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門戶的另一端,南楚青陵王程燁,這時驚覺門戶被人從后封堵,心中則猛地一沉。
他方才出于謹慎,還在入口處觀察等候片刻,方才繼續動身向前。
結果不曾想,還是被人堵了后路。
先天宮傳承,自身善于趨吉避兇的同時,也善于掩蓋他人感知。
南楚皇朝和先天宮打過多年交道,雖然大部分時候關系還算不錯,但南楚上下,一直不曾放松過對先天宮的提防。
如何克制,或者說蒙蔽對方的卜算,是南楚皇朝歷代研究的課題。
這么長時間下來,多多少少也算有些效果。
青陵王程燁在這方面尤其有心得,這也是老王爺程炯廷還有皇長子程龍元請他出山走這一趟的原因之一。
可惜到頭來,還是中了對方的招。
對方不僅僅精通先天宮傳承,同時也精通南楚輝煌譜,兩相結合之下知己知彼,所以才有如此效果。
程應天……
程燁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人名。
從當前情況看來,程應天早已發現他在跟蹤監視。
這年輕人在先天宮傳承上的造詣極為高明,連倒天逆陣都能布下。
今天之事,看來難以善了。
念頭轉動之下,程燁沒有掉頭后退,反而不管不顧,一路向前飛馳。
他非冒進之人,但眼下的狀況,后路已經被封堵,盲目去攻打倒天逆陣,只可能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險的環境下,徹底失去生機。
唯有向前,才有機會。
程燁當機立斷的同時,沒有失去冷靜。
跟先天宮中人一樣,他也觀察到了天空中那片火光的位置。
但他選擇背道而馳。
雖然還不知道先天宮中人和程應天的真實目標,但眼下這片全新天地里,那天空中火光所在最為特殊,程應天等人想找的東西,多半就在那里。
自己現在撲過去,很容易被程應天追上。
朝相反方向走,對方為了真實目標,為了避免被先天宮捷足先登,難免陷入兩難境地,最終未必會朝他這邊追來。
是以程燁沒有任何猶豫,果斷遠離火光方向。
這片天地的秘密,火光里究竟藏著什么,程燁同樣感到好奇與向往,但當前局面,明顯他落入程應天的陷阱,還是先脫身為妙,脫身之后再重整旗鼓,伺機而動。
金光烈焰包圍下,程燁仿佛火流星劃過天際。
但他心神始終緊繃。
因為他分明感覺,有危險正在向他迫近。
遠方天邊,另一枚金色的火流星現身,正從后方向程燁追來,并且速度明顯更在程燁之上,越追越近。
程燁一顆心不由沉落谷底。
他心性堅毅,不肯放棄,只求多拖延一些時間。
倒不是想為先天宮的人爭取時間,而是希望時間拖得越久,程應天越擔心先天宮那邊,最終肯放棄對他這邊的追趕。
不過,兩枚金色的火流星糾纏間,距離越來越近。
最終,程應天還是趕上了程燁。
“見過七皇叔。”他微笑著打招呼。
程燁靜下心來,神色波瀾不驚:“應天修為大進,可喜可賀。”
“七皇叔過獎了。”程應天說道:“方才小小誤會,我察覺有人跟蹤,所以警惕一番,驚擾七皇叔,實在罪過,還請皇叔見諒。”
程燁不動聲色:“我也以為是先天宮中人伏擊,所以先行謀求擺脫。”
程應天微微一笑:“讓七皇叔見笑,小侄生父生母皆出身先天宮,是以從小除了我大楚輝煌譜外,也修習先天宮絕學。”
“原來如此。”程燁點點頭。
半年多前,天機先生隕落后,楚皇程輝閉關前,曾經召見心腹高手,關于程應天身世雖沒有說透,但讓大家心里都有了數。
此刻聽程應天直承其事,程燁心中并不意外,只是面上稍稍流露愕然之色。
少傾,他神情恢復如常,問道:“不過,你今日在這里,似乎同先天宮游浩等人并非一路同行?”
“七皇叔說笑了。”程應天啞然失笑:“生我者先天宮,養我育我者大楚,我只會為我大楚效忠,如果一定要說跟先天宮有什么關系的話,那也是尋機會,納先天宮歸于我大楚治下。”
他回頭看向極遠方天空中的火光:“今日本是偶然所得,卻不料似乎大有收獲。”
程燁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老王爺程炯廷心思相近。
程燁自己的直系兒孫中沒有出色人才,皇位很難流入他這一系,所以對于何人繼位,他沒有明顯的偏向性,充其量跟皇長子程龍元走動較多,所以更看好程龍元。
但如果南楚皇朝能涌現更多年輕天才,程燁同樣樂見其成。
楚皇當初所言,隱約透露程應天身世,但不曾透露天機先生應先天的身世,所以程炯廷、程燁等人,不可能理解楚皇對程應天最深層次的排斥,最多只是擔心程應天以后隨著修為增長而引發南楚內亂。
至于同血河可能有關,隨著血河老祖隕落,整個血河一脈躲進血海舔傷口,其實已經不足為道。
如果一定要在程應天和程龍元等直系皇子中挑選一個座位南楚未來的繼承人,青陵王程燁其實傾向于程應天。
對方沖擊武尊之境,巨頭之位的希望,明顯更大。
但這一切都僅限于程應天同程龍元等人相比。
如果因為他與楚皇的過早沖突而引發南楚內亂,那就不是程燁樂于看見的結果了。
“小侄偶然發現先天宮的動作,正感覺自己勢單力孤,幸好七皇叔您也來了。”程應天這時轉過頭來笑道:“天佑大楚,今日先天宮要為我大楚做嫁衣了。”
程燁言道:“既如此,我們事不宜遲,即刻動身出發,不過這里究竟藏著什么,我們都不知曉,僅你我二人怕是仍不穩當,還是先聯手破開倒天逆陣,將消息傳回皇都,請老叔祖他們再派支援過來,我們打頭陣即可。”
“皇叔有所不知,陳洛陽此前離開古神教總壇,如今下落不明,該是也來了這里,那倒天逆陣,也只能稍稍阻攔他,我們出去與他糾纏,或許就趕不上先天宮那邊了。”程應天言道。
程燁微微沉默一下。
古神教陳洛陽的消息,他此前也有所耳聞,心知程應天所言多半屬實。
不過這并沒有讓他放下對程應天的戒心。
方才雖然只是比了比遁法速度,但已經可以大致看出程應天修為實力之強更在他之上。
便是位列紅塵十強武圣的老王爺程炯廷,都未必能壓下面前這個年輕人。
與之力敵并非上策,且先虛與委蛇,靜觀其變再說。
程燁一邊想著,一邊點點頭:“好,既然時間緊迫,我們先去先天宮那里。”
兩道金色的火流星,當即破開天空,也朝遠方那火光閃動之處飛去。
門戶外,紅塵界梧桐林中,陳洛陽不急不慌,饒有興趣打量眼前迷陣。
姬重那邊的動靜表明,一切才剛剛開始,不急在一時。
所以陳洛陽猶有余暇,揣摩面前的倒天逆陣。
他當年在先天宮內亂時,也曾順手牽羊,卷走一些東西,其中便包括少量典籍。
近來揣摩之下,頗有收獲,現在同倒天逆陣對照,別有一番感觸。
估算一下時間后,陳洛陽收拾起學術研究的心思,準備先進去再說。
他身上涌動出耀眼陽光。
但下一刻,光輝消失,完全化作一片黑暗。
一輪兇惡不祥的“黑日”冉冉升起,仿佛日環食一樣,只有邊緣閃動光焰火舌不停吞吐,但內里卻黑暗凝重至極。
仿佛黑洞一樣的恐怖吸力從中傳出,阻擋陳洛陽腳步的道道灰霧,開始不停吸入其中。
倒天逆陣乃不可解的兇陣,霧氣糾纏下,亂認心智,碎人血肉。
但此刻,灰霧都被“黑日”源源不斷吞噬。
很快,灰霧散盡,地上的門戶重見天日。
籠罩陳洛陽的“黑日”也就此消失。
他透過腳下門戶,望著下方天穹,感受其中靈氣流動。
并非以自身,而是心念溝通黑暗洞天里的魔尊遺蛻。
“似紅塵鏡像一般的存在,但怕是已經有成千上萬年之久,在魔尊主宰紅塵之前,便已經存在,就是不知是否早于人皇的時代?”陳洛陽一邊揣摩感知,一邊心里思索:“如此古老,還能留存到現在沒被前人踏足,著實罕見……”
他步入其中,身形為一道暗影般的月光籠罩,然后整個人化作無影無形,徑自向遠空火光閃耀處飛去。
等靠近之后,方才發現,那火光閃耀的地方并非等閑,居然是又一重異域空間的入口,跟外面這重倒懸世界,分明一層套一層。
不過,從這異域空間入口望去,里面景象同外界迥異。
那里也是一片梧桐林,但與紅塵界里梧桐林不同,這里一株株梧桐樹不僅高大許多,更熊熊燃燒烈火,在烈焰中舒展枝葉。
陳洛陽觀察一下周圍,進入其中后,發現這第二重天地內的梧桐林,赫然擺下一座巨大的陣勢。
比先天宮的先天萬象大陣還要更強。
進入這里后,他耳邊仿佛隱約響起清亮的鳳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