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人馬揚起一路的灰塵,疾馳到了楚庭川他們前方不遠處,便都整齊劃一的勒住了馬,紛紛下馬行禮。
衛敏齋一馬當先跑在最先,也是最先看見了楚庭川和朱元下馬的,不等馬停便長腿一伸徑直跳下了馬,疾步走到楚庭川和朱元跟前,行了禮就不著痕跡的打量了朱元一眼:“朱姑娘,你沒受傷吧?”
朱元看上去很不好,簡直好像是從血泊里頭被撈出來一樣,頭發也披散著,看上去狼狽的很。
他皺了皺眉頭,見她身后那些金吾衛正搬運著那幫瓦剌人的尸體,神情凝重,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的停頓了一下,跟朱元說:“我來晚了,抱歉。”
錦常看的目瞪口呆。
咋回事?現在連救這種腦子有問題的人都流行排隊了嗎?!
他們家殿下腦子壞掉了也就算了,怎么又壞了一個?而且這位可是傳說當中的玉面修羅殺人不眨眼的衛指揮使啊!
難道腦子有問題的人真的是能嗅到對方的味道然后扎堆的?
承嵐不動聲色的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些完成自己的事別在這里搗亂:“我覺得朱姑娘應當并不喜歡被人私底下圍觀議論,為了你以后不被剁成魚肉羹,我看你還是收斂一點吧。”
錦常翻了個白眼,不過他想到那個瓦剌人的慘狀,決定還是閉嘴了。
楚庭川明白朱元為什么那樣生氣了。
她的確是個謹慎的人,從來不做冒險的事,哪怕是以自己為誘餌,但是她也早已經準備了天羅地網,準備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原來她早已經聯系了衛敏齋。
就算是他不來,想必以衛敏齋的能耐,找到她,殺了那些挾持她的瓦剌人,也是很容易的。
他覺得自己是該生氣的,畢竟雖然他破壞了她的計劃,可是到底是一片好心,而且確實不怎么計較回報。
可是經過了之前的那件事,看見了朱元殺人的場面,他竟然半點生氣的心思都沒有。
旁人只看見朱元的狠厲瘋狂。
他卻一眼看見了隱藏在她身后的,那個搖搖欲墜的、蒼白破碎甚至不堪一擊的靈魂。
她是個有病的人,他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什么信任誰更多的問題,這么一想,楚庭川牽了牽嘴角,目光深邃的站在他們身后聽朱元跟衛敏齋說話。
朱元之前交代過的那個老萬很靠譜,衛敏齋分出去的一部分人已經根據他的情報,把當地的里正給抓了。
而當地的那個萬里正也不是什么硬氣的人,他這種小人物,當然是接觸不到上面的人,但是跟他接頭的那個,他確實能找得出來的。
由此層層上報,順藤摸瓜,衛敏齋很容易就查到了一個勛貴頭上。
而很巧合的,那個勛貴不是別人,正是興平王妃的娘家哥哥齊家的現任家主,汝寧伯家。
有了這層關系,說不是興平王的手筆也沒人信了,畢竟誰都知道,齊家沒落,可都是靠著興平王在混吃等死的。
衛敏齋言簡意賅的敘述了一遍自己抓人的過程,見朱元沉默著聽,便意有所指的笑了笑說:“朱姑娘真是神機妙算,這世上恐怕再沒有朱姑娘算計不到的東西和人了。”
這樣的女孩子,簡直聰明得叫人生不出什么接近的意思來。
朱元的目光更冷了冷,臉上的笑意卻不要錢一樣的溢出來,連兩只酒窩亦深陷進去,抬起頭的時候是笑意盈盈的模樣:“衛指揮使謬贊了,我的確是想的比較多的人。”
她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人。
前世今生都是。
女人在別人眼里該有的溫柔和善,大方得體她全都沒有,有的只是一顆錙銖必較的心。
旁人對她不好,她想法子要防著他們會因為這份不好不滿生出什么事端,而旁人對她好,她最先想的,也是要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又多了什么值得別人覬覦的東西。
她從來沒有一刻是活的毫無憂慮的。
她從來都是步步為營,走一步想十步。
這樣的人是不會被人所喜歡的,世上的事情本來就很艱難很復雜了,誰都愿意跟簡單單純的人相處。
她笑了一聲。
可是楚庭川卻覺得她在哭。
他站出來哼了一聲打斷了這場談話,捂著胸口嘆氣說:“那個瓦剌人下手太狠了,我的肋骨好像被打折了,快快回去請胡太醫。”
朱元回過神來,茫然看了一眼自己仍舊沾滿了血和泥的手,不知道是否該去搭這位皇子殿下的脈。
但是顯然楚庭川這樣的人是不需要別人下決定的,他虛弱著伸出手到朱元跟前提醒她:“朱姑娘,快快快!你是大夫,你快給我看看,我是不是還有救?”
衛敏齋驚住了,狐疑的看著楚庭川不知道他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朱元卻已經顧不得遲疑了,伸手替他把脈,凝眉思索了一陣才放下來,嘆了口氣說:“回去再說吧,殿下的脈象.....恕我無能。”
這樣的脈象,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堅持到現在還沒事的。
太奇怪了。
這么一打岔,朱元已經完全恢復到了正常的樣子。
楚庭川松了口氣。
不能痊愈的情況下,少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也是好的。
這個姑娘背負的太多了,可她本來其實并沒什么錯。
錦常磨蹭著等他們這幫人說的差不多了,才過來問他們,擒獲的兩個活口是自己帶回去交給大理寺,還是直接交給錦衣衛。
楚庭川沒有表態。
朱元便想了想,冷笑出聲:“交給衛指揮使吧,他們現在不是正在負責這樁瓦剌奸細留在大周的案子嗎?讓他們查清楚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交給錦衣衛,這些瓦剌人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經過這些時間的平復,她又已經將那些不該見光的情緒收藏地很好了,露出一個笑容來。
該是她收利息的時候了。
衛敏齋點了點頭,也沒有拒絕這個燙手山芋,吩咐方良他們抓人,見之前朱元的那輛馬車已經被損毀的差不多了,便讓人去再找一輛馬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