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太見不得他這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哪怕是之前衛敏齋風光打了勝仗立了大功忽然回來擔任錦衣衛指揮使,她也沒在衛敏齋面前露怯過雖然衛敏齋看上去唬人,可是她女兒是中宮皇后,未必衛敏齋能夠吃了她。
所以她們之間的關系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直到這一次,事情起了變化。
衛敏齋竟然拿到了承恩侯的爵位,這個本來已經空懸了十幾年,她一度以為再也不會降臨在衛家人身上的爵位,她微微咳嗽了一聲,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睛:“你母親身子好些了?”
衛敏齋沒什么好臉色,他轉身欲走:“還是那樣,再說,都在一個府里,好不好,還需要特地來問我?”
他最厭惡衛老太太她們的就是這一點,有話從來不肯好好說,總得云里霧里的遮著藏著,分明不是那么回事,面上也得做出云淡風輕的良善模樣來。
真是讓人作嘔。
衛老太太抿了抿唇,險些維持不住臉上和善的表情,怔了怔才又說:“順惠的事.......”
衛順惠,他三叔的兒子。
當初衛老太太為了要這個爵位,可沒少下功夫,特地替小兒子求了盛家的姑娘做媳婦兒衛皇后為了這事兒,還冷待過衛老太太和三老爺好一陣子。
可是娶了就是娶了,雖然礙著衛皇后堅決所以后來這門婚事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可是三夫人作為盛家出身的姑娘,是很傲氣的。
衛敏齋小的時候一直被母親拘在院子里,甚少出門,三夫人在大年初一拜祖宗的時候,故意當著族人的面,問他是哪里來的野種。
一起上族學的時候,衛敏齋也永遠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先生也是要吃飯要看人臉色的,自然知道要向著哪一方,因此就算是知道他被欺負,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不會多管。
有一次他十分忍不住,終于和衛順惠打了一架。
三夫人便帶著三老爺和衛順惠闖進他們的院子里來,痛罵他是有爹生沒爹教的,指責衛大夫人連個孩子都教不好。
母親身體不好,那個時候又剛出了爵位被收回的事,整個衛家都把衛大夫人當成了罪人,最后掌管中饋的三夫人甚至連給衛大夫人看病的大夫都給停了。
最后是他跟衛順惠道歉,跪下來學狗叫,才算是了結了這件事。
年少輕狂,他為此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自此他就知道,只有拳頭硬才是硬道理。
現在想起從前的事,衛敏齋輕飄飄的笑了一聲:“怎么?三夫人不是向來很風光嘛?還有,皇后姑姑不是也很厲害嗎?你們沒有法子”
衛老太太默了默,臉色鐵青。
可是形勢比人強,現在衛順惠牽扯進了盛家的事里,而且還是被青州知府給抓了個正著,她呼出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敏齋,我知道你心里有恨,當初的事,是我們......對不住你們母子倆。但是總歸我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要是這回出手幫了順惠,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我們都會感激你。”
“這件事免了罷。”衛敏齋耐心告罄:“圣上親自下旨,該是怎么樣三法司自然有所定奪,再說,現在他不還是沒死嗎?犯下這么大的過錯,能只是流放,還留下了一條性命已經是萬幸了,我幫不了什么。”
衛老太太手里的念珠轉的越來越快,她抬眼看了衛敏齋一眼,當年瘦弱的幼童,如今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她什么手段都使不出來了,除非她能殺了衛敏齋。
可是以衛敏齋的身手......
再說今時今日,連皇后也得對這個炙手可熱的侄子熱絡幾分,衛老太太閉了閉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又微笑起來:“好了,那就不說這個了,明兒就是中秋了,這樣,你回家來,咱們一家人,也已經許久沒有聚在一塊兒過節了,你說是不是?”
衛敏齋不置可否,聽得已經不耐煩,轉身拋下了一句再說吧,便甩手走了。
衛老太太疲倦的靠在椅背上,緩緩的嘆了口氣。
二夫人和三夫人從旁邊的房間里出來,憂心忡忡的看著衛敏齋的背影,轉身糾結的看著衛老太太:“娘......”
“別看我。”衛老太太也已經是極度疲倦:“到了這個時候,沒別的法子,他要是準備分家,那我們就真是什么也沒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忍不住快哭起來:“可是孩子們都長大了,二娘的婚事原本都已經定下來了,要是這個節骨眼上分家,那不是擺明了說我們跟他關系不好,沾不了承恩侯府得光了嗎?”
那到時候婚事說不定都要橫生枝節。
而且還不只是這樣,接下來的孩子們的親事,也必定受影響。
二夫人都快要哭了:“娘,您想想辦法,總不能真的讓他這么胡鬧下去吧???”
“也不是沒有辦法。”衛老太太認真支撐起身子看著二夫人,鎮定的笑了一聲:“你那個內侄女兒不是號稱金陵牡丹嗎?只要明兒中秋家宴,她能夠成事,那就不怕了。”
二夫人心領神會,可是還是忍不住有些憂慮:“可是如果他不肯答應.......”
“只要她能夠生米煮成熟飯,那就算是告到太后那里,他也別想吃干抹盡。”衛老太太神情平靜,無奈至極:“當年你們把人得罪成這樣,就該料到有這一天,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救這么辦罷。”
總比等著他騰出手來主動收拾他們好。
正被衛家人討論的衛敏齋回了南鎮撫司,在這里,他竟然沒瞧見天天跟過來鬧事要真相的阿朵,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不見三公子?”
底下的錦衣衛們顯然也對阿朵印象深刻,一聽見衛敏齋問起來,便搖了搖頭:“今天沒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卜過不來是好事,這些天天天被他煩得快要吐血。”
衛敏齋皺起眉頭。
阿朵如果不在這里,那就肯定是去找朱元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