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陽望著女皇,豎起一根手指:“人皇符詔。”
在他食指指尖上方,懸浮起一個光團,光團色澤暗黃,昏昏沉沉,凝重晦暗,仿佛大地幽冥。
光團中心,則是一片仿佛瓦礫模樣的符詔。
女皇見狀,臉頰一邊鼓動,一邊伸出手。
在她手掌上方,也浮現一個光團,晦暗不明,但靈動莫測,仿佛流水。
光團里,是一片既像是綢緞,又像是透明紙片的符詔。
這就該是黑水符詔的真容了……陳洛陽暗自點頭。
他也不客氣,手指一彈,自己的黃土符詔啊,就漂浮到東周女皇面前。
東周女皇那邊則是相同動作,黑水符詔飄到陳洛陽面前。
成叔至同許啟臻在一旁見了,都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變化,也不知道是信服女皇的決斷還是早知女皇有交換參詳的意愿。
陳洛陽看著飄到自己面前的黑水符詔,沒有伸手去接,反而雙目閉合。
但他的靈覺,已經開始靜靜感觸黑水符詔中蘊含的意境同奧妙。
這一刻,陳洛陽感到自己仿佛靈魂出竅,超脫與時空之上,靜靜俯瞰時光長河。
沿著時光逆流向上追溯,仿佛可以看見盡頭處,有個身影若隱若現。
感受其威嚴氣息,陳洛陽心中若有所悟。
人皇……
不過,那似乎只是個虛影。
陳洛陽從中得不到額外的收獲。
看來,如果東周女皇真的是人皇嫡傳,那么玄機應該不僅僅在這枚黑水符詔。
她另有收獲。
或者黑水符詔確實藏有更多玄機,但已經被東周女皇剝離了。
陳洛陽心中念頭一閃而過,然后靜下心神,默默體悟黑水符詔中關于時間長河的奧妙。
傳說中的五枚人皇符詔,奧妙各不相同。
青木符詔衍化創命神樹,除了蓬勃生命力外,還在紅塵里留下痕跡,將蕓蕓眾生顯化為“果實”。
黃土符詔衍化大地幽冥的同時,開辟一片獨立的空間,一個獨立的地底世界。
這枚黑水符詔,則是衍化時光長河,同時在一定程度上能影響主人的時間流逝。
如果用來對敵的話,似乎也能影響對手。
蠻荒族王同王后的那枚白金符詔,目前看來威能的外在體現是防御,金剛不壞,堅不可摧……
陳洛陽睜開眼來,自己的黃土符詔重新回到面前,東周女皇則重新開始有一個沒一個的扔水果進嘴里。
“久等了。”陳洛陽收起黃土符詔,將黑水符詔送回女皇面前。
“黑水符詔影響下,也沒多久。”女皇一邊吃荔枝,一邊將符詔收了。
陳洛陽站起身來:“那么,我告辭了。”
女皇看看眼前堆積成小山的荔枝:“不來點嗎?”
“吃多容易牙疼。”陳洛陽隨手一招,兩個荔枝飛到手里,不緊不慢自己剝了皮,果肉送進嘴。
“陳教主慢走,麻煩老叔祖代我送客。”女皇鼓了鼓雙腮。
“是,陛下。”豐寧王許啟臻當即上前,送陳洛陽離開大殿。
女皇沖留在大殿內的成叔至揮揮手。
成叔至臉皮頓時垮下來,無奈的走到一旁,開始剝荔枝,將一枚枚雪白的果肉部分堆在女皇面前,部分送進自己嘴里。
女皇則專心致志消滅面前雪白的果肉“小山”。
“陛下,剛才……那真的是至尊嗎?”成叔至手下不停,面上則露出沉思神色,徐徐問道。
“不肯定。”女皇搖頭:“不過,能同時攝拿我跟蒼龍島鮑老太還有滄浪山竹北冥三個人,葉天魔鼎盛時都沒這本事,不管是不是至尊,不管至尊是否受傷,縱使有點取巧的可能,也絕對不容小覷。”
成叔至頷首,剝開一枚荔枝:“也就是說,咱們接著裝傻就得了?”
“至少目前一動不如一靜,云老要養傷嘛,而我接下來要跟鮑老太、竹北冥一起去尋徐鵬。”女皇不滿意的撇撇嘴:“好麻煩。”
“麻煩歸麻煩,但至少免去了蒼龍島和北冥劍主兩個大敵,是一件好事。”成叔至規勸道:“北冥劍主是幫蒼龍島,而蒼龍島先前是為了保徐鵬,現在徐鵬成了幽冥神,至尊下令,蒼龍島主和北冥劍主也要追捕他,同我大周之間,便有了轉圜余地。”
他看向女皇:“不過,北冥劍主為何要相助蒼龍島呢?他在至尊面前,可有交待?”
女皇兩邊腮幫鼓起,一動一動:“他妻子轉世了,是蒼龍島一個弟子,當時也在場,他是為了救人。”
“這么巧?”成叔至頗為意外。
“我當初也沒想到。”女皇斜了成叔至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在想我當初要是沒有大魚小蝦一起撈,把蒼龍島其他人掃進去,竹北冥也不會插手,是不是?”
成叔至嘆息:“豈敢,說到底,跟徐鵬,跟蒼龍島之間的恩怨,是因臣而起,若非如此,當日不會牽扯出這么多麻煩來。”
女皇擺擺手:“這話就不必說了,是自己人,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謝陛下。”成叔至行了一禮,然后沉吟著說道:“北冥劍主乃至情之人,他亡妻轉世之身入了蒼龍島修行,他以后縱使不跟蒼龍島同進退,但也很難再置身事外,這是要再次入世了啊。”
東周女皇哂然:“這種事最麻煩了。”
成叔至微微一笑:“陛下,恕臣直言,先前陳教主說今日上門兩件事,一公一私的時候,臣還在想,他這私事若是提親,那該如何是好……”
話未說完,一枚果核正砸到他腦門上。
成叔至面不改色:“臣就是那么一說。”
東周女皇面色不善盯著他。
“玩笑結束。”成叔至忙正色道:“不過,從陳教主今日言行看來,古神教當前也另有打算,沒打算踏足我大周。”
從始至終,大家都沒有提青牛觀的事情,形成一種無言的默契。
女皇言道:“還是要繼續留神。”
“臣遵旨。”成叔至點點頭:“天河一脈的云老接下來務必靜養,陛下您又要忙徐鵬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們還是盡量同‘鶴仙’溝通一二,請她能多留些時日。”
東周女皇重新把荔枝肉往嘴里送,邊吃邊吩咐:“你辛苦辛苦,去天河一趟,請云老出面多留‘鶴仙’些時日,并將今日事情經過,詳細告知云老,他自會有定奪。”
“是,陛下。”成叔至稍微頓了一下后,繼續說道:“陛下,江懿那邊……”
女皇咂摸一下手指:“那老狐貍說話不能盡信,誰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多多查探其下落。”
成叔至應諾之后,又說道:“稟陛下,還有一事,衛家那條雛龍,這次閉關,可能要成氣候了。”
女皇撇撇嘴:“尥蹶子就拍死他。”
成叔至苦笑:“有人想不等他尥蹶子,便拍死他。”
“找你幫忙?”女皇問道。
成叔至點點頭。
女皇陛下如果不親自出手,皇族還真沒有足夠把握鏟除衛氏家族。
比底蘊和積蓄,皇族自然遠勝過衛氏家族,但在最頂尖高手的層面上,衛家相當可觀。
以衛零展現出來的天資實力,如果突破到第十八境,更是可能一躍成為東周第三高手。
這也是部分皇族眾人越發難以忍受的原因。
女皇不出手,能穩穩壓住衛家父子的人,便只有“雨師”成叔至。
“那你想不想動手呢?”女皇語氣隨意。
成叔至答道:“眼下衛家心思確實有些活泛,不過更多是為了自保,還不至于真的生出反意,以微臣愚見,沒必要逼反他們,衛家父子皆是人杰,能為我大周所用自然是最好,也利于吸引其他高手投效。
人心多變,以后,或許說不準,不過眼下他們應該還是可用的,當然,微臣會緊盯他們。”
“交給你了。”女皇隨口答道,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水果上。
“陛下,留點肚子,還有晚宴。”成叔至無奈說道。
女皇頭都不抬:“你在小看我?”
“臣不敢。”成叔至唉聲嘆氣,告退離開大殿,眾多宮女重新進來,繼續給自家陛下剝荔枝皮的重任。
陳洛陽由豐寧王許啟臻相送,在宮中行走。
走在路上,許啟臻問道:“陳教主,稍后陛下在宮中設宴,您看咱們是直接過去,還是您先出宮,下榻休息?”
“先出宮吧,晚些時候再過來。”陳洛陽腳步不停。
許啟臻點點頭,領著陳洛陽出了皇宮。
定遠大將軍衛超然,仍恭候在外,見二人出來,便迎上來。
兩位東周柱石,一起將陳洛陽送到居住的地方。
從陳洛陽那里出來,豐寧王許啟臻平靜看向衛超然:“這些日子來,定遠公四方奔波不停,實在辛苦了。”
“不敢當,不敢當,老王爺謬贊了,超然只是盡己所能,為大周,為陛下分憂。”衛超然微微低首:“老王爺代陛下坐鎮京師,挫退燕然山主,才是真正的國之棟梁,擎天之柱。”
“挫退,實在夸大了,僅僅借大陣之力暫拒一時,全憑陛下調度有方,老朽不過一把老骨頭罷了,還不知能再撐幾時。”許啟臻語氣和緩:“今后為陛下分憂,要看賢父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