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館大廳傳來的紛雜爭吵吸聲打斷了肖恩的思考。
“先生,一共三十七個銅子,你們誰結一下款?”
“今天出來的匆忙,沒帶錢,幫我們記賬上,就記我波特郎的名,改天一起還給你們。”
“抱歉,波特郎先生,我們是小本生意,概不賒欠。”
“小艾勒,幾天不見,長能耐了,波特郎先生說記賬上,就記賬上,還能差你這幾十個銅子不成?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們兄弟幾個吃飯喝酒,什么時候有付錢的習慣,請我們去,還得看我們的心情,今天在你們這里吃,是照顧你們的生意,不要得寸進尺。”
“我在這里也是給人打工的,做不的主,咱們都是一條街上的鄰居,誰也別難誰,這樣吧,我替我們的老板做主,今天這頓我們只收個本錢,諸位只需要付三十個銅子就可以了。”
“吆喝,上嘴唇打下嘴唇,七個銅子就去了,看來你們的生意很有的賺,一頓飯賺我們七個銅子,夠黑心的,大家都來看看,這些黑心商人究竟從我們手中搶走了多少錢。”
“話不能這么說,三十個銅子只算的買糧食錢,大家都知道,現在糧食一天一個價,諸位老顧客可要為我們做主,我們要是用十個銅子買的糧食,絕對沒有跟風漲價,無論外面的價格有多高,都是按照十個銅子算,直到下一批新糧食,哪怕是對著真理之神,我們也可以拍著胸脯說對的起自己的良心。”
“這一點艾勒說的是真的,我沃克松可以作證,我們在這里吃的飯菜價格,尤其是這幾天,比外面瘋漲的糧食還要便宜,不然就我家婆娘精明勁,怎么舍得多花一個銅子讓我在外面吃,只是我一個粗人,不會算賬,不知道省了幾個銅子,反正在這里吃的,比在家吃的還要飽,還要自在。”
“這倒是說了句實話,你家和我家一個德行,半大小子半大姑娘一堆,看到吃的,一個個眼睛冒綠光,跟一群小狼羔似的,手稍微慢點,鍋底都給你舔的一干二凈,能吃飽才見怪了,直到發現這個好地方,總算能有頓飽飯吃,干活也有力氣了,不瞞你們說,從開始在這里吃飯,兩周的功夫,總共省下了十個銅子,十個銅子啊,不用交給家里母老虎的,這才叫他娘人過的日子。”
“還有這種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這個老單身漢,能知道才見鬼呢,有點錢不是變成貓尿進了肚,就是扔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有一個銅子能留到第二天?就算天天讓你免費吃喝,你也是這德行。”
“人活一遭,圖的不就是一個樂呵,要是我哪天早上死在街頭上,豈不是要便宜老約翰那樣的老混蛋,連死人的錢都扒。”
“你別瞧不起人家老約翰,人家一沒偷,二沒搶,三更沒吃飯不給錢,全靠自己的力氣吃飯,若是身上有閑財的,人家老約翰也不白收,會買張薄席,找個地方挖坑給埋了,省得尸體被野狗糟蹋,沒見到很多無家可歸的,就算餓死了,也會在自己身上留三兩個銅子,這叫埋尸錢。”
“人都死了,還管他究竟埋在哪里,我可是聽說大山另一邊的奧丁獸人,根本就不來這一套,死了之后,都是露天放著,等著野狼巨鷹來啄食,說這是回歸草原的一種方式,我看這一套就值得提倡,省了很多事情。”
“你說的是野蠻人的蠻荒一套,你怎么不說那些野蠻人根本沒有什么家庭觀念,女人的帳篷可以隨便鉆?別人的兒子也會當成自己的兒子養大!”
“這個也值得提倡,若是真的允許,我第一個往你家里鉆?”
“你找死是吧,你再亂說一句,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開個玩笑而已,我又沒說什么?火氣這么大?”
年輕大堂經理與吃霸王餐的地痞流氓的沖突沒起來,那些仗義執言的反而爭得不可開交。
艾勒打著圈拱拱手道:“多謝各位公正執言,等一下我請諸位喝羊湯。”
“喝羊湯?這是什么吃法?沒聽說過!你們后面飄出來的香味不就是你說的羊湯?真的很獨特!光是聞味道,就有點迫不及待。”
“只聽說過烤羊排,沒聽說喝羊湯,艾勒,你這也實在太小氣了吧?要請也要請我們吃羊排才是。”
“你這人太貪心了,有人請客還不知足,還挑三揀四,還指不定人家老板樂不樂意呢,到時候艾勒還得自己掏腰包,他家里還有一個老娘和小妹要養活,等一下諸位可要口下留得,不要吃的太狠了。”
“得了吧,我們中間就你最能吃,一個人頂三個人,你管住你自己,比什么都強。”
這些食客也是心大的主,不僅對那些地痞流氓沒有絲毫畏懼,高談闊論的瞬間就歪樓了,這讓那幾個在街面上混的人感覺很沒面子,做他們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一個面子,若是將面子丟了,他們將很難繼續混下去。
一個人高馬大,也就十六七歲、滿臉青春痘的年輕人,一拍桌子跳了起來,食指都快戳到艾勒的腦門子上了,怒聲道:“艾勒,算你小子狠,你竟然請一群傻老粗吃飯,也不給我們兄弟幾個面子,看來你們這家店鋪是不想在這條街上開下去了!”
面對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年輕人,艾勒毫無畏懼,至少表面如此,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新老板就在上面看著,自己要對得起對方給予自己的信任和薪水。
最重要一點,他對這位年輕老板其他地方了解不多,但是對方的飯量,艾勒是清楚的,體能訓練也不避諱他們,那種訓練量,若是沒有騎士級身板,打死艾勒也不信。
艾勒曾經有幸見過對方的箭術,自己在酒館認識的那些喜歡吹牛老兵,吹都吹不出那種水準來,有一位騎士級神射手站在自己身后,艾勒會怕這幾個不入流的小地痞才見鬼。
年輕大堂經理義正言辭的道:“今天咱們就事論事,不是錢多錢少問題,諸位吃飯付錢,那是天經地義的,無論是到憲法庭還是到教堂神靈面,我們都是有理的,我請客吃飯,是私人感情,是我自愿的,也是我的自由,你們總不能強迫我請你們吃飯吧?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
“沒錯,這個理到哪里也說得過去,從來沒聽說強迫人請客吃飯的,區區三十七個銅子都拿不出來,還出來混什么混?”
“說誰是傻老粗呢?說誰傻老粗呢?有人生沒人教的玩意,究竟是哪個不開眼的家伙褲襠沒夾緊,將你這個不孝的東西給漏出來了?滿嘴噴糞!”
“現在的小年輕的,越混越回去,吃個霸王餐都吃的這么沒水準的,想當年,我們渾的時候,找的也是那些為富不仁的主,沒見過不分青紅皂白就上的。”
“不過是一群上不得臺面的小無賴,仗著有把子力氣,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到處蒙吃蒙喝,在東面那條街混不下去了,跑到咱們這邊來耍橫,怎么能與老哥當年比!”
到了這個點還在食館中廝混的,明顯都不是什么善茬,一個個肌肉發達,滿臉橫肉,胳膊比常人的大腿還粗,說起話來,不帶半個臟字,卻也是陰損刻薄,將那一群故意挑事的小年輕氣的暴跳如雷,很多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帶的兇器。
不過被為首那個名為波朗特的中年人制止了,他可是在街面上混了多年的老人,經驗豐富,明顯察覺出不對勁了,周圍這些食客可不像單純的仗義執言,心中不由得打了個突,難道自己的調查出現了疏漏,這家店的老板,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
可是他們現在是騎虎難下,就像艾勒說的,這已經不是三十七個銅子的事情,而是涉及到他們的臉面,若是現在縮了,他們以后不用在這條街上混下去了。
波朗特拱拱手,滿是橫肉的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微笑道:“恕我眼拙,不知道幾位在哪里討飯吃?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你這倒是說了句大實話,確實眼拙得很,還能在哪里討飯吃,當然是在這里討飯吃,難道我們跑到這里睡覺不成?”
“明明一個傻老粗,還裝什么文明人,吃飯付錢,天經地義,付不起錢,就不要到外面吃飯,你們現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付了錢,趕緊滾蛋,若是真的付不起,也不要緊,這里人手應該不怎么充足,我看這么多桌子還沒收拾呢,一人在這里干一天,差不多能抵消今天的飯錢了吧?艾勒先生。”
“可以!可以!可以!”年輕大堂經理艾勒連連點頭,一臉懵逼,畫風有些不對啊。
他剛剛不過是想用碗羊湯賄賂賄賂這些老顧客,幫忙說兩句公道話,給自己撐撐腰,可這碗羊湯的功效實在太大了吧,竟然讓他們直接將仇恨全部吸引了過去。
“你們找死。”波朗特可以忍,但是他帶的那幾個小兄弟不能忍,平時在街面上都是他們耍橫,別人避讓三分,什么時候讓人這么毫不留情面的羞辱過,身材粗矮的那個低吼一聲撲了出去。
這人脾氣固然暴躁了一點,卻不傻,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動手對象不是嘴最賤卻長的人高馬大的食客,而是身材瘦小的年輕大堂經理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