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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求援

  孔有德聽了,皺著眉頭說道:“遼東局勢如何發展,又哪輪得到我們兩人來操心?真還有點心思的,想想看,怎么多弄點酒來喝喝才是正經!”

  聽到這話,耿仲明有點不滿意了,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喝喝喝,喝不死你?如今糧食越發緊張了,皇上早有旨意,禁止糧食拿來釀酒。誰要是敢違背,那肯定是會嚴懲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才想起來被孔有德帶偏了話題,便又盯著孔有德低聲說道:“雖然說祖家軍被皇上干掉了,但我怎么就感覺,好像遼東這邊處境越發地艱難了!要這樣下去,你覺得皇上會不會找到辦法破解困境,還是說明國以后會占據上風?”

  聽到他再次問這個話題,孔有德沉默地玩了一會手中酒壺,而后低聲回答道:“皇上是大清難得的明君,這一點,不得不承認,至少我們和他做了這么多年的對手,都是心里有數的。雖然眼下確實有困境,但我相信,皇上應該會有辦法的。”

  “可是……可是朝鮮又投降明國了啊!”耿仲明有點不服氣地說道,“而且保定總督親自領軍渡海而來,如今海上已是明軍的天下,比起毛帥那個時候,都要好很多。大清這邊,都只能被動防御,這個沒解的吧?”

  看到孔有德想要說話的意思,他又馬上補充說明道:“不要忘記了,英俄爾岱都敗在盧總督手下,如今生死未卜,不過基本上是兇多吉少。還有那個尚可喜,說死就死了,這種勝仗,毛帥時候可沒有過,說明這支明軍,絕對不好對付,這個你同意吧?”

  孔有德聽了,臉上露出一絲嘲諷式的冷笑,隨手把玩著的酒壺又往桌子上一丟,而后看向耿仲明,嚴肅地低聲問道:“那我問你,明國皇帝,是有換人么?”

  “應該沒有吧,還是崇禎皇帝吧,至少沒有聽到有什么風聲說換皇帝了的。”耿仲明雖然有點奇怪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道。

  孔有德聽了,就又立刻問耿仲明道:“那明國皇帝怎么樣,你我是不是都有體驗過?毛帥怎么死的?東江鎮怎么亂成一團糟的?還有孫中丞又是怎么受朝堂上打壓?我們去了登萊之后,又怎么被山東官紳排擠?這些事情,你不會忘記了吧?”

  “這怎么可能忘記!”耿仲明一聽,帶著一點惱火,立刻回答道,“這些事情,這輩子都不可能忘!”

  “所以說嘛!”孔有德聽了,忽然嘆了口氣說道,“皇帝又沒有換人,就算他一時做出圣裁算是比較英明的,比如提拔了孫中丞,雇傭佛郎機人,組建新軍這些。可是,隨后又怎么樣?一段時間后再回頭看,如今孫中丞安在?你我又在何處?大清和明國的局勢又如何?”

  聽到這里,耿仲明有點聽明白了,回答孔有德,又似乎是在給自己解釋道:“所以說,就算如今明國這邊有不錯的決斷,讓保定總督重新掌握了水師,重建了東江鎮。明國那邊,看似形勢大好!但是,過段時間后,黨爭轉了風向,搞不好盧總督這邊,都不用大清動手,他們自己就內斗起來,最終這個新的東江鎮,就會如同曇花一現?”

  “就是這個意思!”孔有德聽了,點點頭,嘆口氣說道,“明國啊,已經爛了,當今皇帝登基多少年了,又沒有讓局勢徹底好轉起來,而是每況愈下。當今皇帝到底有沒有本事,早就應該看清楚了。這個根子上的人不行,所有這一切,你看著好了,最終都是曇花一現,比不過大清的啊!”

  說這結論,按理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不過不管是從他的語氣,還是從他的神態,壓根就沒有感覺到他有高興之意。

  耿仲明對于孔有德的結論,也是點點頭,而后就沉默了,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之后,耿仲明忽然又抬頭看向孔有德,低聲問道:“如今大清屯兵鎮江堡,還不時派出軍隊過鴨綠江,你覺得盧總督會怎么做?”

  聽到這話,孔有德稍微想了一會道:“應該沒得選擇吧,肯定要出兵幫朝鮮,要不然,光憑朝鮮的話,根本不是大清的對手。”

  “你說這一仗什么時候會打?”耿仲明繼續問道,“我倒是想看看,這個盧總督到底有多厲害?就憑他的東江軍,能阻止大清攻打朝鮮?”

  聽到這話,孔有德搖搖頭道:“厲害不厲害,都沒多少用處。就東江軍來說,也只能沿海騷擾一下而已。真要和大清軍隊打起來,沒有勝算的。再者說了,這是大清主攻,主動權在大清手中,真鐵了心要給朝鮮教訓,就憑東江軍,也不可能攔得下來。朝鮮君臣不明智,等著承受皇上的怒火吧!”

  耿仲明聽了,想了下,覺得有道理,便撇嘴冷笑一聲道:“朝鮮人都是腦子缺根弦的,等著又被大清打上門去欺負一通!”

  說完之后,他便把這事拋到腦后,臉色恢復了沉重,對孔有德說道:“馬上要過年了,我還是覺得,已經好幾年沒有拜過了,無論如何,今年都要拜一拜了!”

  孔有德聽了,沉默了一會,自嘲地一笑道:“說什么呢?會諒解我們么?會保佑我們么?”

  耿仲明一聽,同樣沉默了一會,而后搖頭道:“那就什么都不說,燒些紙錢總是可以的吧!”

  “一眨眼,又是要過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孔有德聽了,也是感慨了一聲。

  同樣是遼東,馬上要過年的心情,至少東江軍這邊,和孔有德等人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旅順以及明軍所占領的各處海島上,都開始掛紅燈籠了。

  明軍將士們,都是樂呵呵地在談論這即將過去的一年,又展望來年的美好。

  時不時地,軍中還能聽到秦腔唱調,不時引來一陣陣的叫好聲音。當然,也免不了閩地方言的吆喝聲,南北聲音夾雜在一起,就更是顯得歡慶。

  不過在皮島碼頭,一艘船剛靠岸,一名胡子頭發花白的朝鮮官員就立刻跳下了船,身手和年齡有點不相符。這一點,讓他身后跟出來的那名武將,都不由得露出一絲佩服之色。

  但是對于這些,這名朝鮮官員并沒有在意,他只是抬頭看了下皮島上略顯簡陋地新年布置,他無心欣賞,便在明軍碼頭將領的引領下,帶著身后那名武將匆匆趕往保定總督行轅。

  “還請幫忙通報總督大人,就說朝鮮右議政金尚憲奉國主旨意,有十萬火急之事,前來拜見總督大人!”花白胡子的官員,對于衙門門口的明軍小校不敢怠慢,躬身說明情況道。

  那小校聽了,不敢托大,避開一邊,而后回答道:“總督大人不在行轅,此時應該在軍營那邊。大人是進府歇息等候,又或者直接去軍營拜見總督大人?”

  金尚憲一聽,連忙表示要去軍營,因為他確實有急事,不想等。

  不過,當他在軍營見到盧象升時,卻一下就愣住了,一時之間,甚至都忘記了自己過來是有急事。

  原來,他過來的時候,剛好軍營開飯,就撞見了盧象升這個堂堂大明總督,竟然和普通軍卒坐一起,吃著一樣的東西。這樣的事情,也太失體統了吧?

  朝鮮人別的沒學會,對于上下尊卑,對于官員和平民的身份差距,那是看得非常重的。

  其實,朝鮮人口是有不少的,至少遠遠多于滿清。但是,朝鮮的戰力,那叫一個低,不要說滿清了,原來如同叫花子般的東江軍,都能欺負欺負他們。甚至可以說,就朝鮮軍隊這種戰力,周邊任何勢力都能欺負他們!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朝鮮的國策。上至朝鮮國王,下至朝鮮普通官員,壓根就沒把普通百姓看在眼里,沒有那種民為本的做法。朝鮮百姓,日期過得非常苦,這樣的情況下,又有誰會想著用心打仗?

  看到是金尚憲過來,盧象升便微笑著揮手道:“新年好啊,吃了沒有?”

  聽到這個招呼,金尚憲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搖手道:“不不不,不吃,不是,是下官不餓。大人,還請大人速速發兵救救朝鮮吧?”

  說到后來,他想立刻跪下以示隆重,可是,但他看到普通明軍軍卒都在看著時,就又猶豫了,一時之間,有點跪不下去。

  盧象升看出了一點什么,快速幾口,就吃完了,然后站起來說道:“走,去衙門說話吧!”

  看到他這樣子,那些普通明軍軍卒都立刻停下筷子,雖然沒有再進一步動作,可都是目送總督大人離開的。

  這一幕,被金尚憲后面那名武將看在眼里,他的臉上明顯有點震撼,回轉身子跟著出軍營時候,都有好幾次轉回頭去看那些普通軍卒。

  到了衙門,盧象升坐定,便對金尚憲說道:“建虜的動靜,本官這邊都知道。就目前夜不收回報的消息,建虜應該不至于立刻出兵。”

  說到這里,他看到金尚憲似乎想說什么,便又補充說道:“放心好了,如果建虜真要大舉進攻朝鮮的話,本官絕對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出兵牽制建虜。只要戰事拖久,建虜的糧草物資吃緊,自然會退兵。而且像這種出兵朝鮮的事情,絕對不可能連續進行,建虜就沒這個底氣。”

  聽到盧象升這么分析之后,金尚憲終于松了口氣,連聲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你回去之后,務必要做到以下兩點。”盧象升說起正事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又立刻吩咐道,“臨近遼東這邊,要做到堅壁清野,讓建虜無從劫掠。第二,各城做好戰備,保持警惕,我們這邊,利在久戰,而建虜,則要速決。這一點,非常重要。只要朝鮮能堅持住,建虜必敗!”

  “等到明年,本官還會從登萊再調部分軍力過來,到時候,遼東這邊,軍隊就會更多。明年朝鮮這邊的形勢,也能更好。”盧象升說完之后,便微笑著說道,“怎么樣,這樣可以放心了么?”

  金尚憲已是聽得大喜,連忙點頭,表示一定照做,而后婉拒了盧象升提出的一起過新年的提議,匆匆離去。

  碼頭上,當船離開碼頭的時候,那名武將忽然帶著一點感慨地語氣說道:“大人,堂堂總督大人,竟然都是愛兵如子,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帶兵之法吧?”

  “嗯?”金尚憲一聽,頓時有點不滿地說道,“大明乃是天朝上國,和我朝鮮國情不同。你若邯鄲學步,那些賤民以后不再怕你,以后如何統兵之?”

  “可是……可是末將看到那些明軍軍卒,似乎都非常敬重總督大人,就感覺……感覺他們好像能隨時為總督大人去死!”這名武將,也就是林慶業,還是有點難以忘記那些明軍軍卒看著盧象升的眼神。

  金尚憲一聽,有點惱了道:“就因為是總督大人,身份擺在這里,才會如此,你不懂么?”

  “末將明白了!”林慶業聽了,不敢和金尚憲爭了,只好服軟道。

  此時的盧象升卻不知道,自己的做法讓朝鮮文武官員起了爭執,此時的他,正遙望京師方向,心中想著,捷報和俘虜,按速度推算,應該就在這幾天到達京師,剛好能在年前趕上,希望皇上會比較滿意!等到來年,再打他幾個勝仗!

  對于這一點,盧象升是有信心的。朝鮮重新投明,再度孤立了建虜,明年就是選擇登陸地點,開始主動攻擊遼東建虜的勢力范圍了。

  他沒料錯,就在過年前兩天,盧象升的捷報到達京師,與捷報到達的,還有英俄爾岱等十個俘虜,剩下那幾個俘虜,在渡海到天津的路上,活活地暈船暈死了。當然,這多少和他們被綁著,關押在艙底也有關系。

  有十個建虜,特別是正白旗固山額真英俄爾岱沒死,這就已經足夠了。

  崇禎皇帝這么想著,便決定在武英殿見下這十名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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