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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當街兇案

  柴節級的院子里,柴節級指著一個公人對宋四公和沈大郎道:“這里永城縣里的陸虞侯,來州里催辦文書。你們候他料理完了公事,一起回永城去見馬大官人,那里他最熟悉。”

  宋四公唱了個諾,拿著眼睛不住打量陸虞侯。一邊的沈大郎沒見過世面,急忙上前問好。

  陸虞侯只是個跑腿的公人,奉了本縣押司的吩咐,來州里催一些公文,在縣里并無權勢。有沈大郎過來問寒問暖,甚是喜歡。

  如果說官是白,沈大郎這些游手閑人是黑,中間的公吏則處于灰色地帶。他們既受官的管轄,奉命捉拿盜賊,彈壓地方,也收地方游手閑人的孝敬,給其方便。其中有一些頭腦靈活,又有手段的,如柴節級這種,則牽連極廣,對地方的黑道事務涉足極深。

  柴節級是州院的一名勾押官,參與批勘財賦、刑獄之類文書,是積年老吏。在官員眼里,他的地位低微,不值一提,但實際地位卻非常重要。地方的官司報到州院,先過他們這些人的手,怎么處置,甚至什么時候交到什么官員手里,有非常多的門道。稍微做一下手腳,就可能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更加不要說通風報信,內外傳遞消息,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亳州數縣的游手閑人,在州城最做什么事情,都喜歡來找柴節級。只要不是明目張膽犯案,似互相聯系,打探消息,到他這里幾乎不會失望。

  閑聊幾句,陸虞侯叉手:“幾位且在這里稍待,我到州里交換過了公文,安排妥當,便就回永城縣去。到時你們與我同行,只說是我的伴當,路上少許多煩惱。”

  宋四公謝過,與柴節級一起送陸虞侯出了門。

  待陸虞侯遠去,宋四公對柴節級道:“節級,我看這個虞侯,不像個對道上事情熟悉的,會不會壞了事情?這到底是個做公的人,誰知道這廝心里怎么想!”

  柴節級笑道:“四公安心,陸虞侯是馬大官人的親戚,不會壞了事情。”

  聽了這話,宋四公不好再說什么,只是心里還是有些不踏實。

  待了約摸一個多時辰,陸虞侯從州衙回來,神色輕松。與柴節級、宋四公等人吃了兩盞茶,便就告辭離去,口中道:“知縣官人有時限,我卻不能在州城久待。回永城有兩三日路程,一刻不敢耽擱。”

  宋四公雖有些不愿,奈何在別人地盤,只好收拾了行裝,帶著沈大郎三人,一起出了門。

  這幾日杜中宵按著韓月娘寫的單子,或是自己,或是吩咐柴信,在城里買些日用雜物。一連忙碌幾天,才終于置辦齊全。看看日子,再過兩三日就要到永城去了。

  韓月娘第一次離家數百里,對州城還沒有熟悉,丈夫又要到一兩百里外上任,又是不舍,心中又有些慌。這天一早,便就對杜中宵道:“大郎,我聽城里的人說,東門外有一個廟,供了一個河神,甚是靈驗。左右無事,我們買些香燭,去祭拜一番。”

  杜中宵笑道:“我是本州推官,不是官祀,怎么好去拜神?快不要說這些話,讓人聽了,笑話我這官當得不成體統。”

  韓月娘哪里肯依,口中道:“那是官府旌表的靈神,官員去拜又怎么了!”

  見杜中宵只是不去,只好無奈道:“要不,你與我一起去,不進廟門就便了。既是官身,神靈必不會怪罪于你。我一個人去,多買些香燭便了。”

  杜中宵無奈,只好答應。韓月娘如此輕的年紀,又沒經過世事,一個人留在城里總要找些寄托。

  讓柴信到外面買了香燭祭品,兩個排軍挑了,隨在杜中宵和韓月娘身后,向東城門而來。

  沈大郎隨在宋四公和陸虞侯身后,沿著大街出東門去趕渡船。還沒到城門口,就見到杜中宵和韓月娘夫婦,帶了幾個排軍,挑了一挑祭口,正要出城。

  因為路上曾經動過杜中宵一行的消息,沈大郎不由心虛,心停下腳步,拉了拉宋四公的袖子。

  宋四公回頭,滿臉不悅地道:“怎么停了下來?天時不早,我們要速速過河去找宿頭。”

  沈大郎指著前面杜中宵一行道:“前面那個官人,前些日子來赴任經過鹿邑,正從我地盤過。看他們有些行囊,本要發一筆財,卻不想他叫了本縣都頭沿路護送。現在他如此威風,我曾經動過打劫他的主意,難免有些心慌。還是等他們走了,我們再出城的好。”

  宋四公啐了一口:“如此沒有出息!你又沒有真地出手,哪個知道!”

  說完,見陸虞侯走得遠了,忙加快腳步追上去。沈大郎無奈,嘆了口氣,帶了兩個兄弟跟上。

  杜中宵隨在韓月娘的身邊,看看到了城門口,準備出城。突然見本來蹲在城墻根處的陶十七突然站了起來,兩眼血紅,直勾勾地瞪著自己身后,不由嚇了一跳。

  停住腳步,杜中宵對身后的柴信道:“又是這個孩子,此人著實有些古怪。”

  柴信還來不及說話,就見前面的陶十七突然大叫一聲,沿著街道向城里跑去。

  包括杜中宵在內,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人發了什么瘋,怔在那里。

  陸虞侯一樣停下腳步,站在街道中,好奇地看著陶十七向自己跑來。

  陶十七雙目好似滴出血來,飛一般地跑到陸虞侯面前,從腰間摸出一把解腕尖刀,一聲厲叫,尖刀插到了陸虞侯胸口。看著陸虞侯慢慢倒下,陶十七猛地拍手,仰天大笑:“你這賊害我全家,我在這里等了你數年,終于等到你!我家破人亡,全拜你所賜,今日便取你性命!”

  直到這時,周圍的人才如夢初響,人群嘩亂起來。有人高呼:“哎呀不好,出了人命了!”

  陶十七雙手一拍,揚起雙臂,高聲道:“列位街坊不要驚慌,冤有頭債有主!我是陶十七,數年前隨著爹爹媽媽來州城討生活,不合被這賊勾結歹人,騙了我家錢財,殺死阿爹,氣走母親。今日我取他性命,一命換一命!有做公的捉了我去衙門,不連累鄉親!”

  柴信示意排軍把擔子放下,看著杜中宵道:“官人——”

  杜中宵嘆了口氣:“還有什么話說?那孩子竟然說了讓做公的拿他去衙門,你們還不快去。這里正當要道,來往行人眾多,把人拿了,讓譙縣衙門速來人處置尸首。”

  柴信應聲諾,帶著兩個排軍飛跑上前,剪了陶十七雙臂,押在一旁。陶十七并不反抗,只是冷笑。

  處理案子要么譙縣的縣尉,要么司理院,他們審結才會交到推廳,現在與杜中宵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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