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肖恩問道。
阿米莉亞的回答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永夜軍領現在吃掉金斯利家族征東軍最大阻力,并不在軍事上,而是在局外,自己的盟友攝政公主便是最大的那一個。
就像阿米莉亞剛剛所說的,身在攝政公主這個位子上,有時候大局利益要排在個體利益前面,她并不關心金斯利家族的覆滅與否,反正這些大公家族自從奧丁帝國分裂后,既不聽調也不聽宣,要不是奧丁獸人這個威脅沒有徹底消除,他們一個個早就自立成公國了。
攝政公主關心的是整個大局安危,金斯利家族這塊肥肉實在是太肥美了,所有人都想咬上一口,一旦爭食起來,就容易剎不住車。
“就這些!”阿米莉亞拍著胸脯保證道,“只要能夠保證大局,殿下將會是男爵閣下最忠實盟友,堅定的站在你們身后,幫助你們爭取最大利益。”
至于這個過程中,順便謀取一點自己的利益,并不是什么過分的事情。
“我知道了。”肖恩笑著道,“女士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暫且休息兩天,我們這邊有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就麻煩男爵大人了。”阿米莉亞也沒有立刻要肖恩的答復。
這種事情牽扯到數十萬人的生死,上千萬的財力物力,自然要慎重考慮,她已經做好了長時間洽談的準備。
轉達攝政公主的底線,初步試探出肖恩的態度,已經有了一個相對完美的開始。
“對了,聽說奧丁草原上你們那邊有新動向。”肖恩將自己對奧丁草原上的分析,簡略的向阿米莉亞說了一下。
阿米莉亞臉上立刻露出了無法掩飾的沉重道:“這個消息,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也是殿下不愿意看到咱們內部生亂的原因,西奧丁帝國當今皇帝烏蘭巴日,年富力強,經過十幾年的養精蓄銳,已經完全鞏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現在正處于進取心最強盛時期,唯一慶幸的,他一直將目光盯著垂垂老矣的獅族王庭,致力于統一奧丁帝國,創造他祖父都沒能鑄造的輝煌,不過要是咱們給他制造可乘之機的話,相信他不介意將拜倫聯盟也變成他的牧馬之地。”
“你們有所準備,那再好不過。”肖恩反過頭來安慰阿米莉亞道,“放心吧,我們會慎重考慮的,拜倫聯盟亂了,對我們也沒有好處,雷爾夫,幫我送送女士。”
想來也是,拜倫聯盟素來視奧丁獸人為最大威脅,尤其是首當其沖的蘭斯洛特王室,若是斷口血堡失守,其他軍領多少還有幾分天險可守,小亞細亞平原可就任由奧丁獸人的鐵騎蹂躪了。
他們必然十分注意奧丁大草原上的動向,要是這種對奧丁大草原格局具有深遠意義的事情,還需永夜軍領來提醒的話,阿米莉亞這位攝政公主的諜報頭子,可以引咎辭職了。
“那我就靜候大人的好消息。”阿米莉亞也沒有多嗦,爽快的起身告退。
阿米莉亞前腳剛走,永夜軍領的將軍們就被召集了起來。
“放金斯利家族征東軍渡河,等于是放虎歸山,要是他們渡河后,盤踞在西岸不退怎么辦?最穩妥的方法,還是將他們一口吃下,永絕后患,咱們說不定還可以趁機攻入卡爾特軍領,狠狠啃一口。”第一個發出質疑聲音的是一張新面孔,至少在永夜軍領高層中是新面孔。
此人名為懷恩德薩羅福,韋伯大長老的親生兒子,同時也是當初鱷族新軍的軍團長,年輕改革派的無冕首領。
永夜軍領和平兼并鱷族人,此人居功至偉,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雖然他的出發點,是為了鱷族人謀取更好的發展。
現在則是正在組建的晨曦集團軍欽定的第一軍團長。
無論哪種身份,他現在都有資格坐在這里。
相比起老謀深算的四名鱷族大長老,懷恩德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活力,也或許覺得自己需要扛起鱷族人的責任,每次總是竭力爭取屬于鱷族人的利益。
相比起永夜軍領,鱷族人出身的他們,更注重絕望沼澤的領土完整。
“咱們硬要吃下金斯利家族征東軍,沒人能攔得住,但是這么做,只會讓咱們變成孤家寡人,哪怕能趁機吃下卡爾特軍領,咱們也沒有這個能力消化。”肖恩耐心的將永夜軍領面臨的局勢,一一分析道。
懷恩德雖然在外游歷了十多年,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底層廝混,后來成為鱷族年輕改革派的首領,也是在永夜軍領拔苗助長的情況下產生的,而并非自身經歷沉淀而來。
所以在大局觀上,別說是比起永夜軍領的將軍們,就算是比起一些鱷族人長老,也有所不如。
肖恩有將他連同晨曦集團軍未來的鱷族人軍官,全部送到永夜軍領附屬軍官學校惡補進修兩年,再走馬上任的計劃。
只是時間上不允許,只能先將架子搭起來,邊實踐邊學習,等時間寬裕了再惡補,當初永夜集團軍的軍官們就是這么走過來的。
“所以,從整體利益上,拜倫聯盟陷入動蕩,對咱們有害無利,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求穩,只有這樣,咱們才能更好的完成融合,將絕望沼澤建設的更好。”與以往的軍事會以不同,這一次肖恩并沒有等到最后總結發言,而是一開始就為其定下了基調。
維持拜倫聯盟的穩定,不僅是攝政公主的利益訴求,同樣也是永夜軍領的。
因為穩定的拜倫聯盟,才方便永夜軍領從它那里掠取更多財富。
入侵的方式有很多種,軍事武力入侵,只是最直接、最低級的那一種。
無論入侵的多么成功,最后都需要漫長的恢復期。
看看絕望沼澤便知道了,鱷族人的生活已經被扯的七零八碎,無數人罹難,想要恢復原先狀況,沒有十年八年休想,這還是在永夜軍領的大力支持下。
通過經濟入侵,無聲無息中將財富搜刮到自己的手中,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這也是永夜軍領最喜歡的方式,無論真絲服飾這種奢侈品貿易,還是酒館食肆這種低端市場,都是這種方式的一種。
要不是金斯利家族的虎視眈眈,他們同樣可以用這種方式,悄無聲息的將鱷族人給拿下。
懷恩德雖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領主大人,并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要是咱們將金斯利家族大軍放回去了,他們盤踞在朵瑙河西岸不撤怎么辦?到時候再開戰,不是白送族人的性命?”
“懷恩德將軍多慮了。”肖恩微笑著道,“我可從未說讓整支征東軍囫圇著回去,巴克大公要是不付出足夠的代價,他別想收回一兵一卒!”
“什么意思?”懷恩德一臉疑惑。
“哈哈……”
永夜軍領其他將軍,不由發出一陣善意笑容。
主力參謀長凱爾曼看不過去,解釋道:“懷恩德將軍還真是耿直,換個說法,金斯利家族的這二十萬征東軍,現在就是咱們手中的籌碼,就算是放,也不是白放,而是將其當商品一樣賣給巴克大公,這場戰爭本來就讓金斯利家族陷入了財政赤字,要是再拿出這么一筆戰爭賠償款來,絕對會讓他們砸鍋賣鐵,到時候他們就算是有心賴在西岸不走,他們也沒有這個財力了,沒有錢?打的什么仗?”
這些新晉年輕人,一臉愕然的道:“巴克和阿克麥瑟又不是傻子,會乖乖的聽咱們擺布嗎?要是他們不肯掏錢贖回這支大軍怎么辦?”
“不贖回,咱們自然沒有義務放他們回去,等死傷幾萬人,他們就會乖乖任由咱們擺布了。”凱爾曼說起來的時候風輕云淡,但是言語中流露的卻是濃重的血腥味。
政治上面的較量,有的時候比戰爭還殘酷。
懷恩德終歸年輕,這方面的經驗少得可憐,主力參謀長的回答讓其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突然發現自己有點跟不上永夜軍領高層的思路,自己的觀點是線性的,不是白就是黑,而永夜軍領高層的思路,多數是立體的,除了白和黑外,還有灰色。
懷恩德突然想起進會議室前,父親意味深長的警告多看多聽少說。
先前他還以為是父親在表達對自己鋒芒畢露的不滿。
現在看來,那只是一位父親對兒子的勸誡,自己現在能進入這種高層會議,多少有幾分時局造成的,真正能力方面,或許還有所欠缺。
經過短暫的思維風暴后,懷恩德決定聽從自己父親的建議,沖著肖恩點點頭道:“這樣的話,我沒有問題了。”
“這只是大的戰略方針,究竟執行到哪一步,還要看巴克和阿克麥瑟識不識時務,要是他們乖乖低頭合作也就罷了,要不然就怪不得咱們了,正好阿克麥瑟請求高層會面,到時候先試試他的水,在這之前,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肖恩最終拍板道。
這次軍事會議,主要是為了統一意見,尤其是鱷族人的年輕一派。
比起長老議會,他們有著諸多優點的同時,也有著無法掩飾的缺點他們太年輕,很多地方經驗匱乏,態度又比較強硬,尤其是對待金斯利家族這些入侵者。
一個個對他們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們全部埋葬在絕望沼澤。
但是勢力之間的關系絕對沒有那么簡單,很多時候個人感情只是其中一方面,有時候必須為整體利益讓步。
拋開諸多因素,永夜軍領坑殺金斯利家族二十萬征東軍,除了獲得一堆死尸,順帶讓卡特爾軍領、拜倫聯盟,乃至整個阿沙恩大陸陷入無盡戰火,除了讓自己落下一個屠夫的名號,滿足部分人的復仇心理,對自身發展沒有任何意義。
若是永夜軍領是一個超級軍事強國,能夠從亂局中獲得更多利益和土地,他們將會毫不猶豫這么做。
很顯然,永夜軍領距離這個假設,還有一段遙遠距離。
一個絕望沼澤,一個鱷族人,就夠永夜軍領消化十年八載,更別說絕望沼澤東岸還有一個定時炸彈克萊恩部落。
有他們在,想要吃下絕望沼澤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還有沒有其他有異議的事情?”肖恩環目四顧問道。
“有件事情,雖然不大,但是我覺的領主大人有必要知道。”永夜集團軍第三軍團長埃里克森將軍起身道。
“何事?”肖恩問道。
“三天前,巡邏隊在西岸發現了一支十一人騎士小隊。”埃里克森將軍回答道。
“哦?這支騎士小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肖恩并沒有因為事小而輕視,反而提起了一絲興趣。
要是一隊普通逃兵,除非是換成十一名大騎士,還有資格在這種會議上說一說,十一名騎士那就有點拿不上臺面了。
別人分不清楚,性情嚴謹的埃里克森可不會犯這種錯誤,這種事情既然單獨拿出來說,必然已經調查清楚,并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果不其然,埃里克森將軍回答道:“這支小隊并不是準備逃離,而是正在尋找我們,見面后也沒有產生沖突,他們自稱來自花語高原,是布萊恩家族的糧食商人,想與咱們做糧食生意。”
“金斯利家族的糧食供應商?”肖恩一愣,忍不住失笑道,“無論什么時候,商人的嗅覺總是那么靈敏,膽子也總是那么大,這么隨隨便便的摸上門來,也不怕被亂兵給砍了,也好,他們主動送上門來了,也少了我不少麻煩,正好我還有半天的功夫,將他們帶過來,我親自會會這些膽大包天的商人們。”
“見這些混蛋做什么?”泰戈爾惡聲惡氣的道,“要不是這些混蛋運來的糧食,絕望沼澤能生出這么多事端來?咱們有攝政公主這條線,有用不盡的低價糧,跟他們嗦些什么?直接將他們推出去全砍了,然后派一個主力兵團過去,將他們全當亂軍剿了,將他們運來的糧食全部充公。”
“土匪觀念。”肖恩笑罵一聲道,“你現在是一大軍領的將軍,不是土匪首領,為了一點外財,將具有冒險精神的商人全屠光了,以后誰和咱們做買賣,咱們的商品貨物怎么運出去?相比起意外之財,細水長流才是王道,算了,跟你說再多,你也不明白,這種事情就交給專業人士,你老老實實的練你的兵,打你的仗。”
“就你們的花花腸子多。”泰戈爾咕噥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因為他發現,就連碎顱者麥基都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別人也就罷了,被平時和自己處于相同位置的人嘲笑,那就讓人有些惱火了。
“還有沒有其他問題?”肖恩接著問道。
永夜軍領諸位將領交頭接耳了一下,最終紛紛搖頭。
“那今天的軍事會議就到這里了,我再明確一下最近諸位的職責。”肖恩神情肅穆的站起身,“諸將軍聽令。”
“有!”
呼啦一聲,永夜軍領的高層齊刷刷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