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一路駛過市區,最后來到北府軍在城外的軍營。
對于京口鎮能發展到如今這個程度,其實程晉陽也是頗為意外的。
誠然,有北方流民提供無限的人力,也有五姓家不計成本的資源投入,但產業轉移畢竟也存在滯后性。
不是說你這邊提供了企業的發展環境,人家第二天就會大批大批搬過來。
真正驅動產業轉移的,其實主要還是蘇子高攻破建康的那次。
在程晉陽的救援下,大量建康市民沿著地網管道東逃,來到京口這邊躲避戰亂。
其中也有不少是非士族出身的平民老板,來京口后敏銳地意識到了這里的商機。
等建康收復之后,京口這邊的企業數量便如雨后春筍般增長。
事實證明,這些中小公司雖然良莠不齊,泥沙俱下,但至少在解決就業和增強經濟活力方面,便是所有士族加起來也沒法與他們媲美。
離開京口市區,庾元規也已經回過神來,意識到京口的發展并不完全是士族投入的原因,也有從先前建康的戰亂里吸飽了血的緣故。
只是無論現在多么繁華,京口依舊建立在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之上。
原因也很簡單:它位于江北。
沒有大江天險的阻攔,就意味著可能會有零星的妖魔,滲透穿過驍騎軍的防線襲擊這里。
只要發生一次妖魔襲擊事件,那么京口的資產價格、市場信心和民眾情緒都會遭到重挫。
所以沒有什么值得驚訝和嫉妒的,京口的興盛是基于時代的進程。如果有一天崩塌了,也是時代的選擇。
思及至此,庾元規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也重新平穩下來。
南康和廬陵兩人倒是沒有想那么多,正在嘰嘰喳喳討論剛才汽車路過的時裝店。
“老姐,等下陪我去買衣服。”
“你自己去。”
“你要是不陪我去,我就叫姐夫陪我去!”
“行啊,你要是能把他說動,就讓他陪你去。”
“姐夫!等下陪我去買衣服!”
“等下估計不行。”程晉陽抱歉說道,“我有公事呢。”
“那我就反對你們這門親事。”廬陵抱著雙臂,氣憤說道。
“你的反對無效。”南康笑道,“具體還得聽大舅的。”
“我知道了。”庾元規難得地開了個玩笑,“后續我跟你母親說下,你將來的駙馬,重點要找能陪你買衣服的。”
于是廬陵便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很是羞澀。
汽車開到軍事駐扎區門口,程晉陽便帶著眾人下車,在營地里視察起來。
“這是我們最新開發的軍事載具,代號為‘磨盤’。周圍的攻擊部件由大量的機械刀片絞盤構成,可以有效地清理威脅京口北方區域的傀倀群。”
庾元規:???
他盯著停駐在訓練場上的巨大機械,質疑問道:
“用刀具清理傀倀?而不是使用彈藥或火焰?”
“是的。”程晉陽回答說道,“彈藥和火焰的耗損率太高,射出造成殺傷的同時便在消耗,而刀片的使用壽命更長,造價也相對便宜。”
“面對集群傀倀的時候,這個厚度的刀片也用不了多久吧。”廬陵也提出了疑問,“我記得神武軍早就提過類似的載具設計,然而最終卻在測試環節就被否決了。原因是一旦刀片在戰場上卷刃報廢,整臺載具就會立刻失去作戰能力,畢竟我們不可能沖進傀倀群里,給載具更換新的刀片。”
“確實如此。”程晉陽點頭說道,“但是,如果塞一個陽翟褚氏的異能者在里面,那么即便是刀片損壞了,異能者也可以在安全的載具內部發動異能,將刀片重新塑型修復,所以就不會有更換續航的問題。”
眾人:………………
合著你將陽翟褚氏的世家子弟當士兵用啊!
“那么高階妖魔呢?”庾元規皺眉問道,“如果是尋常的軍事載具,遇到高階妖魔的突襲,我們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戰損比。”
“但如果每個載具都要配備一個金屬操縱的異能者,這人員損失的代價就高了。陽翟褚氏愿意長期為你們提供人手?”
“是的。”程晉陽笑著回答,“褚公還是很好說話的,知曉我們京口面臨的北方安保壓力后,愿意無償為我們在這方面提供人事支持。”
于是庾元規便說不出話來了。
褚季野要是好說話,當初王處仲之亂和蘇子高之亂,怎么不見他如此慷慨地“無償提供人事支持”?
說到底,也就眾多五品世家,朝廷還能以權勢壓人。
若是四品名門望族,便可以和臺城討價還價。
至于三品的五姓家,若是真的不愿意做什么,便是皇帝也束手無策,否則士族便要嘩然驚詫。
作為名門望族的陽翟褚氏,自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以往褚季野在朝堂擔任侍中,當官當得可是出神入化,人稱“心中自有經緯”“皮里暗含春秋”,說話辦事都是滴水不漏,任誰也占不到他的半分便宜。
程晉陽為什么能贏得他的青睞?還不是因為娶了他的女兒褚青青!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怎么好說話?
想到這里,庾元規便覺得嘴里似乎有些發酸。
我那些兒子和兄弟們,若能有這程晉陽的半分本事,哪里還需要我殫精竭慮,經營荊州?
把出名的世家大小姐都娶了,然后大半個士族來投,豈不美哉?
當然,有句俗話叫“打不過就加入”。若是程晉陽得了全體士族之力,反過來作為自己的對手,那自己可得吐血了。
好在有南康在此,便不至于將關系弄成敵對,后續再徐徐圖之……
等等,庾元規又想到一件事:
這些士族如此不惜血本投入京口,是要表達對程晉陽的支持嗎?
不對!應該是要盡可能在他的勢力內部拉攏關系,從而爭取正妻之位啊!
畢竟聯姻歸聯姻,誰忍心讓自家女兒在別的女人面前端茶送水,伏低做小?
若南康要嫁過去占了正妻,以五姓家如今這般投入血本的態勢,又豈會心甘情愿地將位置讓出來?
今后必有惡戰!
見大舅臉色陰晴不定,廬陵便悄悄問姐姐:
“大舅這是怎么了?臉色又青又白的……”
“誰知道呢?”公主姐姐淡淡地道,“興許是臉皮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