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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喜事

  安好了活塞,陶十七過來道:“燒火試上一試,看看此物好用不好用。正好有火,燒兩盞茶喝,官人坐得也口渴了。”

  說完,帶了一個工人,到旁邊壓腳那里打水。這井是杜中宵根據前世印象中農村的壓井制的,好在中學學過大氣壓的原理,這種真空取水的理論清晰,試了幾次就制了出來。其實最早的蒸汽機,就是用來在礦井抽水的,加熱再冷卻降低汽缸的氣壓,把礦井里的水抽出來。雖然效率極低,但礦井里的煤是現成的,總比用人力畜力劃算。不過在農田用蒸汽機抽水,就劃不來了。

  看著陶十七壓水,蘇頌道:“這個取水的法子極好,鄉里肯定極多人想用的。可以辦個場務,專門制這個東西,賣到周邊鄉里去。”

  杜中宵笑道:“正是要建這樣一個場務,便隸營田務之下,作為墾田的本錢。此處臨汴河,西邊又有渙河、渦河,直至汝河,順著水路可以銷到各地。可惜此處鐵少煤少,有些難辦。”

  蘇頌道:“此地離徐州不遠,從那里運來即可。”

  杜中宵的印象中,這一帶應該煤礦很多,永城這里隱約記得是個大煤礦,奇怪的是此時這里并不產煤。也曾經派人出去找過,卻一點也沒有找到煤礦的影子。

  永城確實有大煤礦,而且是難得的無煙煤,不過埋藏很深,杜中宵隨便找找哪里找得到?好在與永城相鄰的徐州,是個治鐵中心,想辦法從那里買來就是了。

  陶十七壓上來水,用個陶罐裝了,放到點起來的煤火上燒。

  杜中宵道:“這機器現在已經逐步完善,只是不知道到底力氣多大。十七,你想辦法測一測。比如制造一個跟馬比力氣的物事出來,看看此機器可以比得上幾匹馬。”

  陶十七開開心心地答應一聲,跑到機器旁邊,看著機器動腦筋。杜中宵也不管他,簡單的測功器哪里有那么容易,自己也在考慮呢。

  正在這時,一個老者走上前來,行個禮道:“官人,小的是這里保正。今晚村里有人成親,若是官人得閑,能夠賞光,一村人感激不盡。”

  杜中宵看看蘇頌,笑著道:“好呀,碰上此等喜事,怎能不去道賀一番。”

  蘇頌點頭答應,人家開了口,難免會被人說不近人情。哪怕只是走一遭,總是個態度。

  老人離開,杜中宵吩咐柴信趕緊到附近碼頭那邊,買一對雞,兩尾魚,再割幾斤肉作為賀禮。這個年代有農村商品經濟不發達,紅白喜事,迎來送往,極少有給錢的。整個縣里,包括杜中宵,也沒有幾戶人家會拿錢送禮。肉呀魚呀都是要用的,也符合風俗。

  天近傍晚,杜中宵和蘇頌帶了柴信和陶十七,漫步到了村里。只見村中點起了幾支火把,顯得極是熱鬧。當中的十字街頭,一大堆篝火,周邊擺了幾張桌子。

  杜中宵看見,對蘇頌道:“這里人戶雖然不多,喜事倒也辦得熱熱鬧鬧。只是這樣點堆火,旁邊擺桌子吃酒,夜里看起來,有些——”

  蘇頌連連擺手:“鄉下人家,燃不起燈,可不就只得如此?想來是知道我們在此,才把酒席安排在了夜里,不然只怕白天早早就結束了。”

  一邊的陶十七道:“官人,不是這樣子。我前幾年在城里乞討,什么酒席都不錯過的,有時為了吃一餐,要跑一二十里路。莊戶人家,白天要做活的,只能晚上才能把人請齊。他們又點不起燈,好多都是這樣辦事。喜事還好,一對新人熱熱鬧鬧,吃吃喝喝分外快活。若是白事,晚上這樣吃酒,不明就里的人看著委實有些嚇人。不過鄉下人膽大,有吃有喝,哪個在乎這些!”

  蘇頌和杜中宵對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剛才杜中宵的意思,就是說這樣辦喜事,晚上看起來難免鬼氣森森。沒想到陶十七把這話直接說出來,喜宴之上怎么好提這些?

  見陶十七興致勃勃地還要說,杜中宵道:“我們這附近辦的是村社,按古制自有社壇社火,大約也是這個模樣。好了,不說這些,你們快快把禮物送過去。”

  陶十七答應一聲,也不等柴信,一個人提著禮物興沖沖地跑了上去。

  有人收了禮物,保正帶了幾個老人,和一對新人,急急迎了過來。鄉下人沒有許多講究,新娘早就去了蓋頭,大大方方與新郎一起,上前來參拜了。

  眾人迎著,把杜中宵和蘇頌兩人領到火堆邊的主桌上,柴信和陶十七則被安排到其他桌上了。

  在主桌落座,杜中宵眼睛一掃,見到邊上的一張桌子坐著一個執筆的中年人,桌前幾個人提著剛才杜中宵送的禮物,不知在說些什么。知道那是記喜賬的,自己的禮物在這個小村算是重禮,那些人家要詳細分清,哪些是主人家的,哪些要待客的人家明天分了。

  莊戶人家辦這種大事,一家人怎么承擔得起各種花銷?不說新人的衣物,新房的裝飾,就只是今夜招待客人的酒席也辦不起。每遇這種事,都是幾家人合伙,你出多少東西,我辦一桌酒,他出一只雞,一點一點湊起來的。這樣眾人合力,一個村子才能維持下去。

  古人安土重遷,這種關系有時候會持續數代,就是所謂的世交。杜中宵家里出事,李兌回鄉之后見到杜中宵,見是可造之才,帶到京城,諸多幫忙,便就是因為有這樣的關系。從李兌和杜循的祖父那一輩起,兩家便就有紅白喜事互相幫忙的傳統。五代戰亂,中原聚族而居的大家族很罕見,大多數的村子是靠這種關系聯系在一起的。

  村里各種頭面人物過來見禮畢,保正才指著新郎對杜中宵道:“這位安三郎,在本鄉與我家是多年世交。他母親生病,不合在藥店里賒的藥材多了,利錢也還不起,債一年多似一年。因家里債務,他阿爹只得在債主家里做活。留在家鄉,沒個翻身的機會,便隨著我來到這里。原想著帶著他離鄉,讓家里的債累他一爹一世,不要連累了后代,沒想到在這里的日子竟能過好,還有余財攢下來。這位新娘,是河對面村里的,因為家中三個弟弟,守到這個年歲才嫁人。就是聽說我們這邊日子好,才肯嫁過來。官人在這里墾田,對我們這些人來,委初是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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