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岳峰卻是不能入眠,他滿腦子都是各種大唐人物,武則天,太平公主,狄仁杰,劉仁軌,婁師德,還有那些臭名昭著的酷吏如來俊臣,周興,另外還有武氏諸王像武承嗣,武三思等等……
無法用語言來準確的描述岳峰的心情,以前只能在歷史演義和故事中了解的人物,現在竟然和他們處在了同一個時代。岳峰忍不住去想,在這樣一個酷吏橫行的時代,他的路該怎么走?
無疑,官員在眼下是個風險極高的職業,武則天利用酷吏掃除一切的障礙,酷吏行事從來都是無中生有,羅織誣告,然后四處牽連,在酷吏政治之下,滿朝上下幾乎沒有一人能獨善其身。
而作為酷吏的本身呢?武氏雖然使用酷吏,心中卻是跟明鏡似的,這幫爪牙只是她篡權奪位的工具而已,等到萬事塵埃落定,這些酷吏無一能逃出兔死狗烹的下場,所以這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波除了武氏本人之外,沒有一個贏家,不夸張的說,天下人都被這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岳峰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穿越成為一名官員,他眼下的身份就是個田舍兒,這輩子很大幾率只能歸隱田園,閑暇的時候搞一些這個時代沒有的發明創造,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同時也給這個時代帶來一些微小的進步,也許這樣的人生原也不錯呢!
岳峰是個樂觀的人,不像別人有那種非要爭天下的雄心,人生苦短當及時享受行樂,不管怎么說,撇開政治氛圍不談,眼下處在大唐盛世,人們的生活還是很富饒的呢!
岳峰這樣一想,心中輕松多了,而時間不知不覺三更已過,他的確是太困了,終于迷迷糊糊沉沉的睡去。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了,外面的大雨停了,岳峰只聽到外面有人呼喝:“抓住這些‘浮逃’,砍一頭賞十貫,獲一生,另賞絹三匹!”
岳峰聽到這個聲音渾身毛孔都炸開,他一激靈,立刻彈身而起,他沖出驛所,在門口看到了委頓在地上的老閽人。
老閽人渾身浴血,臉色煞白,嘴唇烏青,竟然是被人殺死了!外面傳來金鐵交鳴的聲音,岳峰丟下老閽人出了門,看到驛所門口,門口一片大亂,一隊穿著捕快服的公人騎著高頭大馬,將一群衣衫襤褸的亂民逼到了驛館外面,昨日的幾名武侯竟然都橫尸當場,只有昨日那個最活躍的叫朱恩的武侯,手持樸刀,一輛驚慌的立在一旁。
大唐所謂“浮逃”就是指沒有官方“身份”的人,相當于后世沒有身份證,戶口簿的“黑”人,一般這些人可能是逃奴,逃犯或者是盜賊,而眼下的洛州“浮逃”,岳峰看上去就是難民,一個個面黃肌瘦,哪里像是什么盜賊逃犯?
這幫人雖然多,可是明顯不是公人們之敵,岳峰只聽到幾聲慘叫,難民們便被馬上的公人們亂刀砍倒。
這些公人們平日雖然沒有受過什么專業的訓練,真要是上戰場估計能被敵人殺得片甲不留,可是現在他們拿著刀對付這幫難民,卻是耀武揚威,占盡了上風。
這一幫難民苦苦支撐,形勢岌岌可危,朱恩則完全躲在了一旁,任由雙方死斗,岳峰看到這一幕,也完全懵逼,不知道這交戰的雙方是敵是友。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戰局也快速結束,公人的一方占據絕對的上風,將這一彪難民幾乎殺光,叫朱恩的武侯見這一幕,心驚膽戰,肝膽俱裂。
他手中握著刀,瑟瑟發抖的道:“秦捕頭,我是梓澤鄉不良人朱恩啊!我們不是‘浮逃’啊!”
“住手!”公人中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幾人勒著馬頭,一人挺身而出,看此人生得高大威猛,瞧他的面容,鷹鼻鷂眼,一看便是兇狠之人,他目光落在武侯身上,嘴角浮現出一抹傲然的冷笑:“你認識我么?”
叫朱恩的武侯連忙陪著笑道:“您是縣衙秦捕頭秦厲云,小人如何不認識?”
他頓了頓,又道:“秦捕頭,您……您真是英……英雄善戰,這么多浮逃全被您給殺光了,這……這可是大功勞一件啊!”
這武侯結結巴巴,說話聲音都顫抖,剛才秦厲云這幫捕快沖過來可真是太英勇了,見人就殺,可不管什么浮逃不良人呢!
朱恩的幾名同伴就是死于秦厲云等人的馬刀之下,姓秦的這哪里是殺浮逃啊,分明就是干殺良冒功的勾當!
秦厲云哈哈大道:“好,好,這就是天大的功勞!“他環顧四周,對身邊的幾名公人道:“我的兄弟們,今日我們追殺浮逃,一共殺賊幾人!”
他身邊的幾名捕快轟然大笑,道:“今日我們殺賊九人人!”
武侯一下愣住,臉色瞬間大變,秦歷云九人是怎么算出來的?難民可只有八人啊!九人……”
武侯下意識扭頭看向周圍,一眼看到了岳峰,他心中不由得一寒,一下明白了對方殺賊七人的根源……
武侯腦子里瞬間轉過念頭來,可還沒等他仔細思忖,秦厲云又冷聲道:“我們一共戰死幾名武侯?”
眾捕快又喊道:“我們一共戰死四名武侯!”
朱恩一聽這嘶喊,臉色巨變,嚇得肝膽俱裂,他是聽明白了,敢情這姓秦的是要將在場所有人都殺死,一并都算作是浮逃,而后他要憑此領功呢!
岳峰也在一旁回過神來,他腦子里冒出四個字“殺良冒功”!
在岳峰了解的歷史中,唐朝的律令還是頗為嚴格的,殺良冒功貌似只有太宗朝侯君集干過,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碰到了這種可怖的事情,這只能歸結于在酷吏政治之下,人心崩散。
武朝立國之前朝堂上的形勢是忠良被屠,豺狼當道!眼前這個叫秦厲云的捕頭就是標準的酷吏豺狼……
秦厲云一言翻臉,當即身邊的衙役們都抽出了馬刀來,殺戮的氣息彌漫開來,岳峰和朱恩兩人似乎已然逃無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