝祖父,祖母!”仿佛她剛剛的提議只是隨口一說。

  偏偏這么隨口一說,就讓賀氏不得不拿出了五百畝田地以作安撫,賀氏心疼的胸口也隱隱作痛。

  端木緋一臉期待地又道:“那祖父,孫女可以在湛清院開小廚房嗎?”說著,她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委屈,“大廚房送來的膳食都不好吃。”

  端木憲皺了一下眉,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冷冷地看了一眼賀氏。

  全都是不省心的!這些日子來,唐氏在膳食上為難長房的事,賀氏其實也知道,只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如今被當面揭開,不管這端木緋是有意還是無意,賀氏也只得咬牙應了下來。

  唐氏還是挺直腰板坐在那里,身形卻略顯僵硬。

  她以為老太爺回來了,會氣惱端木紜的任性,進而以雷霆之勢壓住這對姐妹,屆時這過繼之事想不成都不行!卻不想老太爺竟然妥協了……

  想著,唐氏緩緩地摩挲著左腕上的翡翠手鐲,掩住了眸中的波濤洶涌。

  她堂堂唐家嫡女嫁到端木家本就是低嫁了,端木期又是個沒出息的,這么多年了,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太仆寺主簿,前途早已是可預料的。

  而且,他是老三,日后繼承家業也輪不到他們,補償三房一個世襲軍職也是應該的!

  偏偏……

  端木紜上躥下跳地就是不肯答應!

  唐氏摩挲著手鐲的指尖下意識地微微用力,心道:她家老爺雖然沒用,但有一句話說對了,既然好聲好氣的說不通,用點手段也是正常的。兩個小姑娘家家早晚要嫁出去,嫁出去的人就等于潑出去的水,她們眼里又何嘗考慮過整個家族的利益?!

  無論心里怎么想,她端莊優雅的臉龐上不露分毫,起身福了福,對端木憲道:“父親說的是。”

  跟著,她又看向了端木紜和端木緋,大度地笑道:“紜姐兒,緋姐兒,我也是一番好意,你們倆若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們都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有什么事說開就好。”

  唐氏的嘴角掛著一個恰到好處的淺笑,神色溫和,就像是一個慈愛寬容的長輩一般。

  東次間的氣氛平和了下來,過繼一事以長房大獲全勝而告終,賀氏和唐氏婆媳倆都仿佛心頭壓了一塊巨石似的,一口氣怎么也順不過來。

  湛清院正式開了小廚房,以后每日只需要去大廚房領一日的份例就可以了,平日里想加什么菜,直接花點銀子去外面采買,不管府里誰當家,都不用再看臉色過活了。

  而且,兩姐妹手頭又多了這五百畝田地,再加上先前拿回到一間鋪子和一個莊子,光是每年的出息,足以讓她們倆過得很舒適。

  這府里多是些看人下菜碟兒的玩意,如今知道長房的姐妹倆手頭有私房,自然也就服侍得更為殷勤。

  端木緋寫完了大字,悠然地洗筆晾筆。

  端木家雖然亂糟糟的,但她也不會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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