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安府的府城平武縣,位于涪江上游的群山當中,地勢非常險要,而且還在四川省的邊邊角角上,并沒有擋著向成都平原進軍的大路。
在如今打成一鍋粥的四川,倒是一個難得不引入注目的藏身之所。
另外,由于平武縣向西就是烏斯藏和四川的接壤地帶,這一帶地盤很大,地勢非常險要,同時又極為貧瘠,自古以來就是比較容易被中原王朝忽視的地盤。
對于在陜南——川北一代作戰失利的李定國所部而言,平武縣一帶,倒是一個不錯的避難之地。
從東平大興元年的七月開始,就有大批的府兵和府兵家眷從陜南、川北等地涌向平武小縣,小小的平武縣城一下子擠進了十好幾萬人,都快給擠爆了。
那么多大順的府兵和府兵家眷為什么不往成都去呢?
這就得說一說大順朝內部的派系問題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就有爭斗。大順這個由闖王李自成和大西張獻忠兩股“義軍”拼湊起來的王朝,當然也少不了派系斗爭了。
雖然迫于大明的壓力,大順朝內部的斗爭并不激烈,并沒有開過全武行,甚至在明面上還一團和氣。但是暗中的較勁兒卻沒有停過而爭奪緬甸這塊寶地,則是大順內部兩派斗爭的長期目標。
面對外部咄咄逼人的大明朝和內部日益尖銳的土地矛盾,大順的王侯將相們當然知道他們想要依靠四川、云南這點地盤逆襲了大明是不大可能的。
一隅抗全國,從來都沒什么好下場!
所以緬甸這個退路,就成了大順內部兩派都眼饞的好地方了。緬甸這塊地皮原本是李定國和李來亨一起打下來的,但是在暹羅之役失敗后,李定國就被調往了北線,緬甸就漸漸的成了李來亨的“自留地”,李定國的人都被排擠出了緬甸。
后來又出了個“海賊太孫”李繼成,通過阿拉干之戰和掠奪天竺建立了威信,也坐穩了“緬甸王”的位置。
而且李定國本人又被李過、李來亨父子扔在了陜西戰場上,一連多年不得脫身。因此“大西四王”再要想爭緬甸就變得很難了,即使勉強南下,最多也是寄人籬下,再也沒有辦法和李闖一脈分庭抗禮,共掌大順了搞不好連寄人籬下的待遇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大西四王”也就只能把注意力轉向西邊的雪域高原了 所以在陜南——川北戰役失敗后,李定國就將龍安府的平武縣當成了自己新老營。從陜南、川北撤下來的軍隊和府兵戶,只要和大西四王有那么一點淵源的,都被李定國拉到了平武。
至于兵器、輜重、糧餉,更是流水一般的從李定國和艾能奇的令旨還能管得著的地方,被轉運到平武縣城。
到了九月、十月,趁著松潘高原還沒有被冬季的大雪封鎖,大批由李定國的心腹指揮的軍隊,就被他派往松潘衛的南部(草地和岷山以南),去占領岷江、涪江、黑水上游的地盤了。
不過李定國并沒有打算和大順王朝一刀兩斷哪怕上了雪域高原,他還是大順的好王爺!
朱皇帝的誘降使者已經來了幾撥,都是在陜南——川北戰場上被俘的李定國的舊部,還帶來了看上去挺不錯的歸順條件,但是李定國卻始終不為所動!
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和朱明王朝終究不是一路的即便朱家暫時容下自己的這個團體,想想吳三桂是怎么死的就知道了,哪怕現在不翻臉,將來也有秋后算賬的一日!
而且他也很明白,一旦自己受了招撫,屯兵成都的袁宗第立即就會成為吳三輔的重點打擊對象!
而成都府那邊,現在還聚集了幾十萬乃至上百萬從四川各處跑過去的府兵和府兵戶這伙人要落在明軍手里還能有好下場?即便不殺光了,也會被發配到南洋十二公國和新洲大陸去受苦!
那些人也是李定國的老部下,他怎么忍心他們的好好的緬甸戶口變成新洲合眾國的“綠本子”?
而吳三輔因為哥哥吳三桂的死,也把李定國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在李定國一再拒絕投靠朝廷的情況下,他也將成都的袁宗第丟在了一邊,開始將主力向龍安府調集,準備在川西北山區和李定國來一場大戰。
就在龍安府境內的大戰一觸即發的情況下,劉文秀輾轉抵達了平武縣。
“二哥,你怎么來了?一路上還暢通嗎?重慶府那邊怎么樣了?”
劉文秀抵達平武時,李定國平武縣西門的黃陽關視察(黃陽關是李定國退往松潘衛的必經之路),得到消息后立即就帶著衛隊奔回了縣城。在縣城內的王府中一見到風塵仆仆的劉文秀,就開門見山的問了起來。
劉文秀苦笑道:“老四,我是來投奔你了重慶府的情況不好,怕是守不了太久了,由重慶府過來的陸路不怎么好走,幸好嘉陵江和涪江上還有一些水師,因而還能從合州出來!”
“怎么回事?”李定國一愣,“重慶府可是堅城”
“堅城又如何?”劉文秀冷笑,“皇爺不愿意死守,再堅固的城也白給!”
“什么?皇爺要棄守重慶?”李定國眉頭大皺,“那他來重慶干什么?”
“是啊!”劉文秀道,“他要不來,田見秀也許還能多守幾個月現在好了,他不愿意與城同亡,又不想背上放棄全川的責任,所以就打發我來平武找你當難人了。”
“什么?”李定國沒聽明白,“皇爺的意思是要額上奏請棄重慶府?”
劉文秀搖搖頭,順手把朱慈烺的手詔拿出來了,“老四,你自己看吧!”
朱慈烺的手詔也是黃皮的,看著和大順皇爺的手詔差不多,李定國還以為是李來亨的詔書,馬上站起身,挺恭敬的來了一句:“額李定國,恭領圣旨!”
說完,他才雙手接過手詔,展開一看,就咦了一聲:“皇爺的字寫得好看多了難不成這些日子在重慶府練過了?”
“哪兒啊!你仔細看”
“哦,額看看!”
一看之下,李定國就是臉色大變,“這,這是朱皇帝的手書?他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劉文秀苦笑道,“當然是叫額們投靠大明朝了!”
李定國跺了跺腳:“額是說皇爺大順的東興爺是什么意思?”
劉文秀非常肯定地說:“他的意思就是叫額們投靠大明朝啊!”
“什么?”李定國愣了又愣,“皇,皇爺投降了?”
“沒有!”劉文秀一擺手,“人人皆可降朱,唯皇爺和太子爺不可降朱!”
“那他怎么叫額們投降?”李定國完全糊涂了。
劉文秀哼了一聲:“他是叫額們假投降他好拿著這個借口往云南跑!到時候失掉四川的黑鍋就是額們的,他這個皇爺還是好皇爺!”
“他,他”李定國看著劉文秀,“二哥,這可如何是好?”
劉文秀冷哼一聲:“當然是將計就計了平武這邊十幾萬人,都是額們大西一脈,那是額們兄弟的本錢!只要手頭有兵有將,額們到哪兒不能吃香的喝辣的?朱皇帝讓額們上高原,額看著就挺好!老四,不如額們一起去當明朝的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