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付氏意識到朱元說的是顧家,就皺起眉頭來憤憤然:“既然早知道有婚約在,那這么些年去哪兒了?事到臨頭了,跑來說什么婚約,拿這個當籌碼談條件,要放朱正松一馬,他們算什么東西?!”
又把付氏當成了什么?
她氣憤不已,見朱景先看過來,忍了忍沒有再說更難聽的話,只是長出了一口氣怒道:“母親常說,婚姻勿貪勢家,也不知道為什么卻有眼無珠看上這么一戶人家。說起來這件事還是他們背信在先,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反倒是覺得委屈了?”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世上原本就有這樣一種人,覺得這天下的人都該以他們的利益為利益,都該為他們讓路,天生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還記得上一世顧傳玠假惺惺跟她嘆氣,說什么人不能太把別人當人,否則別人就不會把當人。
說到底,不過就是太自私的緣故了。
顧傳玠或許以為他自己已經做的夠好,姿態放的夠低了,可是他原本應當知道,是個人便有自己的自尊和底線,不是所有人都該無條件的向他下跪臣服。
何況她實在沒有穿著新鞋走舊路的習慣。
在她眼里,這就是一條曾經跟著她卻又反咬一口的狗,會跟這樣的人講什么情分嗎?
奈何顧傳玠看不透。
她彈了彈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聽外頭說是已經到了,便沖蘇付氏和朱景先示意,緊跟著便先下了馬車。
“這是哪兒?”蘇付氏隨后下來,抬頭見是一條長街有些陌生,便看了朱元一眼:“不是說要先進宮去嗎?”
她還是很擔心,不知道顧家到底會折騰出什么花樣來。
可是立即進宮去好像也不是很好,誰知道是不是顧家真的挖著什么坑在前面等著。
蘇付氏有些疲倦,不免替朱元覺得累:“我看著這樣辛苦奔波,實在是心里不好受。”、
朱元卻不覺得自己有什么辛苦,她上一世那么難走的路都一步一步穩當的走到了最后,再艱難的時候她也不曾放棄過,相比起上一世的困境,如今擺在眼前的路實在算不上難走。
盛閣老他們不把她放在眼里,是因為他們已經站在了權力頂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們習慣了生殺予奪,凡事都不加以考慮就下最狠的決定。
可是他們不知道,她上一世見過更狡詐的人,更為厲害的人,也看見過那個最厲害的大周朝史上最年輕的首輔張顯麟,是如何一步一步起來,如何站到了頂峰。
她是一個很好的學生,不管是學醫還是學做人,她都盡力做到最好。
而事實證明,她的努力從來都不是一場無謂的掙扎,如今,老天逐漸在給她回報。
“沒事的。”看著敞開了的側門,朱元一面溫和的沖王媽媽笑了笑,一面壓低聲音讓她放心:“不累的,一點兒也不累,有您在,弟弟也在,再加上到時候能瞧見外祖和舅舅,一切都是值得的。”
蘇付氏想起家人,眼里忍不住有了淚意,想到即將能跟他們團聚,便明白了朱元的意思,是啊,只要是有期盼的,都是值得為之努力的。
王媽媽對著朱元格外的恭敬客氣,連帶著對著蘇付氏和朱景先也都是客氣有加,見朱景先年紀還小有些靦腆,便忍不住笑道:“我們姑娘早說您還帶了小少爺過來,已經讓府里的幾位公子都候著了,待會兒小少爺可以同他們一道去水閣那邊玩兒。”
朱元點點頭,跟她寒暄了幾句,便迎面見了抱著小孩的王嬙,忍不住便笑起來。
王嬙也笑,抱著孩子走過來又嘆氣:“可算是來了,這孩子就是不叫人省心,不知怎的,最近也不肯吃奶,整夜整夜的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快來給瞧瞧看。”
“好。”朱元放開朱景先走到她身邊接過孩子,一接過來便忍不住嘆了口氣:“這都已經入伏了,們怎么還給包的這樣厚?”
王嬙有些無奈:“他生的艱難,身體不好,伺候的人都說不能受了寒.......”
“矯枉過正了。”朱元將外頭的一層襁褓脫下拿給邊上的王嬤嬤,帶了孩子進屋,俯身將他放在床上,將他身上都檢查了一遍,這才搖頭讓王嬙放心:“沒什么別的問題,應當就是暑熱罷了,他虛不受補,們不能這樣早便給他吃旁的東西,暫時還是先喝奶便好了。”
王嬙松了口氣,將孩子接過來抱在懷里:“都是我娘,說旁人家的小孩到了這個時候早也開始喝湯了,肉湯一天喂幾頓,難道是這個緣故?”
蘇付氏沒有生過孩子,不大明白。
朱元嗯了一聲,讓她多注意一些:“還要注意看孩子的大便,吃多了油膩的東西,小孩子的腸胃不好消化,自然便食欲下降了。”
正好王老太太進來,王嬙便帶著些撒嬌的嗔怪:“您聽見了?以后不給亂喂東西了吧?”
在婆家受盡委屈,辛辛苦苦維持家里關系,替丈夫上下打點還什么好處都落不到的王嬙,等到回了家卻是這副模樣。
這說明什么?
命運終究是能夠改變的,只要她足夠努力的話。
她忍不住笑起來,見孟文嫻跟在王老太太身后,便喊了她一聲。
孟文嫻牽著王老太太的手,也跟著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喊她:“元元姐姐。”
王老太太對女兒顯然是沒什么辦法,見女兒嗔怪,也跟著笑起來:“我知道了,這不是總想著孩子這么小又受了罪么,知道了,我以后就不亂插手了。”
一面又急忙讓朱元坐,跟她笑起來:“很快老頭子就回來了,再稍微等等,別客氣,將這里當成自己家。”
朱元答應了,王老太太便拉著蘇付氏說話,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外頭來了下人稟報說是王老太爺回來了,她才笑著對朱元說:“快出去吧,等會兒說完了,記得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