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敏齋皺了皺眉頭,也知道楚庭川說得有道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受制于人,已經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就一定更要有人出去通風報信才行,否則到時候折損了瓦剌王庭的使臣或是大周的使臣團,那也一樣是損失慘重。
葛閣老還是個閣老呢,他死在這里的話,影響太大了。
張顯麟對于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出岔子這件事表現的很鎮定,也很平淡,主要是他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來接人的時候他就想過了要面臨的風險,眼下實在不算什么。
因此他分析完,見衛敏齋轉過頭來盯著自己,就輕輕的點了點頭,對他道:“衛指揮使,去吧,如今我們身邊也只有你一人,不管身份還是武功,都是最適合去做這事兒的,殿下這里,我們一定會盡力保全,哪怕賠上我的性命。”
他這個人,最可靠的一點就是很懂的知恩圖報。
當年朱元的恩,他一直都覺得還未還完。
楚庭川也同樣這么跟衛敏齋說,衛敏齋思來想去,知道也的確是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只好咬一咬牙,就從窗口飛了出去。
夜色里整座客棧都安靜了下來,二樓的走廊上掛滿了紅燈籠,看上去靜謐又安靜,他繞開了路,在院子里的樹上躲了一會兒,一直等到剛才的那個小二也進了樓下大廳,才挑了挑眉,從院子里撲了出去。
做錦衣衛的時候他練出了一身絕好的輕功,眼下要飛檐走壁,對于他來說也是手到擒來的事,一路上竟然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從緊閉著大門的客棧外頭走的時候,還能聽見里面的人聲鼎沸瓦剌使團向來都是閑不住的,他們聚在一塊兒就能有說不完的話,每每鬧到半夜才去睡是常事。
想必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客棧里的人才能忍住暫時不動手,只是下了叫人昏睡的藥,說起來,他們顧忌的應當還是瓦剌使團相比較起大周百余人的使團來說,瓦剌使團可多的是身強力壯的草原摔跤好手。
不說別人,若木里手底下就還帶了格桑部的幾十個精兵。
這些都是阿瓊桑的親衛,專門是為了保護若木里的,放在哪里都是不好對付的。
他在心里把這些形勢都給過了一遍,人卻已經很快就隱入了巷子里這座客棧周圍竟然也還有眼線,才剛他分明聽見了動靜。
果然,他隱藏在一戶商戶的矮墻后沒多久,就聽見巷子里響起了極為輕微的腳步聲。
沒過一會兒,有個男聲就很不耐煩的響了起來:“我說老金,你這個人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我都說了,沒事兒沒事兒,里頭也還有二三十人守著呢,若是真有人出來了,他們會不知道?”
衛敏齋心念一動。
那個他口里的老金已經冷哼了一聲:“他們身邊不乏高手,否則你以為我爹是怎么死的?”
他爹?
衛敏齋立即就想到了跟徐管家在一塊兒的那個人,似乎是叫做金寶的,那人竟然是這個人的爹?
而當時徐管家分明跟他是一伙的,那么這一次這些人竟然也是徐二的人?
徐二.....
衛敏齋的臉色有些凝重。
他當時出城的時候,分明身邊大多數人都留在了城內,那么多人,竟然也沒抓住一個徐二?
而且他們還有內線!
他皺緊眉頭,更加放輕了呼吸聲,等到外頭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再也沒有聲音,才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又從容從另一邊走了。
而此時此刻,楚庭川推開窗戶,看著外頭濃墨一樣的夜色緩緩地閉了閉眼睛,才又重新將窗戶給關上,對張顯麟說:“他們明天一早就會發現衛敏齋不在,看他們這樣,分明是在等什么人,待會兒你想法子,我們得通知若木里一聲。”
他說著,面色并不是很好看:“承嵐他們恐怕未必能回得來了。”
這句話一出,張顯麟都不自覺的覺得心悸。
他心里知道,承嵐和書林幾個是楚庭川的心腹,他們若真的回不來,對于楚庭川來說也是一件極壞的事。
楚庭川說完這一句卻不再多說了。
已經是這樣了,再多說什么怨天尤人都是沒有用處的。
張顯麟也答應下來,讓楚庭川凡事小心,自己就先去了三樓瞧葛閣老他們。
葛閣老沒什么事,他雖然老了些,但是身體出乎意料的好,比許多年輕人都更精神,此時他正盤算著回京之后如何不動聲色的敲邊鼓看看選妃的事情能不能有操作的余地,見了張顯麟進來,不由得笑容滿面。
他看得出來張顯麟跟東宮關系匪淺,當初也是張顯麟在圣上跟前一力促成使團出行的事兒,所以對張顯麟格外的客氣。
張顯麟順勢跟著他坐下,見他忙著,便跟他東拉西扯的說些閑話。
葛閣老一開始還很是給面子的跟他聊,到后來卻漸漸的有些困了,可是向來都很知情識趣的張顯麟卻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動腳,他忍不住就有些煩躁了,咳嗽了好幾聲。
張顯麟似乎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哎呀了一聲說原來這么晚了,這才站了起來。
葛閣老巴不得讓他快走,也立即站了起來要送他出去。
張顯麟便趁著這個時候一把抓住了葛閣老的手:“閣老,往后回了京城,可要多多關照,晚輩有許多事都要仰仗著您呢。”
葛閣老一僵,看了張顯麟一眼,但是面上卻很快就道:“這有什么?你這一次出力最多,我們都心中有數,放心,放心。”
一面送了張顯麟出來。
張顯麟站在葛閣老門口,還是不厭其煩的跟他說回了京城之后希望多多關照的話,直到葛閣老在里頭都不耐煩了,才摸了摸鼻子下樓去。
他一走,隔壁房間里不一會兒就有了動靜,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面貌平常的中年人轉過拐角出現在葛閣老房門口,稍微停頓片刻,無聲無息就跟著張顯麟的腳步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