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喚至已經知道自己走到了絕境。
可是在朱元跟楚庭川來浙江之前,他還是穩操勝券,對于上面竟然來信讓他對付一個小孩子的行徑嗤之以鼻,認為對方太過窩囊和小心。
可為什么不過短短兩個月間,事情竟然就到了這個地步?
一燈如豆,他在暗夜里看著沒有熄滅的那點燭火,眼里燃燒著憤怒的光。
是楚庭川太狡猾了!
他讓陳困住楚庭川,可楚庭川竟然利用了陳。拉攏陳給他傳遞了一個壞消息,讓他誤以為朱元跟孔夫人里應外合,讓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操之過急的讓何老尚書帶兵去按察使府,入城鬧出了大動靜。
這一步棋走的實在是太爛了,他想起來便想要甩自己一個耳光。
他原本該有更好的法子的。
可現在說這些都已經于事無補了,他坐在桌子后面,借著那點光亮一個字一個字的去看手里的信,看的萬分仔細。
事已至此,再無回頭之地。
這一次楚庭川死了,那他或者還能有活路流亡海外,那也至少是活了,至于他的親族,自然還有上面會保。
可若是楚庭川沒死,他的下場就會更加慘烈百倍!
想到這里,他伸手將信紙一點一點的給燒掉,站起身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走了好幾圈,轉過頭去吩咐自己的長隨:“去打聽打聽,現在是幾時了,前面準備的如何!”
他雖然在楚庭川舉兵進杭州城之前便已經收到了風聲趕了出來,并且在總兵這里落了腳,但是杭州城卻還多的是他的人。
楚庭川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把那些人都給收服或是找出來。
那些人心里也都清楚,若是他咬出來,他們都會是什么下場。
因此他早已經知道如今姓孔的已經去嘉興馳援,城中只剩下了一個陳獨撐大局。
但是陳此人他難道還不清楚?
不過是個沉溺于溫柔鄉的廢物罷了,只要他那個婆娘一死,他整個人就是廢了。
因此他早就已經示意安插在陳身邊的探子辦事,將陳夫人給除去了、
鄒喚至心中沉吟,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索當前的形勢。
陳夫人一死,陳一定萬事不管。
這個時候,正是他的人得勢的時候。
只是也要提防朱元。
朱元號稱是個神醫,不管怎么說,那些人為了讓陳振作起來,一定會讓朱元試一試的。
他已經料到這一招,也已經安排了人手準備動手。
但愿這一次老天可以公平些,讓他順利除去這個眼中釘。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杭州城,鄒喚至的手放在了輿圖上,忽而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惱怒到:“等到有可靠的消息傳回來,我們便強開城門!不論如何,一定要不計代價!”
否則一旦給楚庭川機會,調動周邊兵馬,那他只能是個亂臣賊子了。
眼睛酸痛不已,他揉了揉眼睛,定定的看了那蠟燭半響,終于還是吹滅了蠟燭。
此時陳府里還燈火通明。
夫人死了,陳不準備發喪,竟自己陪著尸體坐了一整夜,好容易陳病了,陳老夫人做主讓人給兒媳換了壽衣,又請了人來給兒媳畫了小像,這才四處通知親友,先在家中停靈七天,而后請了僧眾來念上二十四天經,再下葬。
當前杭州形勢不穩,誰都不知道之后會怎么樣,能夠這樣安排,已經是陳老夫人將事情考慮得最周的結果了。
可是饒是如此,陳還是沒有絲毫的變化,聽說已經找到了棺槨,他只是一言不發的回頭就走。
陳老夫人又急又氣,兒子跟兒媳的關系好她向來都是知道的,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人都已經死了,難道活人還真的就不過日子了不成?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既然都已經出事了,那就想別的法子,總該是要活著的。
可兒子竟然還半死不活的,為了個女人什么都不顧了,這叫陳老夫人完接受不了。
這么多年來,兒媳身體不好,以至于陳家一直都沒有后嗣。
陳老夫人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求神拜佛,各種求子秘方,該試過的她都試過了,到后來實在沒法子,也接受了,只是要求兒子能夠納個妾,可兒子竟連納妾也不肯。
兩夫妻就這么一直拖到了現在。
別的人家這個年紀,連孫子都快要抱上了,但是他們卻連個孩子都沒有。
陳老夫人心里早就已經對陳夫人不滿,現在這個病秧子死了,她心里雖然難過,畢竟這么多年了,要說沒有情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難過也要有個限度。
怎么能跟兒子這樣,竟真的因為這樣就頹喪成這樣?
且不說他老娘死了都未必會這樣。
就說現在是什么時候?
陳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氣的眼淚都忍不住出來,指責陳:“你到底是要怎么樣?!她身子不好,拖了這么多年了,請了多少大夫,看了多少名醫總不見效,你也一直不離不棄的,我們家到底還有哪里對不住她的?你難道真的要不顧列祖列宗,就這么跟著她去嗎?!”
陳一言不發,伏在棺槨上看著已經換上了壽衣的陳夫人,面色發白的望著她。
陳老夫人頓時氣得倒仰,實在忍無可忍,舉起拐杖打在他身上:“早知如此,我為何要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養大?!你這個不孝子,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屋子里一時雞飛狗跳,上來勸陳老夫人的也有,上去準備去勸陳的也有,可陳家母子都是倔脾氣,兩人一個打一個一動不動,一時眾人竟然都沒能拿她們怎么樣,不由得急的團團轉。
場中亂的很,朱元尚未進門,先聽見了屋子里老人的哭聲還有年輕媳婦兒們七嘴八舌的勸解聲,她不由得頓了頓。
綠衣跟在她身后,見她停下來,便輕聲道:“姑娘,里面似乎是打起來了。”
孔夫人之前便已經說過了陳家的情況,朱元心里也有些準備,點點頭便仍舊朝里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