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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啞謎

  萬事開頭難。

  既然開了口做了決定,接下來的話也就都說的順口了,朱三太太說完這句話,見朱元面無表情,便咬了咬牙說:“其實你母親剛嫁進來的時候,還是好的,大家也都喜歡她,朱家除了公婆難伺候些,規矩多些,倒也不是那么難過。”

  朱三太太仔細想了想,有些感慨:“那時候你父親對你母親還好的很,可是后來不知怎么的,自從去了京城做官,一切就都不同了。”

  朱三太太嘖了一聲:“男人就是這樣的,變心比變臉還快,哪怕天仙似的人物,娶回家里去,過幾天也就玩膩了,你父親大約也這樣,一開始去京城,你母親懷了你不好長途跋涉跟著去,他還挺掛心,時常有信送來,慢慢就變味了。”

  那時候付氏在老宅生下朱元,因為是個女孩兒,朱老太太很不喜歡,覺得跟相師說的不同。

  相師替朱家算過命,說是若是長子先產下男孫,朱家便會興旺發達,可如果先產下女孫,朱家便會被這個孩子拖累。

  付氏本來就又有些特殊。

  朱老太太哪怕不信,也難免覺得膈應,對付氏就更加冷淡也更加刻薄。

  大冬天的也要付氏天天去房里立規矩,一天三餐的在旁邊伺候著,除此之外還要當家理事,掌管內宅事物。

  付氏辛苦操勞,朱老太太嘴里也仍舊沒什么好話,且從不肯看朱元一眼。

  直到有一天,朱正松寄了一封信回來。

  朱元敏銳的察覺到這份信的特殊性,直了直背終于來了些興趣。

  “信里說讓付......”朱三太太一時口快差點兒說出付氏名諱,急忙改了口有些尷尬的說了下去:“信里說讓大嫂進京去。”

  一去了兩三年,生下孩子也當這個孩子不存在,忽然就想起發妻來了?

  朱元冷漠的將杯子放下,手指輕輕敲打在桌面上。

  “一開始老太太不肯,為了這事兒,很是發作了一通大嫂,可是后來大哥又寄了信回來,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老太太主動叫我準備好東西,還叫三老爺親自護送大嫂進京......”朱三太太想起往事有些感慨:“那時候你在船上水土不服,又實在是小,還差點兒熬不過去,幸好你娘醫術不錯,愣是把你的身子給調養好了......”

  朱三太太搖搖頭:“后來在京城,也聽說有一段好的時候,那時候大嫂給家里準備的年節禮物都時極為豐富的,書信也時常寄回來,甚至還聽說去給如今的太后治病了......”

  那時候付氏在朱家的地位水漲船高。

  連向來瞧不上付氏,對付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朱老太太也讓人打了個長命金鎖,讓人送上京城給朱元當成生辰禮物。

  “可后來就漸漸的不知怎么了,就出事了。”朱三太太說起這些,也忍不住面露疑惑:“你母親在京城病了,聽說如今的太后娘娘時時召見,她也都說是病了,不肯奉詔......”

  一開始還替太后治好了病,被太后賞賜而風光無限,后來卻不肯再去見太后?

  任是誰都知道這里頭有事。

  朱三太太說到這里就停了:“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你母親后來懷了身孕,就一直在京城的家里閉門養胎,可是等到生產的時候,說是難產.......一尸兩命就這么沒了......”

  女人生孩子時過鬼門關,本來就是賭運氣的事兒,生孩子死了的多了去了,這看起來也沒什么蹊蹺之處。

  朱三太太就嘖了一聲:“消息傳回來,老太太她就讓人上京城去幫著料理你娘的身后事了,過不多久,你父親再娶......就讓你扶靈回來了。”

  “難產死了嗎?”朱元似乎是在笑沒錯,可是似狐似貓的眼睛里全是譏諷:“我母親真的是難產死了?”

  ?朱三太太一臉懵,這話她怎么答?

  她說實話,跟著盛氏跟風踩朱元是肯定做過的,可是要說能參與大伯的房里的事,她是真沒資格也沒能耐,付氏的死有沒有貓膩她也只是猜測,卻根本不能肯定。

  因此她搖了搖頭:“這些我真的不知道......”

  “這些不知道也不要緊。”朱元站起來看著她:“不過有件事你肯定是知道的,新夫人是我五歲那年進的門,按理來說,她的孩子到現在最大也該是八歲左右,可是......”

  朱三太太吞了吞口水。

  “可是我在廣濟寺看見的朱景先的生辰八字,卻跟他的年紀對不上,這是怎么回事?”朱元笑了一聲,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聽說,我扶靈回家以后,老太太不愿理會我母親的事,所以將后事都交給你打理,那么......到底埋了幾個人,應該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埋了幾個人?!

  朱三太太被她這樣的形容弄得一驚,渾身發冷的后退了一步。

  朱家風俗,夭折的孩子不能進祖墳也不能辦后事,只能找個附近的地方就那么埋了。

  可就算是這么簡單,按照朱家的規矩來說,該有的程序也是不能少的,比如說請風水先生來定穴,如何化解怨氣,如何不影響祖墳風水,會不會對朱家有妨礙,又譬如說,雖然不能立碑,卻也該有個記號。

  這些事的確沒人比朱三太太更清楚了。

  朱三太太終于知道朱元為什么找上自己了。

  朱元根本不是猜測,她根本就早已經知道,如今不過是在證實罷了。

  也就是說.....

  朱三太太打了個冷顫,沒敢再耍花槍,急忙跳了起來:“沒有沒有,是不是京城那邊出了差錯我不知道,不過我經手的時候,的確是只埋了你母親一人......至于那個孩子,我并沒見到,問京城那邊,也只是說剛出娘胎就夭折不詳,所以就地掩埋了,讓我們給立個衣冠冢就行......”

  朱元哦了一聲:“三太太,都已經說到這里了,你還要繼續跟我打啞謎嗎?”

  什么?

  朱三太太一時沒有想明白,見朱元看過來,便目光發直的看著她:“你什么意思?”

  “這些年盛氏給你的好處,不是白給的吧?”朱元看了她一眼:“都說到這里了,你還想替誰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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