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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貨物有別

  姚富使勁掰著一把鐮刀,口中道:“這樣好鋼,拿制鐮刀,我活了幾十年,還沒有見過!這樣的鐮刀,運回去賣不出三貫錢,我名字倒過來寫!鐵監這里只要八百文一把,哪有這好生意!”

  聶盛道:“鐵監是產鐵的地方,跟別的地方怎么一樣?我們那里離著鐵監近,不敢賣兩貫,只要一貫五百文,就知足了。賣得貴了,人家就到這里來買了。”

  姚富道:“你以前不做鐵器生意,不明白這個道理。這種鐮刀,一把能用好多年,價錢貴一些也有人買。你不見鄉間用那些生鐵鑄的鐮刀割麥,一季用完,就崩許多口子。”

  聶盛自小住在洛陽城里,還真沒見過鄉下割麥的鐮刀,菜刀倒是見得多了。雖然軟一些,也沒見誰家的菜刀是生鐵鑄的,難道鐮刀就用生鐵?

  這個年代鋼還是很少用的,熟鐵也不便宜,大量生產的農具以生鐵為主。不過鐮刀這種,多是生鐵鑄造之后經過退火,成為可鍛鑄鐵之后再經過打制。比生鐵強了很多,但與鋼相比就差得遠了。

  中原在漢朝的時候,就掌握了鑄鐵退火脫碳技術,與炒鋼一起,極大地擴展了鋼鐵使用范圍。甚至偶然情況下,還會出現球墨鑄鐵,是鑄件中的上品。不過不管怎么處理,都無法與鋼相比。

  鐵監生產的鋼,現在含碳量并不穩定,大多含碳量不高,淬火效果不理想。生產的農具,還是以鋼制生鐵淋口為主。生鐵質硬,而且耐磨損,磨利之后非常好用。磨損之后,可以磨利,必要時淬火。由于淋口時提高了刃部含碳量,淬火效果強了許多。磨損得厲害了,可以重新淋口。

  對于鐵監來說,高含碳量的好鋼也是難得,基本全部用來制造工具,如機床的刀具。再加上為了工藝統一,并不使用包鋼技術,而是統一用生鐵淋口。對使用者吸引力最大的,并不是刃部堅硬鋒利,而是本體強度高,韌性好,輕便且經久耐用。賣出來的農具,基本如此。

  當然,有一些鋼爐性能穩定,可以生產出材質比較均一的好鋼材。那些大多制成鋼條,送到京城去了,用作打制軍器,不可能流到民間。

  鐵監現在的生產模式,其實鋼比鐵的成本高不了多少,最大的差別是生產中的損耗。現在主要的問題,是不能保證生產穩定,產出材質均一的好鋼。單純含碳量的不同,如果生產手段有后世的水平,各種鋼其實價格相差不多。后世中國成了鋼鐵大國,除了特種鋼材,一般機械用鋼不同牌號其實價格相差微乎其微。不過精確控制含碳量,技術難度極高,杜中宵根本連原理都想不出來,那是漫長的歷史進程。現在的技術水平,高碳鋼和低碳鋼的價格天差地遠,中間質量不穩定的中碳鋼,好的造軍器,差的才民用。

  摸著鐮刀上“柏亭監制”四個字,姚富道:“好東西啊!可惜,現在卻只在京西路賣這種好物,我們兩淮想賣也沒有路子。若是兩淮向你們這樣找店家,我必定第一個做這生意!”

  聶盛道:“怎么不賣?我看那邊,也有其他路的客人到這里買農具。”

  姚富連連搖頭:“賣是賣的,卻沒有這四個字。那些貨我看了,里面有好的,但也有差的,哪里似你進的貨,均勻如一。賣那種貨,難以打響名頭,不是長久生意。”

  “原來如此。看來鐵監制這些,也有好有壞,并不容易。”

  聶盛一邊說著,一邊命運貨的把騾子套好,準備出發。這次來的一共有五戶人家,洛陽城里的許家是與聶家一起組會的,其他三家則來自縣里,是低一級的分銷商。大家到鐵監看了,對未來的生意充滿了信心,諸事做完,急著趕回河南府去。

  姚富是兩淮的鐵商,到這里來販鐵,主要是鐵錠和鋼條。他在家鄉鐵器鋪子,采買了原料,回家去打制各種鐵器銷售。自己是做這營生的,一看鐵監賣出來的鐵器,姚富便就知道自家的比不了。而且售價不高,能夠跟京西路的這些商人一樣,販了回去自己經營鋪子強多了。

  可惜鐵監現在只在京西路發展銷售商,只有他們賣的鐵器,才會有柏亭監的字號,商品明顯比賣給其他人的要好。姚富自己有鋪子,買那些沒字號的鐵器,還不如自己打制呢。

  看著聶盛一行離去,姚富想了又想,還是要買些制好的農具回去。這價錢實在太誘人,八百文一把鐮刀,除去原料,自己打制一把的工錢也不止此數。賣給外地商人的,明顯是次品,有的是鋼質過軟,有的是淋口不好,各種各樣的小毛病,價錢跟京西路的商人一樣,讓人實在不甘心。最讓姚富惱火的,是鐵監不允許挑挑揀揀,付了錢后拿到哪把是哪把。如果允許挑揀,姚富可以專選那些淋口瑕疵的,自己回去重新加工一下就是了。淋口不難,技術傳開,很多地方的鐵匠都會了。

  鐵監這里,聚集了附近幾路的客商,以京西路和兩淮路為主,陜西路和荊湖路的少一些。此地不但是商賈云集的地方,也是技術交流之地。大家來自天南海北,交流經驗,加上從鐵監所學,不少技術迅速傳播。姚富就學會了生鐵淋口,還學了鑄件退火,回去都用得著。

  除了犁,農具中最受歡迎的是鐮刀。一把好鐮刀,可以賣出別人數倍的價錢,鐵锨和镢頭就沒有這么大的差別。人工收割,鐮刀好壞非常重要,影響收割效率,好的工具一個人可以做兩個人的活。而且磨損很快,別人能用兩三年,差的一季就要換幾把,差距非常明顯。

  姚富見了聶盛販的鐮刀,羨慕不已。他是個行家,一看那做工,那鋼口,那結構,就知道回去非常好賣,而且經久耐用。上面鐵監的字號,一年就可以打開市場。可惜鐵監不在兩淮路找經銷商,不然自己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兩淮路雖遠,因為一路水運,運費其實并不比洛陽貴。

  姚大郎從面回來,拿了一支竹簽道:“阿爹,我們明日裝貨。我與發貨的黃主管講好了,今日請他吃個酒席,明日發些好鋼給我們。那鋼錠看著一樣,我聽人說了,其實大不相同。”

  姚富聽了,在喜道:“我兒甚是伶俐,是個會做事的!我跟你說,不但是鋼錠不一樣,就連他們賣的農具也是不一樣的。既然請了主管酒席,那便一發讓他做主,明日挑些好的鐮刀給我們,給一些也是值得的。挑那些打造得好,淋口有些小毛病的鐮刀,我們回去之后重新淋口,必然好賣!”

  姚大郎道:“這個容易。管著發貨的黃主管,我聽說原來是個廂軍的指揮使,好吃貪財,只要給了錢,沒有他不答允的。”

  有了這個消息,姚富又高興起來。沒有“柏亭監”的字號,便把自家鋪子的字號打上去。鐵監不到兩淮路開鋪子,自家做好豈不更好。字號起來,以后生意就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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