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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郗氏來訪:小小京口竟恐怖如斯

  郗道徽帶著兒子郗重熙,以及幕僚隨從一行人,偽裝成北方中原來的商人,秘密抵達了京口鎮。

  之所以要秘密行事,當然是為了更真實地觀察京口鎮的實際情況。

  不然事先通知了對方,然后京口這邊安排人手夾道歡迎,全程陪同……那是在看節目,可不是在考察。

  “京口……”郗道徽從地網管道中出來,看到外面的繁華景象,不由得微微一怔。

  親眼看到這里的人口密集程度,與從二手的影像、文件資料里看到,完全就是兩個感受。

  要知道,整個徐州的流民聚居地,郗道徽幾乎都跑過一遍,便是北方青州地界,他也走過不少的地底塢堡。

  要判斷一個地方的繁榮狀態,直接看路上行人就可以了。

  最差的情況,當然就是路上沒有行人,即便有也是慢吞吞地走,這說明此處地界糧食極其緊張,大部分人都吃不飽飯,不得不盡量少活動來減少身體消耗。

  北方中原的中小型塢堡,很多都是這樣茍延殘喘著,最后在缺少支援的情況下慢慢餓死。

  其次一點的,便是行人大多面色麻木,在街頭徘徊無所事事,看到一個外來的陌生面孔就會盯著你看。不少地方甚至還有流鶯會沖上來攬客,當然姿色也很差就是了。

  這說明他們這邊勉強能保證生存,但也僅僅是如此了,因此很多人都在外頭晃蕩,看看能不能賺點小錢什么的,比如給外地商人帶路、或者是偷竊和搶劫。

  經濟學上對這種情況,叫做“高失業率”,通常是一個社會動蕩不安的源頭。

  然而京口這邊,行人不光密集而且大多神色匆匆,說明這些人基本都是有工作的。

  表情雖然依舊麻木,但至少眼神里沒有空虛——上班誰能不麻木呢?總比失業斷炊要好。

  “咦?”旁邊的郗重熙也笑道,“奇怪了,父親。這京口鎮我記得也沒發展多久吧,怎么居然就這么多人了?”

  他再次環顧四周,砸吧著嘴,奇道:“而且看到我們這么多外地男人,居然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皮條客過來攬生意,也是稀奇。”

  “重熙。”郗道徽皺眉說道。

  “只是說說而已,我自然是從來不去的。”郗重熙連忙澄清說道,突然又笑了起來,“父親你看,這不是來了么?”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眾人便看見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從街道對面匆匆走了過來。注意到自己這邊人在看他,便滿臉堆起笑容。

  這樣的人,他們是再熟悉不過了。

  瞄準外來男性,是因為知道他們旅途奔波勞累,急需釋放壓力;滿臉堆笑,是為了表示自己并無惡意;穿著講究,是為了降低客人對于小姐質量的顧慮。

  典型的皮條客模樣。

  “各位好。”來到眾人面前,那中年男子便笑著說道,“各位是過來移居,還是跑商啊?是否需要先下榻旅社?小的在京口住了兩年,不瞞各位,對京口的黑白兩道、地上地下,基本都打過不少交道,應該可以省去各位的時間。”

  呵,居然不是皮條客,而是導游……郗重熙便有些失望,索性直接問道:

  “你們這地方,怎么沒有介紹皮肉生意的?”

  “咳,別問!”中年男子立刻張望四周,然后認真說道,“上面在嚴打!”

  眾人:………………

  所以北府軍已經閑成這個樣子了嗎?

  “嚴打?”郗重熙笑道,“你們這已經不缺糧食?治安問題也都解決了?都閑到開始抓社會精神風貌了?”

  “呵呵,差不多吧。”中年男人笑著擺了擺手,就要轉身,明顯是起了疑心——這波人又不肯說是來干嘛的,又不停問東問西,怕不是過來消遣我的……

  見他要走,郗道徽連忙將他叫住,隨便掏了點碎銀子出來:

  “抱歉,我們只是好奇而已。你先帶我們去旅社下榻吧。”

  見對方肯雇傭自己,中年男子便再次堆笑,接過銀子說道:

  “好嘞!諸位客官是北邊來的?建議去銀行將銀子換成鈔票。這地方鈔票也能用的,用銀子購物,總會被糾結成色和純度的問題,交易起來很麻煩哩。”

  “你們這還有銀行?”郗重熙奇了。

  北徐州、青州等地界,基本都流行用貴金屬付賬,原因是北方流民常年脫離王化,南方朝廷的鈔票換了幾期版式后,北方人就基本不大認了。

  當然,如果南方商人帶著鈔票來做生意,也有黑市的人接受銀錢兌付……但那是黑市!而銀行的存在意義,可遠不是黑市能夠相比的。

  “有啊。”中年男子便露出有些自豪的笑容來,“咱們京口鎮,可不是一般的流民聚居點。連大晉科技銀行和大晉皇家銀行,在我們這都開有分行呢。”

  郗道徽挑起眉毛,和兒子郗重熙對視了眼,心情便微微沉了下來。

  大晉科技銀行,大晉皇家銀行,是目前規模第一第二的兩家商業銀行。

  后者是司馬宗室的產業,只要地方經濟繁茂到一定程度,有利可圖,基本就會過來開設分行。以如今的京口發展水平,倒也不奇怪。

  前者卻是清河崔氏的產業,除了部分豪商財團之外,基本只服務于五品以上的世家,因此幾乎不可能在流民聚居點開展業務——流民里面能有多少世家?

  “大晉科技銀行?”郗重熙便裝作不信,哈哈笑道,“那不是五姓家產業嗎?我們這等狗腿子也能踏進去換錢?”

  “咳,當然不能。”中年男人擺了擺手,“但是咱們京口鎮的節帥說了,只要是來京口辦廠投資的,就可以去神都程氏那邊申請投資優惠項目。只要審批通過,程氏就會以世家名義,替諸位在科技銀行那邊擔保,就是盡調方面和后續監管會比較麻煩。”

  “如果各位著急放款,可以走皇家銀行,手續更快,就是利息方面可能得多出點。”

  “皇家銀行我們自然知道。”郗道徽皺眉問道,“這科技銀行,肯認神都程氏的擔保?”

  “哈哈哈哈。”那中年男人便笑起來,露出有些八卦的揶揄神色,擠眉弄眼說道,“這客官就不知道了。咱們京口鎮的節帥,其實是那清河崔氏未過門的女婿!”

  “這女婿向老丈人借錢,老丈人能不認?哪怕是借個一億,最后只收回來八千萬,剩下的兩千萬便當做是崔氏女的嫁妝了,清河崔氏怎么可能那么小氣?怕不是給大家笑死。”

  他語言說得粗俗,流露出來的見識也頗為短淺,讓郗道徽稍微有些反感。

  首先,女婿哪有“過門”的說法?又不是入贅到崔家的贅婿!神都程氏也沒落魄到要族長入贅的程度。

  其次,這方面的壞賬,清河崔氏怎么可能因為姻親關系而豁免掉?

  然而,盡管對方的說法一聽就離譜,但郗道徽一時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在京口鎮設立分行,允許神都程氏擔保,種種跡象都透露出一個信號,那就是清河崔氏對京口發展不遺余力的支持。

  有了海量的資金注入,就有了商貿和生產活動的興盛,便能將社會勞動力充分調動起來,從而有效地降低失業率,提高社會治安穩定。

  京口鎮作為流民聚居地,發展程度遠超其他同期的流民營地,其原因已經不言而喻。

  然而清河崔氏……等等!

  郗道徽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作為五姓家之一,清河崔氏絕對不會放任平民去造崔氏女的謠,神都程氏也不可能允許治下出現這類謠言。

  而這個本地導游,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說神都程氏要和清河崔氏聯姻,也就是說……

  這消息,難道是兩家故意提前放出來,并默許外界進行傳播的?

  兩家是真的要結親?那程晉陽,居然真能迎娶崔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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