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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戲子

  茶水和碎瓷片四濺開去,那清脆的墜落聲連周圍的掌聲也壓不住,一些看客下意識地抬眼朝雅座的方向看了一眼。

  涵星和端木緋皆是眼角抽了一下,心里暗道:這還有完沒完了!到底還讓不讓人好好看戲了!

  要不是她們還想看下一場白蛇和許仙斷橋相遇,她們簡直想要走人了。

  樓下的小二聽到這里的動靜,匆匆地來了,舒云連忙吩咐他收拾地面上的殘局,她只以為慕祐昌是不慎失手。

  相比在座的三個姑娘家,雅座中的另外三個少年公子神色則有些微妙,似乎都看明白了什么,三皇子慕祐景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徑自飲茶;王廷惟臉色陰郁,差點沒奪門而去。

  至于李廷攸,眉頭緊皺,露出不敢茍同的神色。

  這“戲”沒法看了!

  他蹙眉朝端木緋和涵星看去,兩個小姑娘指著戲臺上的青蛇,眉飛色舞地討論他的三張臉譜,似乎對慕祐昌的異狀毫無所覺。

  這兩個傻丫頭!

  幸好自己也跟來了。李廷攸心中暗道,不行,不能讓這兩個傻丫頭被“教壞”了。

  “緋表弟,”李廷攸側身湊向了身旁的端木緋,壓低聲音道,“我剛剛在市集那邊聽到有人說前面的長陵街有人在表演雜耍和戲法,是從閩州來的……”

  他的音量雖然不算大,但也足夠涵星聽到了,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湊到端木緋耳邊道:“緋表妹,我們去看雜耍吧!”

  兩個小姑娘一向貪新鮮,喜熱鬧,二話不說地一起站起身來,隨著李廷攸一起離開了雅座。

  慕祐景想要跟上去,但是又猶豫了。

  他回頭朝坐在他身旁神情怔怔的慕祐昌看了一眼。

  慕祐昌完全沒注意到涵星和端木緋三人離開了,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臺上的青蛇,他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但見那扮相俏麗的青蛇亭亭玉立,活潑靈動,與白蛇姊妹情深,結伴去了杭州……

  慕祐昌已經看癡了。

  慕祐景看著慕祐昌那癡迷的樣子,心如明鏡,嘴角勾出了一抹冷淡的淺笑。他這位二皇兄的那點“癖好”也是人盡皆知了……

  想著,慕祐景又不動聲色地望了面沉如水的王廷惟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起身。他端起了茶盅,這可是一個大好機會。

  自從二皇兄大婚后,父皇對二皇兄也開始有所改觀,似乎覺得二皇兄走回了“正道”,卻不知道這狗改不了吃屎。

  慕祐景眼底掠過一道冷芒。如果他能抓到二皇兄的把柄,讓父皇看到二皇兄的種種丑態,那么二皇兄根本就徹底完了!

  想著,慕祐景就心口發熱,面上不露聲色,慢悠悠地喝著茶。

  至于舒云,見慕祐昌沒有追上去的打算,也暗自松了口氣。她堂堂公主,才不要做一個臣女的跟屁蟲呢!

  小小的一間雅座中,四個人表面上其樂融融,言笑晏晏,實際上,卻是各懷心思。

  端木緋和涵星離開雅座后,就跟著李廷攸出了戲園,往長陵街方向去了。

  他們也不用特意問路,一路上就可以不時聽到有些人在說前面有兩個人在表演西洋的戲法,一個個呼朋喚友,興高采烈地都朝那邊走去。

  一聽到西洋戲法,涵星的興致更高昂了,拉起端木緋的小手就風風火火地跟著人流往前跑去。

  長陵街就在一條街外,街尾的一處空地上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人,那些看客不時爆發出陣陣熱烈的掌聲。

  涵星拉著端木緋靈活地擠過人群,三兩下就擠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人群的中心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洋禮服的大盛青年,頂多也就二十余歲,相貌清秀斯文,笑起來有一堆酒窩,讓人看著就心生好感。

  青年手里拿著一頂高高的西洋禮帽,靈巧地轉動著方向,讓大家看清楚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帽子。

  跟著,他就開始持續不斷地從“空空如也”的禮帽里掏出一件又一件的物件來,一會兒是幾條絲帕,一會兒是幾顆糖果順手給了幾個孩童,一會兒變成一只毛絨絨的白兔,一會兒變成一頂小巧的禮帽,一會兒又有一只白鴿拍著翅膀“撲棱撲棱”地從帽子里飛出,飛翔向上方碧藍的天空……

  一旁圍觀的眾人都下意識地仰首看著天空中飛遠的白鴿,目瞪口呆。

  “啪啪啪!”

  周圍再次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不少人都往地上的竹籮里投了些銅板,發出清脆的“嘩嘩”聲。

  涵星十分大方地賞了一個銀錁子,她和端木緋舍不得走了,又看著那個青年表演了鐵環戲法。

  涵星不時為對方鼓掌,直把柔嫩的掌心都拍紅了,眸子里熠熠生輝。

  等戲法散場時,涵星的懷里就多了一只胖乎乎的白兔,她美滋滋的,仿佛占了什么便宜似的,而李廷攸對于這個傻姑娘幾乎有些無語了:這丫頭和他的小狐貍表妹性子差得那么多,也不知道她們倆怎么會這么合得來。

  “慕四公子,”李廷攸忍不住說道,“那些西洋戲法不過是障眼法……”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兩個小姑娘用一種好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兩雙眼睛皆是烏黑清澈。

  “我當然知道。”涵星理所當然地說道,挑了挑眉梢,那神情仿佛在說,你不會把本宮當成是三歲小兒吧!

  李廷攸摸了摸鼻子,莫名地有些心虛,轉移話題道:“我剛才聽人說前面有一家茶樓不僅茶好,而且蜜三刀、芝麻酥糖、豐糕都做得不錯。”

  涵星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李廷攸,看得李廷攸的身子都不自覺地僵硬了起來。

  他清清嗓子,正想再說些什么,涵星忽然笑了,笑靨如花,一邊轉身,一邊手道:“緋表弟,我們喝茶去!攸表哥請客。”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李廷攸的提議。

  端木緋步履輕快地跟上涵星,一不下心又看了一出好戲,她心里笑得肚子都疼了:她最喜歡看表哥吃癟了,誰讓他喜歡裝模作樣,這要是君然,早就懟回來了!

  李廷攸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唇角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神情悠然愜意。

  太陽開始西斜,他們下船也有兩個多時辰了,只在正午吃了些卷餅,此刻涵星還真是有些餓了。

  想著有李廷攸可以掃尾,她放心地又點了一桌各式各樣的點心,和端木緋一起一邊吃,一邊點評:

  “緋表弟,這個蜜三刀漿亮不粘,香甜綿軟,唔,上面的芝麻可真香!”

  “試試這個芝麻酥糖,酥脆香甜,入口即化……我們再多買兩盒帶回船上去吧。”

  “還有這個鴨尾酥,層層酥皮分明,每一層都是薄如蟬翼,香酥可口。”

  她們吃得香,連涵星膝頭的白兔都有些蠢蠢欲動,涵星干脆就讓小二給送了些菜葉子、葡萄什么的來,把白兔往桌上一放,由著它自己吃。

  李廷攸與那只紅眼睛的白兔對視了一瞬間,然后一起動了,皆是俯首,自顧自地吃自己的。

  雖然玩了半天了,但是涵星還有些意猶未盡,“緋表弟,我看離天黑還有些時候,不如我們再去別處玩玩吧……”

  這時,茶樓外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一個身穿藍色錦袍的中年男子,嘴里嚷嚷著:“黃老弟,張老弟,你們聽說了沒?方才馮香園的馮蘭川被人高價買走了!”

  一句話引得大堂里一片嘩然,一時炸開了鍋,那些茶客們都交頭接耳地私語起來。

  “不會吧!”大堂里一個尖嘴猴腮的茶客忍不住站起身來,扯著嗓門道,“馮蘭川今年才剛紅火起來,馮老板怎么舍得這個時候把這座金山給賣了?!”

  在大盛朝,戲子都是下九流的,如同娼優般可以隨意買賣,并且后代不得科考入仕,可以說,戲子對于那些個權貴而言,不過是一個隨打隨殺的“玩物”罷了。

  坐在二樓的扶欄邊的涵星和端木緋都被下頭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面面相覷,卻是不知道這個馮蘭川是誰,聽著像是個戲園里的名角。

  李廷攸看這兩個丫頭一頭霧水的樣子,就知道她們倆根本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是李廷攸卻是知道的,馮香園就是他們今天去過的那家戲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慕祐昌那雙癡迷的眼眸。

  即便是沒有去親自求證,李廷攸心里也覺得十有八九了。

  “他”倒是足夠果斷啊!李廷攸抬手端起了身前的茶盅,擋住了自己嘲諷的嘴角,幸好自己把這兩個傻丫頭帶出來了,否則沒得污了她們的眼。

  樓下的大堂中,那個身穿藍色錦袍的中年男子已經在靠墻的一桌坐了下來,他的友人急切地拉著他的袖子問:“苗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誰出手這么闊綽把馮蘭川給買了?”

  另一個友人殷勤地給他奉了茶。

  茶樓里一樓和二樓的茶客們都齊刷刷地望著那一桌,一個個翹首以待,不知不覺中,四周越來越安靜。

  苗姓男子端著茶盅潤了潤嗓子,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也是我今天去找馮老板打牌九,正好遇上了。買走馮蘭川的人是一個晉商,都說晉商富庶,名滿天下,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那個貌不驚人的老者開口就是五千兩,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五千兩?!”

  其他的茶客們立刻發出陣陣驚呼聲,咋舌不已。

  又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羨慕地開口道:“這五千兩足夠馮老板在附近的幾個城鎮再建好幾間馮香園了吧。”

  “是啊。”苗姓男子也很是羨慕,“那可是大通錢莊整整五千兩的銀票,我看馮老板做夢都要笑醒,還裝模作樣地說什么他與馮蘭川父子一場,培養了他十幾年,也想他有個好的‘歸宿’。”

  “也難怪人家肯花大銀子。馮蘭川的旦角扮相確實好,可端莊可俏麗可嫵媚可嫻雅可大方。以后啊,可就看不到了……”

  “早知道今天我也去馮香園看戲了。”

  下面的茶客們對馮蘭川贊不絕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唏噓不已。

  二樓的李廷攸驚訝地揚了揚眉,聽這個苗姓男子的描述,他口中的晉商顯然不是慕祐昌……他若有所思地在茶盅上摩挲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不過,皇家的事當然與他無關,李廷攸也只是聽個熱鬧,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后。

  涵星和端木緋根本沒在意樓下,還在商量接下來該去哪兒。

  “緋表弟,我記得街尾是不是有一家繡莊,看那掛在外面幌子,繡得圖案有些意思,不如我們去那兒逛逛吧。”

  端木緋想了想,也記了起來,方才他們急著去看人表演西洋戲法,就沒進繡莊,現在休息了一會兒,她的體力也恢復了。

  端木緋連忙點頭道:“我記得,那間繡莊旁還有一家書鋪,沒準我還能淘些書……”

  這兩個丫頭還要買?!還有完沒完了!李廷攸看著一旁的大包小包以及小二剛送上來的兩盒芝麻酥糖,覺得這活沒法干了!

  “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李廷攸直接打斷了端木緋。

  涵星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還亮堂得很,西斜的陽光透過樹梢照進了茶樓里。

  太陽都還沒下山了,天色哪里不早了。

  涵星轉頭給了端木緋一個古怪的眼神,意思是,攸表哥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看來是。端木緋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李廷攸被這兩個丫頭片子整得已經沒脾氣了,嘴角抽了抽,“繡莊或者書鋪。”挑一家,沒商量。

  涵星笑嘻嘻地撫掌道:“攸表哥,你真好!”

  她笑得燦爛如陽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亮得李廷攸幾乎無法直視。

  一旁的端木緋乖巧地拎起了兩盒芝麻酥糖,道:“攸表哥,我幫你一起拎。”

  涵星把白兔放進籃子后,也很自覺地幫著拎了一樣,表姐妹倆看來乖巧得不得了,但是李廷攸很快就意識到他根本就不該對這兩個丫頭退讓,她們倆真是得寸進尺,后來不止逛了繡莊、書鋪,還去樂器鋪子買了一支玉簫,等他們回到船上時,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他再也不要陪這兩個丫頭去逛街了!

  這一晚,李廷攸在心里暗暗發誓,然而第二天,他就自打嘴巴了,他不去理會這對表姐妹,卻攔不住別人上門來找他。

  皇帝在錦山堰逗留了五天,李廷攸就陪著表姐妹倆在這一帶逛了五天,不但是把周圍的名勝古跡都走了一遍,還買了半船的東西。

  這五天中,皇帝當然也沒閑著,巡視河壩、遍訪名勝、體察民情、領略民風,最后一天,皇帝下旨減免了錦山堰的地丁錢糧,又撥了三十萬兩白銀用于重修堤壩,當地官員感恩戴德,直呼皇恩浩蕩,皇上圣明云云。

  圣旨下的那一晚,船隊就繼續啟程,沿著運河蜿蜒南下。

  自他們從蓼城的景安驛碼頭出發起,這半個月來天氣一直不錯,只下過幾次小雨,偌大的船隊平穩地行駛在寬闊的河面上,如履平地,一切又恢復到平靜而枯草的船上生活中。

  在錦山堰停留的這五天,涵星和端木緋誰也沒去太傅那兒上課,饒是太傅們平日里再和善,都氣得不輕,差點沒去找皇帝告狀,于是,當再次開船后,可憐的涵星被太傅們罰了不少功課,只能灰溜溜地來找端木緋一起代寫。

  “緋表妹,本宮可全靠你了!抄寫十遍《大學》還有以‘南巡’為題畫五幅畫,本宮一個人恐怕寫上三天也寫不完!”

  涵星求人時一向放的身段,更何況,在緋表妹跟前,她也沒什么身段和顏面可言,笑得是殷勤又諂媚。

  碧蟬忍不住出聲道:“四公主殿下,就算我們姑娘幫您一起抄,你們的字跡也不一樣啊。”

  涵星揮了揮手,給了碧蟬一個“你懂什么”的眼神,撒嬌拉著端木緋的袖子晃了晃,“緋表妹,本宮知道你最厲害了。”

  端木緋被她那嬌滴滴的聲音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只能應下了:“我替你抄還不行嗎。”

  “緋表妹,你最好了。”涵星好似貓兒般在端木緋懷里蹭了一番,覺得還是她最仗義了,拍拍胸脯道,“等下次靠岸時,本宮再帶你‘微服私訪’!”

  一說到玩,表姐妹倆的眸子就是熠熠生輝。

  接下來,兩個人湊在一塊兒,這一趕就是整整一天。

  等拿到端木緋抄好的九篇《大學》,涵星覺得還有些不可思議,若非是她親眼看著緋表妹照著她的第一份抄的,她幾乎要懷疑這剩下的九張是出自她自己之手了,簡直是“鬼斧神工”了。

  涵星贊嘆不已地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道:“緋表妹,你不去仿字畫真是太可惜了,肯定畫的比真的還真!”

  碧蟬在一旁一言難盡地看著涵星,心道:四公主殿下,您這是鼓勵我家姑娘去賣仿畫嗎?這樣真的合適嗎?

  涵星一張張地反復看著那幾張字,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端木緋還沒反應過來,摸出懷表看了看,答道:“才酉初。”

  “遲了!”涵星急急忙忙地拉著端木緋就往內室跑,“龍舟那邊的晚宴快要開始了!”

  表姐妹倆趕緊了換衣裳,又梳妝打扮了一番。

  饒是宮女和丫鬟們都加快了手腳,她倆還是遲到了。

  今晚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宴,因此參加的只有幾位皇子公主以及宗親,表姐妹倆抵達時,已經開席了,端木緋躡手躡腳地到了安平身邊坐下,對她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努力賣乖。

  在安平看來,端木緋無論做什么都可愛極了,若非怕弄亂她的發型,安平又想抬手揉揉她的發頂了。

  可惜,自家蠢兒子不在。

  安平紅艷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轉頭給端木緋說了幾個好吃的點心,讓她試試。

  端木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大多數人都沒注意端木緋是何時來的,他們正在看戲。

  正前方搭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戲臺,此刻正在唱《升平寶筏》中的某一場,所謂《升平寶筏》就是《西游記》,不過這是給皇帝看的,自然改了不少情節,但凡對玉皇大帝和西行路上那些國王的嘲諷一概刪除,對于大盛和皇帝多有稱贊,像這種戲說來不過是為了歌功訟德,彰顯國威罷了。

  端木緋覺得無趣得緊,只顧著低頭吃菜吃點心喝茶,順便給每道菜評個分。

  唔,皇帝帶出門的御廚果然是御廚中的翹楚啊,大部分的菜都做得恰到好處,加之今天是家宴,人少,也就更方便御廚們發揮了。

  端木緋吃得滿足極了,覺得到現在為止,這次南巡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這一路吃得頗為盡興了。

  端木緋全神貫注地吃著菜,宴會中服侍的內侍自然注意到了端木緋,仔細地關注著督主的義妹喜歡吃什么,又殷勤地把新上的熱菜都送到端木緋和安平的座次上。

  這個蘑菇筍片豆腐鯽魚湯可真好喝,魚湯被熬成了誘人的乳白色,清甜香潤,鮮美可口,湯中帶著淡淡的蔥香,極是開胃。

  端木緋喝完一碗,就從內侍那邊又接過一碗,不知不覺中就喝了兩小碗。

  端木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察覺到周圍的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在原本死氣沉沉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顆石子般。

  她好奇地朝戲臺的方向望去,發現這出戲已經演到了女兒國國王登場,而引得眾人騷動的正是臺上那個堪稱國色天香、妖嬈嬌媚的女兒國國王,那旦角正嫵媚地唱著:“……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賜來的!”

  十指如春筍纖纖,眸中秋波湛湛,蓮步輕移時,裙擺搖曳,如清風拂柳。

  端木緋看著戲臺上那個女兒國國王,眨了眨眼,雖然幾天不見了,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旦角,這不是那天在錦山堰的一家戲園里飾演青蛇的旦角嗎?!

  端木緋一下子又聯想到了某件事,那些散亂的珠子登時就串成了一條線。

  原來如此,錦山堰的那家戲樓就是馮香園,這個旦角就是那個被晉商買走的馮蘭川啊!

  原來是某位皇子借著晉商的名義買回來哄皇帝開心的啊,真夠無聊的!

  端木緋也沒多想,饒有興致地繼續看起戲來。

  端木緋知道有的人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自帶某種獨特的魅力,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也能讓一出原本乏味的戲多了看點。

  比如這位馮蘭川。

  他演的女兒國國王實在是太出眾了,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顛倒眾生,牢牢地抓住了眾人的眼球,連皇帝都連聲道好,幾次率先鼓掌。

  其他人自然是跟著皇帝連連鼓掌,隨著那熱烈的掌聲,宴客廳里的氣氛越來越熱鬧。

  半個時辰后,《女兒國》這出戲就落幕了。

  幾個戲子在戲臺上站成一排,恭敬地給皇帝行了禮。

  “好,很好!”

  皇帝再次撫掌,又賞賜了幾個戲子,跟著他看向慕祐昌,笑著贊了幾句,“阿昌,你找的這個旦角不錯,這女兒國國王唱得高貴不失典雅,雍容不失柔媚,真是增一分則太多,減一分則失色。”

  “多謝父皇謬贊。”慕祐昌連忙站起身來,對著皇帝俯首作揖,嘴角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父皇,這馮蘭川不僅女兒國國主唱得好,唱青蛇也是一絕,一出《收青》,三換臉譜,精彩絕倫。”

  慕祐昌這一說,皇帝被挑起了興致,含笑道:“那就再唱一出《收青》朕瞧瞧。”

  《白蛇傳》中白蛇白素貞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主角,這也是慕祐昌沒有一開始就讓馮蘭川唱青蛇,而是循序漸進,以女兒國國王挑起皇帝的興趣,再上《白蛇傳》。

  那些戲子很快就下去換裝了,慕祐昌也笑容滿面地坐了回去,覺得這些日子總算是有好事了。

  他沉浸喜悅中,完全沒發現,坐在不遠處的王廷惟正靜靜地望著他,眼神幽深不見底,彷如一片表面平靜的深海,其下早已是暗流洶涌,仿佛能將一切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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