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布拉德格雷挪動了下身子，隨著他的動作，寬敞舒軟的沙發被擠壓出各種形狀，掃視手件，未老先衰、鬢角虛白的他大感興趣的問道：“湯姆是認真的嗎？他認為江火是替代克里斯托夫的合適人選？托尼？你確定？”
這位上任僅半年的派拉蒙ceo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我的天啊！開什么玩笑？我把克里斯托夫踢走就是為了找個靠譜的導演，而現在，這群人竟然合謀挑選了個看起來更加不靠譜的家伙？但是，即便如此，前來匯報的制片主任托尼阿道夫依舊沒有被他的隱約質疑給動搖，而是實事求是的說道：“是的，boss，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是這么回事。”
雖然布拉德之前向外界公布劇組停工消息時，提到了很多知名導演，但這些訊息，也就只能忽悠忽悠外行，誰都知道，真正的名導從來不會接手他人留下的爛攤子，派拉蒙的選擇，其實極其有限，這些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打一兩個電話，靠刷臉拼人情就能改變的。
“每個人都有著追逐夢想的權利，但在此之前，得學會腳踏實地。”布拉德揉了揉鼻子，和善的面龐上面，流露出了幾分欽佩，“我承認，江火的眼光已經得到了無數次的證明，無論是作品也好、人也罷，都沒有出錯過，但她的導演作品到目前為止似乎只有兩部？如果把和羅伯特的短片也算進去的話……”
“沒錯，boss，就是兩部。”托尼平靜地看著老板。
“是啊，兩部。”布拉德失笑地搖了搖頭，“她已經被所有人放在顯微鏡下研究過了，電影的成功和她的導演技巧沒有半點關系，她是一個出色的營銷大師，總能在影片中制造出令消費者無法抗拒的亮眼賣點，能夠搶在彼得杰克遜前面把對方最核心的技術搬上銀幕，這點我非常佩服，但在鏡頭運用方面，她只有大眾水準，若是以她為標準線，好萊塢的導演那可是一抓一大把，所以是什么理由說服你，幫湯姆傳話的？”
此刻的布蘭德有些好奇，他非常難以理解，托尼阿道夫在對克里斯托夫邁考利的執導功底不滿后，為什么會選擇只比對方水平高出那么一丟丟的江火？
誠然，全世界的影迷都對江火的表演水平有了很深的認識，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執掌鏡頭的功力，會和演戲一樣，讓各大影評人贊口不絕。
布拉德欣賞江火，因為華納已經投拍的無間行者也是他看好的項目，他不會質疑江火的票房能力和演技，他甚至已經認同了江火的眼光，但執導這件事情，太大了。
的確，演而優則導的現象一直存在，但能成功的家伙，屈指可數。
阿爾帕西諾、本斯蒂勒、梅爾吉布森……
當然，真正的標桿還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江火所走的道路，和克林特老爺子實在是太像了，先是拉出一堆賣座電影，然后占著一線演員的優勢，跨刀擔任制片人緊接著，便在自己擔綱制片的項目中執掌導筒，整個流程，水到渠成，就連投資者都找不到半點毛病。
和克林特不同的是，江火在成名之前，無戲可接時，就敢自掏腰包拍電影了，那種孤注一擲的舉動，在分析家的眼里，便是十足的賭徒行為，這種主觀意識不會得到任何一家影業公司的認同，那些ceo會欽佩，但，不會學習。
正因如此，布拉德格雷現在才會老神在在的靠在沙發上。
感受著那犀利的探究目光，托尼并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以求教的語氣詢問道：“什么才是好導演？他們必須擁有非常明顯的自主風格嗎？”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反問，布拉德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作為一名出色的制片人，金錢、榮譽亦或是美色，都已經無法滿足他了，若不是將好作品搬上銀幕時，會產生極大的成就感，他根本就不會冒著風險接下連年虧損的派拉蒙。
“克里斯托夫被我們pass，是因為他還不夠好。”
在主動傳話的自己人面前，布拉德沒有掩飾的意思，“金牌編劇有很多，但真的能執掌導筒的卻很少，小金人能代表一切？別開玩笑了。”
他輕蔑的哼了一聲，“無論是比弗利的藝術院校，還是迪士尼那些家伙們投資的后備軍培養院校，在那兒，你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那些擁有金點子的年輕人，甚至可以找到更多有能力的導演，他們之所以籍籍無名，是因為缺少了運氣。”
他歇息了幾秒，旋即拔高了聲線，“這些家伙缺少運氣，缺少機會，以至于在抓到一絲成功的可能時，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變為現實，和江火合作的諾蘭便是這樣，被她們挖掘出來的溫子仁也是一樣而這些成功的家伙，都有著極強的自身風格。”
通過托尼阿道夫的話語，布拉德已經確定了他要站在阿湯那一邊，所以在說話時，便毫無顧忌的宣泄著自己的不滿，“就像你說的那樣，站在金子塔尖上的那些導演都有著自己的獨特風格，昆汀也好，大衛芬奇也罷，光是鏡頭的運用，便能猜到導演的身份，而這些東西，就是他們的招牌，也是成功的依仗。”
他敲了敲手中的報告文件，噠噠噠的聲響宛若鋼釘，似乎想要戳入托尼的心房，改寫他的想法，“但是，江火顯然沒有自己的風格，她現在展現出來的一切，只向外界傳遞了一個最明顯的訊息她有極強的可塑性，她懂anglee的想法，她能理解諾蘭的意思，她能滿足沃卓斯基兄弟的需求，她還能讓克林特說出goo……”
布拉德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在他看來，江火是一名可以和諸多大咖導演兼容的好演員，但這種兼容也令她失去了棱角，喪失了自己的風格別說什么集百家之所長，大雜燴般的電影從來就不會成功。
布拉德所說的一切，托尼難道真的不了解嗎？
怎么可能！
他在制片主任這個崗位上干了快二十年，什么導演沒見過？
況且，他今天過來，可不是為了和布拉德在這件事情上進行爭辯的。
“boss，您說的很有道理。”托尼認真點頭，贊同間隙，也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一個致命的問題。
“但是，boss，您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
“江火一直都有自己的風格，從最初那部仙劍就有體現。”
托尼攤開雙手，坦誠的模樣令對方有些迷糊。
“hat？”布拉德揪著下巴上的胡須，皺眉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搖頭遺憾道：“抱歉，我覺得我沒有忽略任何問題，在那部電影上面，她對鏡頭的掌控和運用，充其量就是好萊塢導演的平均水準，也就是剛走出校門，拍過一兩部影片那種大眾水平。”
托尼并不想反駁這種個人風格濃厚的觀點，不僅如此，他甚至覺得對方說的沒錯，“是，她對鏡頭的掌控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可在敘事上面，同水平的導演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
“她的電影是以觀眾的角度來拍攝的，她知道怎么講故事，至于鏡頭方面的不足，她也很巧妙的運用一種最不常規，也是最頂尖的手法進行彌補……”
“咳咳咳……”
托尼阿道夫的言語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只見布拉德用左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右臂搭在沙發扶手處，身軀佝僂，面色赤紅，就差沒有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了。
托尼阿道夫說的沒錯。
江火的確有著非常強烈的個人風格燒錢。
拍了這么多年的戲，只要是和特技掛鉤的電影，基本上就沒有一個不燒錢的。
作為一個新人，出道不久就敢和維塔數碼做生意，虧得索尼在此之前沒有投資，不然的話，那群家伙絕對會拿刀把江火的皮給扒了！
預算一千五百萬的電影就想著弄動捕，心也太大了。
之前，布拉德的確忽略了這一茬。
但隨著托尼這么一提醒，本就不想讓江火執導的他，現在更坐不住了。
一點五億的投資已經夠多了啊！隨著江火接手，那這項目怕不是得燒掉三個億？
不行！在這件事情上面，絕對不能答應阿湯！拍一部夢都能燒掉幾千萬買版權，這在需要扭虧為盈的派拉蒙復興計劃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然而，當布拉德想明白這一切時，他忽然猛地抬頭，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托尼。
“劇組已經開拍了？”
平靜的話語從他的口中冒出，微顫的嘴角出賣了他此刻那忐忑不安的心情。
“是的，boss。”
托尼阿道夫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有任何隱瞞，無奈苦笑，點頭道：“湯姆把我踢出組了。”
一聲狂吼陡然而出，布拉德猛拍腦門，半晌過后，他這才低頭掃了眼腕表上的時間。
眼見著時鐘指針剛過九點，沙發上的他，坐在不住了。
只見他抄起桌上的座機電話，撥通了集團內部的短號，“把我今天所有的會議全推了，給我定最快的航班，前往”說到這兒，卡殼的他掃了眼托尼。
兇狠的眼神令托尼不敢保留，直接報出了一個地名，“弗吉尼亞。”
“前往弗吉尼亞。”
“片場的情況究竟如何？”布拉德格雷從他的座駕中快速躥出，朝著迎上來的劇組成員問道：“湯姆和江火還在里面拍攝嗎？進展順利？進度如何？”
ceo親臨拍攝現場這種事情，在整個好萊塢還真不多見，面對他的詢問，前來接駕的工作人員立刻俯身上前，在他耳旁輕聲地報告著片場內的大小進度，“是的，格雷先生，劇組進展非常順利，為了趕上計劃進度，這幾天的攝影棚戲份，都是加班加點拍攝的。”
加班加點？
因為工會的原因，好萊塢的演員可是得按照勞動法限定的時間進行工作，如果超時了，劇組可是得支付加班工資的！這又是一筆極大的開銷！
“這都不是重點。”雖然布拉德是為了錢來的，但他最關心的，還是拍攝質量，“江火表現的如何？我說的是導演表現。”
他壓根就不擔心演員的演技，如果他們演技平庸，就不會出現換導演的情況了。
“呃非常好。”工作人員沉吟了數秒，還是給出了肯定的評價。
“棚內正在拍攝伊森亨特、伊莉娜和休艾麗卡初次見面的戲份，也就是伊莉娜會被艾麗卡強留作為人質的那場戲，您要進去觀看嗎？”
“當然。”布拉德立馬加快了腳步，他來這兒，就是為了確認江火的水平的。
是執導的水平，不是燒錢的水平！
然而，當他踏進攝影棚后，便停止了埋怨，也放輕了腳步沒往人群里湊，而是環顧四周，在一個空閑角落處找了個位置，而后便讓跟隨而來的助理搬來椅子，攀登而立，旁觀起了三名主角初次相會的戲碼這也是全片三人的第一次對手戲。
“hoareyo？”布拉德到得很巧，眼下這個場景，是艾麗卡和伊森碰頭第一幕，坐在滑軌上的攝影師被工作人員推拉著調整了機位，以一個半身景將斯嘉麗納入膠片之中。
由于攝影角度的關系，布拉德看到的是阿湯和斯嘉麗的側面，因為俯視的原因，他眼中的畫面，并沒有攝像機拍下，也就是膠片上呈現得那么直觀，但即便如此，斯嘉麗那淡雅的笑容還是在第一時間內攫住了他的心臟，雍容華貴之感油然而生，黑色的晚禮服給她平添了幾分誘惑，波浪狀的金色秀發更是點燃了現場的氣氛。
“我是佩恩伊洛克。”伊森亨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自然地顯露出隱匿在袖口下的腕表，右手食指在表盤表面輕敲了幾下，清脆聲響仿佛接頭暗號，向對方釋放著別樣的訊息。
就在伊森亨特開口表演之前，攝影師就已經反打鏡頭，原先對準斯嘉麗的鏡頭猛拉至阿湯那邊，半身畫面也改為胸部以上的近景。
雖然攝影師在不斷操作，但遠處的布拉德可不知道對方在干些什么，此刻的他只瞧見江火坐在監視器前，雙手環抱的打量著屏幕，微微點頭的動作，似乎是對眼前的畫面非常滿意。
導演都沒開口，旁人自然不會打斷眼前的和諧畫面。
在沒有任何明確指示的情況下，斯嘉麗和阿湯的演繹，繼續推進。
熟悉的動作讓艾麗卡淺笑了起來，她舉起高腳杯，與伊森凌空相碰，晃蕩的紅酒仿佛展現了雙方的不安內心，但自然的動作卻又掩飾了那種慌張。
“你不可能是佩恩伊洛克。”輕抿酒水的艾麗卡微微偏頭，嘴角流露出玩味之意，“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反正你們在我眼里，都是生意伙伴。”
不問出處的言論并沒有激起伊森的半點情緒，他挪了挪身子，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倚靠在右的同時，語速也相對的平緩，“是的，生意伙伴，我們開始談項目吧。”
“很好，我非常喜歡你這種直接。”艾麗卡額頭輕點，眉宇間顯露出兩道隆起的山川。
雖然她的語氣有所波動，但臉上的笑容，從未消失，“你們想吞下inia的市場？”
“當然。”伊森不為所動，“我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我憑什么相信你有這個實力呢？”艾麗卡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隨著她的動作，紫紅色的酒水沿著杯壁不斷晃蕩，轉悠幾圈后，她這才將酒杯收至鼻尖，嗅著那芬芳香味的同時，也質疑道：“inia現在可是一團糟，原先的主人被cia連根拔起，在這種情況下，你竟然第一個找我談生意，看來，你們并不害怕cia？”
說到這兒，艾麗卡的話語突然頓住，瓊鼻下的酒杯也被她丟至餐桌，碧玉般的雙眸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在評估對方的危險等級，但又更像是在猜測對方的身份。
大概停頓了五秒鐘，艾麗卡這才繼續道：“又或者說這件事情和你們有關？”
嗯，不錯。
布拉德突然發現，自己能夠體會到艾麗卡的情緒和思想。
盡管只是簡單的對白和動作，但艾麗卡已經完全彰顯了她的個性，她優雅、高貴、自信、大膽、富有極強的攻擊性這些復雜的人性就像是張貼在街頭巷尾的海報一般，隨著她的言行，灌注至觀眾的大腦中，而不是像普通的商業片一樣，向外傳輸著啊，斯嘉麗真漂亮！這種膚淺的花瓶想法。在布拉德的眼里，艾麗卡的形象塑造的非常好，如同帶刺的玫瑰。
當然，演員演得好，和編劇、導演、本身都有關聯。
至于能否將這些內容全部刻畫在膠片上，就得看導演是如何構造分鏡，刻畫鏡頭的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眼前的戲份已經完成，江火滿意的叫了聲“goo”，布拉德便連忙從凳子上跳了下去，和兩名主演一道兒，湊到了監視器前，觀看剛才的回放。
在小小的屏幕里瞧見斯嘉麗和阿湯的面部特寫后，布拉德不得不承認，江火這家伙果然是以觀眾的角度來當導演的，先不說鏡頭運用的是否完美，反正那畫面拍起來就比克里斯托夫的漂亮多了，大量的半身景、近景、特寫、大特寫的鏡頭，仿佛要把兩人帥氣優雅的一面全部記錄下來，雖然這種表現手法在那些大導演的眼里會顯得十分的低幼，但從商業片的角度來看，手法技巧運用得再好，影迷不買賬，就是不行。
“看來效果不錯啊。”一直盯著監視器的江火可不知道派拉蒙的oss現在就站在自己身后，就在眾人觀看的同時，她比劃了起來，“我們這么拍，效果挺好的，但是是不是還可以這樣，從右邊拍攝湯姆之后，在從左邊拍攝斯嘉麗，這個過程中……”
還沒等江火說完，坐在她身旁的鴨舌帽男子就補充道：“這個叫反打。”
“噢，反打……”江火并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不懂專業術語又不丟人，“在這個反打的過程中，我們是不是可以將鏡頭下拉一點，略帶一點仰拍的意味，因為在這個鏡頭里，斯嘉麗才是強勢的那一方，如果我們保持同一水平線，那就會造成分庭抗禮的局面了。”
“呃我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阿湯和斯嘉麗都沒說話，依舊是那個鴨舌帽男子開的口，“湯姆的氣場很強，斯嘉麗也不弱，這種尖峰對決的談判，可以嘗試著用仰拍鏡頭把斯嘉麗的角色立的在高大一點，不過，不能太夸張，斯嘉麗的腦袋也要往左偏移一點，最好把畫面的重心，壓在左四分之三這樣。”
握草！
大佬啊！
本還在考教江火導演功底的布拉德挑起了雙眉。
他把目光轉移到了江火身旁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身上。
江火很多不專業的描述在他的嘴里能夠瞬間兌現成相應的數值，也就是說，眼前的實際拍攝中，江火負責提供自己的靈感，尋找觀眾眼中的美，而身旁那家伙，則需要在瞬間get到江火的想法，把那些畫面轉化成對應的攝影角度，并傳達給攝影師。
雖說這種做法非常的麻煩，但暴力美學大師昆汀拍電影時就是這樣操作的！
和江火現在的狀態相同，昆汀也很少使用專業術語，而是描述一個自己腦袋里的場景，讓攝影師自行領悟雖然派拉蒙無法給江火找來昆汀的御用攝影，但顯然，江火自帶了一個能夠了解她意思的翻譯！
這家伙是誰？
布拉德非常的奇怪。
如果江火手上還有這樣的家伙，她其實早就可以單干了！
然而，等布拉德繞著圈子，瞧清楚那家伙的面龐時，所有的疑問，頓時煙消云散。
這個男子是喬納森。
喬納森諾蘭。
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弟弟。
曾經兩度把江火的想法編寫成劇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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