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爸醒了。”沐雅心啞聲喊道,表情有些木然。
接連大半個月,她日日夜夜地陪床,整個人憔悴又萎靡。
病房里,頭上纏著繃帶的蔣虹猛地一顫。
沐振海廢了,雙腿截肢,從救回來的那天開始,他就發了瘋一樣,天天對她又打又罵。
她怕了,真的怕了。
“叫記者來。”沐振海說道,木木地盯著天花板,直勾勾的陰沉眼神,叫人害怕。
蔣虹距離他老遠,在他碰不到的地方問道:“你要干什么?”
“叫記者來!”沐振海抓起身邊的架子,狠狠朝她摔過去,上面掛著的吊瓶碎了一地。
“我去叫,我去叫!”蔣虹尖叫著退開,抓起電話跑出病房。
床邊沐雅心麻木地看著這一切,蹲下把吊瓶掃起來,又叫來護士換了新的。
“爸,咱家沒錢給你這么造了。”公司倒了,員工跑的跑,散的散。多少工人圍著空蕩蕩的公司要拖欠的工錢。
還有那些違約的案子,根本就拿不出錢和時間去跟他們耗。
這種情況下,沐振海一天天的花費讓人絕望,他還動不動就把昂貴的藥砸個稀爛。
“我廢了,你也開始嫌棄我了是不是?你跟你媽一樣,恨不得我死是不是?!”沐振海咆哮著。
沐雅心嗤地一聲,拿起包走了出去。
這地方,她受夠了,再也不來了。
沐振海的眼里閃過驚慌:“雅心,雅心,雅心爸爸錯了,雅心你回來!”
但是沒用,沒有人再進來。
沐振海摔下床,沒了腿的半個身子癱在地上。這是報應嗎,韓建軍成了跛子,他成了癱子……
“哈哈哈……哈哈哈……”
沐振海瘋癲地大笑著,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他不信!他死也不會讓那個小畜生好過!
“南省附高,妄為百年名校!”
“開除!這樣的學生,必須開除!”
“開除她!不能讓我的孩子,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念書!”
沐夏坐在車子上,老遠便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她一皺眉,從車窗中往外看去,只見學校門口圍滿了家長,有老師不斷勸說著,還有記者在拍著照。
“她來了!”
“那是不是她的車?”
記者們大喊著,立刻蜂擁而至,宛如看見了葷腥的蒼蠅。
“沐董,對你的父親沐振海先生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說的?”
“沐董,你真的拿了你父親的錢開公司,又整垮了你父親原本的公司嗎?”
“沐董,沐振海先生現在雙腿截肢,是不是真的是你買兇撞人,且對他不聞不問?”
一道道聲音隔著車窗沖進來,很快學校門口的家長們也看見了她,更加憤慨地大罵起來。
“趙叔,回別墅。”沐夏吩咐道。
趙叔立刻調轉車頭,記者們在車后追著,很快沒了影子。
沐夏在中途下車,買了一份報紙。
賣報紙的阿婆盯著她的臉,像是想罵她,但最終沒敢。
報紙上,頭版頭條,三張照片被合到一起。
左邊,是巨幅的沐振海,他躺在病床上,露出只剩了半截的身子。
右邊,是她的兩張照片對比,一張戴著口罩,一張身份證件照。
打了巨大驚嘆號的標題,吸引人眼球——盛夏集團董事長?史上最不孝!
“沐小姐……”趙叔在前面擔心道。
沐夏搖搖頭,笑了:“無妨,先回別墅。”
回到別墅,才發現蘇云秀和韓建軍都回來了,兩人早上去開店,被憤怒的客人擠在門口質問,這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蘇云秀氣的直發抖:“人渣!這個人渣!”
“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不用生氣的媽。”沐夏拍拍她的肩,在一旁坐下,電視里,正播放著沐振海的哭訴。
“是她非要跟著媽媽,我才只好另娶了新妻搬來省城。”
“鳳江的過往我不想再回憶了,被妻子背叛,太痛苦了,所以我這些年,的確沒有回去過鳳江看女兒。”
“但我敢說,我對女兒所做的一切,絕對問心無愧!”
“我給了她一千萬,讓她學著開辦公司,盛夏集團就是這么來的,中途所有的困難,都是我通過電話,為女兒出謀劃策。”
這時有記者在一旁問:“那這期間,您的女兒沐夏小姐,曾來看望過您嗎?”
“沒有!”沐振海痛哭著:“沒有,她一次都沒有來,除了公司遇到困難的時候,她連電話都不給我打。”
“但她是我女兒啊!我唯一的親生女兒啊!天底下,哪有爸爸跟孩子置氣的?”
“再后來呢?”記者的聲音有點啞,像是哭了。
“再后來……”
沐振海茫然地捂住臉:“我就變成這樣了。”
“我興高采烈地去參加女兒的集團成立宴會,被無情地扔出來。”
“我的公司,遭到了她的打壓,沒有人敢幫助我,現在已經破產了。”
“我找她質問,找不到,我去找她的媽媽。”
“您看到那位蘇女士,請問心中是什么感受?”記者又一次發問。
“我……我原諒她了。”沐振海苦笑著說道:“我是真的原諒她了,過了這么多年,女兒變得這么出息,不僅僅是我在出力,她一定也對女兒很好很關心。”
“可是我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她一個出軌通奸的女人,卻還在恨著我。”
“可能是因為,當年她是凈身出戶,沒有分走我的一點財產吧。”
“那之后呢,又發生了什么事?”記者問道。
沐振海苦澀地掀開了被子:“你自己看吧,會面時,蘇云秀女士說讓我等著,我會不得好死。出來后,就發生了那一場車禍。”
記者適時地驚呼出聲:“您……您變成這樣,您的女兒也沒來看過您嗎?”
沐振海搖搖頭,也不把被子蓋回去,完全放任攝像機特寫。
過了良久,他才正對著鏡頭問道:“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廢人,只能通過電視,問一問我的孩子。”
“爸爸,到底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