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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鄭芝龍的決定

  鄭芝龍聽完之后,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了,向鄭鴻逵確認道:“什么?封我為水師右都督,領水師北上登萊?”

  “是啊,就是這個事情。”鄭鴻逵連忙點頭,同時笑呵呵地說道,“大哥,恭喜啊,這可是我們鄭家最高的官位了!”

  誰知道鄭芝龍聽了,卻是臉色一沉,喝道:“有什么好恭喜的。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根基是在這里,而不是北方!”

  鄭鴻逵見他這樣反應,不由得一愣,隨后辯解道:“大哥怕什么,就算你領著水師去了北方,可這里還不是由我們自家兄弟守著么?照樣還是我們的根基啊!”

  此時,在鄭芝龍的手下,擁有超過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隊,兵力包括漢人、倭人、朝鮮人、南島語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種在內,高達二十萬人的軍力。

  當然了,這些兵力不可能都編入他的水師。要不然,朝廷那邊就沒法交代了。因此,他的絕大部分兵力,都是歸于他私人的。

  而鄭鴻逵所說,其實就是指鄭芝龍領著編制內的水師北上后,他們鄭家照樣能控制整個東南沿海,不用擔心丟掉了根基。

  可是,鄭芝龍聽了,卻是一拍桌子,發出“啪”地一聲大響,而后站了起來,語氣有點嚴厲地說道:“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你眼里就只有那個右都督了?那只是空銜懂么?要說俸祿,我們差這點俸祿么?還有,你以為去北方是玩去的么?你以為朝廷把我調走之后,就不會再對這邊起歪心么?另外任命一個海防游擊下來,你知道該怎么做么?”

  他的動靜有點大,甚至都引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二十出頭幾歲的樣子,小的,大概才十五歲左右。

  這名大點的,進來后有點詫異,便立刻問鄭芝龍道:“大哥,發生什么事了?”

  這個人,是鄭芝龍的五弟,叫鄭芝豹。在原本的歷史上,雖然沒有跟著鄭芝龍一起投降滿清,但是到后來,最終還是投降了滿清。結果也很悲劇,一個福建人,南方靠海的人,卻被滿清押去最北邊的黑龍江囚禁至死。

  不過這個時候,他在南京國子監就讀,如今剛好在家。

  而另外那個小的,叫鄭森。如果在原本的歷史上,會被隆武帝改名,也就是有名的鄭成功。此時,他在去年才考中秀才,成為南安縣二十位“廩膳生”之一。也就是最優秀的生員,有朝廷俸祿可領的那種(其實就是有糧食補貼)。

  面對父親的發怒,他沒有說話,只是好奇地盯著他爹和他叔,有點不明白一向好脾氣的爹會向四叔發那么大的脾氣?

  鄭芝龍看看他們兩個,隨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舒緩了下情緒后,降低嗓門,對鄭鴻逵交代道:“此事就先拖著吧,等等再看。要是中丞大人那邊催了,就說等我從海上回來。這段時間我就不露面了。”

  鄭鴻逵被他訓了一頓,自己想想,也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就答應一聲。不過當他看到鄭森時,忽然想了起來,臉上又露出笑容道:“大哥,中丞大人還說,皇上聽說森兒才學不凡,是為我們南安縣去年的案首,有意召森兒就讀京師國子監。”

  在大明朝,就有這樣的慣例,會挑選府、州、縣生員,也就是秀才中成績或資格優異者,升入京師國子監就讀,稱為貢生,意謂以人才貢獻給皇帝。而當了貢生之后,理論上就有了當官的資格了。

  不說當官了,光是被皇帝知道,意欲點名去京師國子監就讀,這可是巨大的榮耀了。

  因此,鄭森聽到,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上前抓住鄭鴻逵的袖子,連聲追問道:“四叔,你不會騙我吧,這是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鄭鴻逵也是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低頭看著自己侄兒,笑著說道,“中丞大人親口所說,不會有假!”

  鄭森聽了,開心地笑了,立刻轉身就跑,同時興奮地喊道:“我去告訴我娘去!”

  鄭芝龍看著這一幕,很是有點意外。在看到自己這個大兒子已經跑到門口時,才回過神來,大喝一聲道:“回來!”

  聲音中隱含著一絲怒意,這讓鄭森一下站住,轉過身,有點不解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邊上站著的鄭芝豹,聽到剛才的對話,心中都隱隱有點嫉妒。要知道,他都二十出頭了,只是個秀才,走了關系,在應天府國子監就讀。

  可是,自己這個侄兒,去年剛考了個案首,就已經上達天聽,皇上還有意讓自己侄兒去京師國子監就讀。這完全是兩種級別,根本就沒法比!

  此時,聽到他大哥突然有發飆的趨勢,他很是不解,便問道:“大哥,怎么了,這么大的好事,也該讓嫂子也跟著高興下吧。嫂子可是一向仰慕我大明,要是森兒有出息了,肯定非常高興的。”

  鄭森的母親,雖然是倭人,卻心向大明。在原本的歷史上,哪怕鄭芝龍投降了滿清,她也沒有跟隨,反而用自盡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鄭芝龍聽了,有點煩躁地回了一句道:“你懂什么?”

  說完之后,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想端起茶喝上一口,卻發現茶水之前已經被喝完,就更是惱火,把茶杯蓋子一丟,差點就掉下了桌子。

  其他三人明顯看出他的情緒不對,都不敢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說話。

  過了好一會后,鄭芝龍似乎冷靜了下來,忽然嘆了口氣。他的氣勢,已經不復剛才那樣。

  就見他看向鄭鴻逵,語氣平靜了許多,問他道:“可還有什么消息,有關皇上和森兒的?”

  鄭鴻逵聽了,連忙點頭,不過不敢再像之前一樣表現出興奮勁,快速回答道:“天使有插話,說皇上好像做夢夢見了森兒,說森兒忠君愛國,以后必是有大出息的。他擔心小地方不足以培養森兒,因此才透露出了這個意思,想讓森兒去京師國子監就讀!”

  一聽到這話,鄭森不由得非常詫異,很想說話的樣子,只是看到他爹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敢說。

  鄭芝豹聽了后,卻不由得失聲問道:“真得?”

  鄭芝龍的眼睛稍微一亮,不過卻是恢復如初,臉上出現了一絲冷笑,心中想著,如此幼稚的借口,還不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兵力和財富!

  “當然是真的。天使親口說得啊!難道他敢編排皇上?”鄭鴻逵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鄭芝豹一聽,不由得轉頭看向自己的侄兒,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羨慕地說道:“森兒,以后肯定是大有前途了啊!”

  “有什么前途?”鄭森還沒說話,鄭芝龍卻是有點氣惱地先開口接話道,“這種事情,你有多幼稚才會相信?來,你來做個夢試試?”

  看到他這么生氣的樣子,鄭芝豹張了張口,最終沒有回應。而鄭森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委屈,感覺自己爹爹怎么今天吃錯了藥一般。

  “大哥,你還別不信!”誰知,鄭鴻逵卻是開口回答道,“據說去年年底的時候,皇上還夢見太祖了呢!教導了皇上之后,皇上連連出手,已經扭轉了北方戰局。估計要不了多久,北方戰事就會結束了!”

  “什么?”鄭芝龍一聽,略微有點詫異,但更多地卻是不信,“皇上還能出手什么?都登基這么多年了,還不是被那群文官給耍得團團轉,自己根本沒有一點主見。要不然,你以為朝中重臣換得和吃飯喝水那么頻繁是什么原因?”

  他自己也是一方勢力的領袖,當然知道穩定的手下有多重要。要是他手下那些重要職位的人,被他經常換來換去,那就說明,自己內部絕對有問題了。

  但鄭鴻逵聽了卻是不服,當即把聽來的有關皇上變了的事情,一一說給鄭芝龍聽。邊上的兩個聽眾,也聽得非常關注。

  于是,崇禎皇帝穿越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比如駁斥楊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內,力保盧象升,整頓廠衛,激勵秦兵士氣,打了一個大勝仗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事實上,崇禎皇帝也是在秦兵殲滅了五千多建虜步卒后,才派人南下的。畢竟有個大捷墊底,事情就會不一樣。否則只靠一個皇帝身份,在如今這個世道,又有多少威懾力!

  鄭芝龍就靜靜地聽著,越聽越詫異。因為從他所掌握的情況來看,他覺得如今的皇帝只是一個志大才疏之人而已;可是,按照鄭鴻逵所描述,還真是太祖入夢之后,手段一下變得高明起來。難道……難道皇帝還真能夢見一些事情?

  想著這個問題,鄭芝龍這種老江湖總還是不大相信的。可是,他又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還可能存在穿越這么一個事情,更不知道原本歷史會怎么發展,因此就變得將信將疑。

  “大哥,事情就是這樣的。”鄭鴻逵說完之后,對他說道,“只要你不想造反,我覺得森兒被皇上看重是好事,不如順水推舟,給森兒鋪個路。”

  這個時候,大明帝國到處都是造反的人,因此,這造反一個詞,已經是被人頻繁提起的事兒了。這里又沒有外人,他也就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事實上,鄭芝龍在這里,就等同于土皇帝一般。

  聽了他的話之后,鄭森就盯著他爹,帶著一臉的期待,插嘴忽然說道:“爹爹,圣人有教誨,我輩中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豈能造反禍亂天下!”

  他這話,隱隱帶了一點譴責之意。很顯然,他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和他爹的想法,根本就不在一個路子上。

  “嗯?”鄭芝龍一聽,帶著一絲怒意,從鼻腔里哼了出來,盯著自己的兒子,心中想著,你老子我又不是沒造反過,如今只是被朝廷招安了而已!

  然而,讓他有點意外的是,這一次,鄭森并沒有害怕他,或者說,雖然有點害怕,可還是倔強地抬頭回視,并沒有低下頭。頗有點小鷹翅膀硬了,有自己獨立主見的意思。

  邊上的鄭芝豹,雖然也同樣是生員,可比鄭森的年紀要大多了,沒有被什么圣人教誨給影響。只是看了自己侄兒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你還嫩”的意思。

  不過,鄭鴻逵這一次,倒是力挺自己的侄兒,開口說話道:“大哥,我們的實力其實是在海上,要是造反的話,朝廷必定調集重兵過來圍剿,你覺得我們還能待在福建么?到時候肯定要背井離鄉,逃去海島,這又有什么意思?”

  這個時候,哪怕是鄭芝龍,也還是沒有信心,覺得自己能真得占據福建,抵抗朝廷的圍剿。要不然,他都不會那么小心翼翼。他的實力,正如鄭鴻逵所說,主要就是水師,是在海上發財。一旦造反的話,必然要退去海島。

  而這樣做的后果會如何,他這個海盜王其實心中也明白。沒了大陸依靠,將來有一日,他必將和那些被他消滅了的大海盜一樣灰飛煙滅,或者被第二個鄭芝龍所取代。

  而且,他也沒把握,如果他造反的話,那二十萬手下,會全都跟著他造反。要知道,他當年之所以會從眾海盜中脫穎而出,就是接受了招安,成為了朝廷的人,利用朝廷的大義和資源反過來去對付其他海盜才有了今天的。他不敢保證,說不定自己手下中就有類似自己這樣的人存在。

  這么想來想去,就有點煩躁。看到兒子盯著自己的表情,就更是煩躁。不過,他終歸是個理智的人,考慮好久之后,便拍板決定道:“還是那句話,這事就先拖著吧,我去大員走走。派人探知北方消息,盯著巡撫府,有任何動靜,立刻報于我知。”

  很顯然,他還是要看看情況再說。

  想想也是正常,這是關系他們鄭家未來的大事,匆忙之間做出決定,反而不符合他鄭芝龍的個性。

  在鄭芝龍真得離開安平鎮,跑去大員的這個時候,北方,京師,天子勁旅終于押著八大晉商及同黨回京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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